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紅收攏敗兵俘虜,押送到縣城邊上的倉庫中,清點好人數,留人看守,然後進城向薛遜稟告。
城中寂靜一片,顯得肅穆萬分,街上來回走動的只有巡邏隊的人。
原本帶了幾隊人上城頭觀戰適應,結果登陸戰根本沒有打起來,只在海上開戰。教育意義不大,薛遜就讓人都回去了。誰都明白戰爭的殘酷性,城中百姓不敢亂跑,乖乖待在家裡,就是最調皮的孩子也不敢出門一步,靜靜守著父母。大人們已經準備好的地窖、密室、房梁等躲避的好地方,準備一有動靜,馬上把孩子藏起來。
城中的宣傳隊已經收工,因為沒有人回來聽他們說評書了。
「主子,海灘一戰,傷五十九人,亡七人,擊沉敵軍快船兩艘,俘虜敵軍一百二十人,其中百戶三人。」祁紅單膝跪地,呈上俘虜名錄。時間緊張,只把大致人數和要緊人員統計出來。
「辛苦了,請起。」薛遜站起來雙手鄭重扶起祁紅。
「不敢當,鐵統領……他才辛苦。」祁紅低聲道。
薛遜沉默,海戰戰術是鐵血和自己商量過後定下的,他也知道鐵血選了一條什麼樣的路,若是鐵血沒有回來,護衛營統領的位置就交給祁紅了。薛遜曾經反對過這樣以命博命的方式,可鐵血反問一句「主子可有良策?」,薛遜就啞口無言了。他有什麼辦法?他束手無策,沒有兵源補充、沒有炮彈更替、沒有專業將領,杭州城叩不開,慈谿只是一個小縣城。
「所以,不要辜負他!」薛遜拍了拍祁紅的肩膀,道:「城中的護衛也由你接手,一應護衛、出戰事宜都你來做主,去忙吧。」
祁紅抱拳應下,又去忙了。
他們都沒有剁手自己的悔恨,痛罵自己無能,可那種不能說的憋屈,真是……真是逼得人發瘋。
薛遜突然發起呆來,忙碌的當前他卻沒有做事的心情。
「主子,鐵血那麼厲害,他一定能平安回來的,您要為他做好後勤,若有萬一,還要您拿主意,萬勿頹唐啊!」金獸紅著眼睛勸道,從進駐慈谿開始,他已經四天沒有闔過眼了。
看著金獸憔悴的臉龐,再環視一周,坐在這書房裡的人那個不是殫精竭慮,熬了幾個日夜,自己有什麼理由頹唐,他身上擔負著這些人的性命,身後還有嬌妻愛子。
「主子,有先發現。」銀霜一陣風似的刮進來,鬍子拉碴眼眶通紅,全無儀態可言。
「鐵血有消息啦?」薛遜驚喜道。
「不是,是南安潰敗一事有新發現了,有參戰的護衛求見,主子一見就明白了。」銀霜示意等在外面的小七進來。
「小七見過主子。」小七手持箭支,進門拜倒。
「快快請起,你是參戰的英雄,該我拜你,你身上有傷,不必多禮,坐。」薛遜趕緊跳下椅子扶著小七,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定,輕聲問道,「你有什麼發現要告訴我。」
小七撫摸了一下手中的箭支,緩緩遞給薛遜,道:「這是王龍隊長從我身上拔出來的箭,他說這不是軍中制式,軍中的箭都有倒刺,他走的時候叮囑我,一定要稟告主子。」
「王龍說得對,他是個好隊長,膽大心細,勇武忠誠,等他回來我一定親自嘉獎他,你們整個小隊都要嘉獎。」薛遜一聽就知道他口中的王龍參加敢死隊任務了,心中儘是酸楚。
「王頭兒還能回來嗎?」小七抓著薛遜的手著急問道。
「能,自然能,王頭兒那麼厲害,沒道理不回來的,對不對?」
「是啊,是啊,王頭兒那麼厲害,我都能回來,他肯定也能回來的。」小七吶吶道。
「好孩子,他會回來的。」薛遜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眼前的小七嘴唇上還有絨毛,不過是個少年,薛遜心有不忍。
「主子,等王頭兒回來我認他當哥哥,我沒有姓,是先生撿回來的。以前我總想著好好為主子效力,日後求主子賜我薛姓,現在我想跟著王頭兒姓,主子,您不會生氣……」
「我當然不會生氣,我很高興,等王頭兒回來,我給你們做見證人,從今後你們就是親兄弟了。」薛遜努力做出笑模樣來。
「嗯,親兄弟。」小七狠狠點頭,臉上一片紅暈。薛遜覆上小七抓住自己的手,輕輕拍打安慰,一碰才發覺小七熱得燙人,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更是燙得嚇人。
「大夫,大夫……」薛遜著急驚呼,小七強撐著完成心愿,現下已經昏過去了。
銀霜趕緊搭把手,把這孩子抱出去。
薛遜撿起遺落在地上的箭支,轉著看了幾回,遞給金獸道:「你怎麼看?」
金獸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慢慢削箭頭,只見箭頭開始出現缺口,一用力,直接被削下來了。對半切開箭頭,裡面是硬木。
「果然是偷工減料了。」金獸的匕首是精品,可真正的軍中箭支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切開,中間不知有什麼貓膩,這其中到底是誰在裡面搗鬼。軍需以次充好,和通敵叛國有什麼區別?
