斯內普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大踏步地走出地窖,他掠過霍格沃茲地下室里的潮濕陰冷的石質走廊時,像極了一隻在暗夜裡無聲飛過的、大型的漆黑蝙蝠。:3wし
不論是哪所學院,哪怕是斯萊特林本院的學生們,在經過他之時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交談的聲音,加快了腳步。
直到迎面走來一位抱著寬大書本的男孩,斯內普一眼看到的便是他那雙明澈的碧色雙眼,正衝著他靦腆微笑,他繫著藍色的領結,袍服胸前是一隻展飛的鷹,頭髮漆黑蓬亂,發梢微微翹起。
「波特——」斯內普停下了腳步,他神色嚴厲,語調低滑嘲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拉文克勞的學生今天似乎並沒有魔藥課!」
魔藥教室位於霍格沃茲城堡的地下,毗鄰於斯萊特林的院長辦公室,而拉文克勞塔卻是位於城堡西邊最高處的塔樓中。
「下午好,教授。」名為哈利·波特的主角似乎有些緊張的模樣,他有些羞澀地回答道:「我是專程來找您的。」
斯內普的眼神一瞬間空洞漠然起來,他聽到自己乾巴巴的仿佛從遙遠天際傳來的聲音:「哦?你這拉文克勞的明日之星來找你可憐巴巴的魔藥教授做什麼呢?」
已經扮演過許多次哈利·波特的蘇玄駕輕就熟道:「是鄧布利多校長……他讓我來你這裡取回被你借走的冥想盆,他說他已經開始想念自己年輕時,曾經看過一次的精彩的莎士比亞歌劇……」
「我從來不知道……」斯內普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皺起了眉,目光銳利:「波特,我從來不知道,鄧布利多和你……在私底下,已經有了這麼好的關係?」
蘇玄也有些疑惑的模樣:「鄧布利多教授問我聽沒聽說過隸屬於拉文克勞的魔術結社,我覺得,他似乎懷疑拉文克勞里的學生們秘密組成了某一個團體……」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斯內普冷冰冰地說:「任何不敢公諸於眾的魔法組織,都不可避免地會帶上一定的危險性,如果你那被弗立維誇讚過的生鏽腦袋瓜還能夠稍微運轉一下的話,你就應該讓自己距離這些危險遠遠的……」
斯內普帶著一直微笑傾聽的蘇玄重新返回了院長辦公室,在這個時候,之前被狠狠警告過一番的納威·隆巴頓早已離去,紛亂的房間在斯內普的一個魔法下恢復如初,他伸出魔杖,揮動一個巧妙的弧度,在靠近壁爐牆邊的一個玻璃櫃自動打開,櫃裡擺放的,正是不久前才剛剛使用過的石盆,他將它取了出來,蘇玄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它。
「波特!」就在蘇玄完成了任務,即將踏出辦公室之時,斯內普叫住了他。
「什麼?教授?」蘇玄回過身。
斯內普深深地看著他,漆黑的雙眸如同兩道深邃的古老泉眼。
他想要問起,多年前的詹姆斯·波特仗以夜遊的利器是否就是傳說中的死亡聖器隱形衣?他也還想問道,他對這不盡的輪迴是否有所察覺,是否從一開始便與他有所關聯?他甚至想要直接開口質問,他是否便是傳說中死神的教子……
但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問,他只是看著他,低低地、低低地囑咐道:「記住,不要夜遊。」
蘇玄愣了愣,笑道:「好的,教授。」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能夠讓死神不用點出、不需要囑託,便相信可以讓他西弗勒斯·斯內普拼盡一切、哪怕是生命都要保護的人……那便只會是莉莉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哈利·波特!