「這些人也太大膽了,而今四周邊患,中原內亂,又有天災肆虐,一不小心就是改朝換代的事情,他們怎麼敢在軍備上動手腳。」薛遜嘆息。
「主子把這些人想的太高尚了,也許動手的就是想改朝換代呢。」金獸諷刺道。
薛遜不這樣想,能在軍需上動手腳的,肯定是高官,沒有背景連武庫的大門的摸不到。這次帶兵的是南安郡王,副將是太子的舅公,難道是朝中皇子打擊太子嗎?如果皇子都是這個水平,那朝廷真是要完啊!
薛遜和金獸漫無目的的猜著,銀霜再一次一陣旋風似的刮進來,「主子,好消息!」
「鐵血回來啦!」這是薛遜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銀霜收斂笑意,現在還沒有鐵血的消息,他們派在海觀望的士兵還沒有回來報信。兄弟在沙場搏命,銀霜把笑意收了收,不是他忘了鐵血,實在是這一片混亂中能有個好消息是多麼的不容易。
「是我太大驚小怪了,什麼消息,你說。」薛遜比銀霜還快得平靜下來,輕聲問道。
「有兩個好消息,一是我們和二爺聯繫上了。」銀霜語帶喜氣道:「二爺已經帶船隊過了琉球,不日就可達到杭州,一路沿海而來,並無人阻攔。」
「好,好,的確是好消息,有了二弟,我就不至於如此被動了。」薛遜撫掌,他等薛越等了小半個月,終於等到他的消息了。
「還有一個呢?」薛遜問道。
「與京城的情報網也重新打通了,從今後不會輕易再斷,這是京中送來的密信。」這也是個好消息,但信上的內容太過沉重,實在讓人高興補起來。
薛遜結果紙條,一張張理開來看,看完之後只覺得不可思議,「確定消息沒錯?」問完他也知道自己問了廢話,不是再三確定準確的消息,暗探不會送出,所以說這種挖自己牆角的事情的確是太子爺乾的。
剛剛薛遜和金獸還在猜測,是哪方勢力換走了海軍的裝備,以次充好,致使海戰失利。最有可能的是民間反對勢力,諸如小白龍王一類,第二種可能就是想要爭皇位卻沒有大局觀的皇子,誰能想到居然是太乾的呢?
「這就是咱們大慶的太子,居然私換軍備,他是茜香國女王生的吧!」薛遜簡直要被氣死了。
「這是為什麼呀?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金獸難以置信,這天下將來可是他的啊。
銀霜也不能理解太子這樣神經病的思維,從托盤裡扒拉出一張紙條來遞給金獸,讓他自己看。
「所以,太子是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金獸驚訝的揚了揚紙條,能想像嗎?太子督戰失利,本來會被朝野議論,不說廢太子位,至少也會有段時間的冷遇。可是偏偏海戰失利之後,接連著颱風就來了,天災促成了難民潮,流民肆虐,接壤各國都虎視眈眈,為了鞏固中原王朝統治,表明正統身份,皇帝硬是咬著牙不廢太子位,讓他繼續做個招牌。
就因為此,太子十分「聰明」的意思到,國家危難之時,他的位置更穩。
薛遜不想吐槽這是怎樣一種神經病,他就不怕玩兒脫了嗎?到時候大慶都沒了,誰還管他這個大慶皇太子,自己抱著太子印玩兒蛋去吧。
這個禍國殃民的王八蛋!
薛遜氣呼呼得直罵太子是個蠢貨,灌了三杯茶才勉強壓下怒火,問道:「既然咱們的人能探聽道消息,別人也能吧,朝中就沒有有識之士嗎?就干看著太子敗壞江山社稷?」
「按照消息的傳遞規律來講,皇帝、諸位皇子、高層官員應該能打聽到這個消息,只是目前還沒有聽說皇帝廢太子,也許京中已經在開始京中已經開始行動了,只是我們暫時還沒收到消息。」銀霜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