某些事,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問。
蘇玄一路踏上了霍格沃茲的八樓,雖然這座城堡的樓梯總共有一百四十二處之多,甚至在某些時候會傲嬌地移來移去,但他從來都不擔心會踏錯一步。
他對這座城堡已經足夠熟悉。
當他路過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之前,那位有著高亢嗓音的胖夫人給了他一個媚眼。他並沒有理會她,轉向了邊上的角塔中,一隻巨大的石獸攔住了他的去路。
「檸檬糖。」蘇玄說出鄧布利多事先便告訴過他的口令。
石頭怪獸跳了起來,躲到了一遍,他身後牆壁裂開,露出了一道通道口,通道中,一道螺旋形的樓梯不斷運動旋轉著。
他踏了上去,樓梯自動將他送到了大門處。
敲了敲那扇帶有黃銅門環的門,鄧布利多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請進。」
「哦,下午好,哈利。」鄧布利多從桌案後抬起頭來,笑眯眯地打招呼道:「我想你一定已經見過了你的魔藥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
蘇玄將那繪有如尼文字的冥想盆放到了桌面上,在它旁邊,許多精緻的銀器在緩慢地旋轉著,間斷地噴出小股小股的白色煙霧,一隻火紅色的鳳凰棲在後面的短枝上,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這圓形房間的牆壁上掛著歷屆校長的肖像畫,雖然他們都是一副打著瞌睡的模樣,但蘇玄很肯定,在他走進這間房間之時,他看到了某一位老年的男性來不及閉上的眼。
鄧布利多正坐在辦公桌後,他個子高瘦,銀色的頭髮和鬍鬚都有齊腰長,扭斷的鷹鉤鼻,半月形的鏡片後,湛藍色的眼睛既銳利又明亮,閃閃發光。
他穿著一件淡金色的魔法長袍,長袍上繡著許多的星星與月亮,他雙手倚在桌案上,十指指尖相對,他看向蘇玄的目光里有種靜默安穩的審視,極具穿透力。
「下午好,鄧布利多教授。」蘇玄靜靜笑道:「雖然斯內普教授的脾氣很壞,但我相信他會是一位很好的老師的。」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笑道:「我信任他,就如同此刻我信任著你一樣……」
「那麼就讓我們一同來聊一聊上一次未盡的話題。」鄧布利多緩緩說道:「哈利,你對於麻瓜與巫師,是怎樣看待的?」
蘇玄有些訝異,他表現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疑惑,但還是認真思考了一番,才慢慢說道:「這個……教授,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空泛了,如果一定要我回答的話,我只能說,在我眼裡,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鄧布利多沉默了,銀器噴出的煙霧繚繞,遮住了他掩下思緒的雙眼。
良久,蘇玄才聽到鄧布利多輕輕的聲音,「哈利,」他這麼問道:「你說,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上的巫師,不再是靠著血脈來傳承,那麼未來會走向何方呢?」
「什麼?」蘇玄驚訝道。
「在這個時光如靜水的世界中,有一個人,」他慢吞吞地說道:「在這個世界外面,不可名狀的外界,妄圖編制出一片獨立於時間之外的、浩瀚磅礴的魔法之網。」
「當這個卓越偉大的奇蹟完成之日,魔法的歷程便如同被宏偉的力量強行翻過了屬於這老舊時代的一頁。」鄧布利多揭下霧氣朦朧的眼鏡,掏出一片紫蘭絨的布片擦拭:「到時候,衡量一個孩子是否會成為巫師的標準,便不再僅僅會是來自於血脈之中的莫名之力,而也會是來自這張席捲了這整個世界的魔法網絡……」
「當你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你便可以得到來自它的饋贈,從此便可以開啟你的超凡之路。」鄧布利多靜靜說道:「巫師之道上,你便可以遇到更多、更多的同行者……無論是現在你所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師生們,也許還會有更多的、原本該屬於麻瓜種的普通人……」
「這樣不是很好麼?」蘇玄歪著頭道。
「我已經老啦。」鄧布利多嘆息道:「老到快要被掃到這個舊時代的尾巴尖里。」
「而在很多的時候,老人通常都是懦弱的膽小鬼。」鄧布利多輕笑著搖了搖頭:「他們固守陳規,懼怕於新奇的變化,更何況是這等前所未有、將整個世界的定義都重新翻滾過一遍的大手筆呢?」
「那你要阻止他麼?」蘇玄淡淡地問道。
「不論是何等的變革,」鄧布利多還是搖頭道:「都免不了反抗與衝突。魔法與科技、血脈與魔網……在這之間的矛盾與融合。而我想要的,僅僅只是……將這些即將發生的激烈抗爭中,盡我全部的努力,將它們安撫平穩下去,讓損失與犧牲減損到最少。」
「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鄧布利多看向蘇玄,眸子裡是一片平靜的睿智和通透的慈悲:「畢竟……在這個徘徊在時之咒中的世界,就連我……也是要寄托在那張仍未完成的魔網中,才能夠一次又一次地『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