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思的聲音雖然很低,不過,卻足夠讓就站在她身邊的季霄白把這聲攜著冷意的低語聽得清清楚楚。
季霄白心中微微一動,輕聲問道:「怎麼走?」
&我來。」凌楚思隨口說道,徑直朝著靜念禪院外面的另一側走去。
季霄白跟著凌楚思越走越遠,眼看著已經摸到了洛陽城外汜水鎮的虎牢關處,淨念禪宗的大門更是被他們兩個遠遠的拋在了後面。
&該就是這邊了。」凌楚思拿著猿骨笛在山石上輕輕的點了點,她站在那裡仔細查看了一會兒,旋即便循著一處山間的溪水往山間更為幽深的山壑谷底走去。
一開始的時候季霄白心中還有幾分茫然,不過,眼見凌楚思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心底那些愕然很快便被震驚所取代。
&來這裡!」凌楚思沿著山間溪水走了一會兒,很快停在了一處懸崖峭壁上。因為夜色深暗,顧及到季霄白並不認路,凌楚思還時常停下來一會兒,等他也跟過來之後,才施展輕功,身形如一片輕羽般飄然落下。
&是哪裡?」季霄白跟著縱身跳下去之後,看著這處顯然不會有正常人摸過來的山澗峭壁之下的位置,下意識的同凌楚思問道。
凌楚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道:「你會游水嗎?在水下能辨別清方向嗎?」
季霄白頓時懵了一下,然後才回過神來,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道:「我會水……但是,深夜在水中辨別方向,怕是不行……」
就算不清楚這裡的地形,季霄白至少也知道,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和淨念禪宗頗有一段距離了。如果要從此地的山澗深處潛水游過去的話,且不說下面會不會沒有光線一片漆黑的問題,這麼遠的距離,單是閉氣恐怕都有些麻煩。
凌楚思聽了個,只是「哦」了一聲,從包里摸出一組「飛魚丸」來遞給季霄白,「給你這個,等下在水裡吃。」
季霄白把飛魚丸拿在手裡,看著二十來顆白色的丸子,眨了眨眼睛,好奇道:「這是什麼?」
&東西叫做『飛魚丸』,至於效果,你在水裡吃了就知道了。」凌楚思的回答依然簡單直白,她很快便找到了山澗之中一處水流略顯湍急的地方,下水之前,還回過頭來招呼季霄白道:「過來跟緊我!」
季霄白忙點頭應了一聲。
下水之後,凌楚思也動作乾脆利落的吃了一顆「飛魚丸」,浮在水面上看到季霄白也把「飛魚丸」吃下去之後,直接一伸手拉過他的手腕,緊跟著便一頭扎進了水裡。
季霄白深吸了一口氣,也跟著潛了下去,不過,到了水下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便感受到,從凌楚思的手指處,有一股看似柔和卻極為果決的力量拉著自己,登時如同最靈敏的游魚一樣向前掠去。
季霄白頓時睜大了眼睛,凌楚思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翹了翹唇角。
滿心驚愕的季霄白在水中幾乎沒怎麼用力氣,便已經隨著凌楚思飛快的向根本看不見盡頭的水中密道深處游去。
明明是很漫長的一段距離,可是,在凌楚思的帶領下,時間卻仿佛只過去了很短的一會兒。
眼看著不遠處的水面越來越亮,凌楚思拉著季霄白的手向上微微用力,輕飄飄的把一個大男人給推了上去,自己隨後才從水面上冒頭,伸手抹了下眼睛四周的水珠,這才輕輕的舒了口氣。
季霄白抬頭張望了一下,發現此處赫然是一處建在地底的地牢,周圍都是厚實古舊的石板,石板上面還長滿了幽綠、滑膩的青苔,地牢裡面光線幽暗,只有門口燃著兩盞油燈。
剛剛他們在水下看到的光亮,應該就是那兩盞油燈在水面上的倒影了。
除了剛剛出來還一身水的凌楚思和季霄白外,一眼望去,這處地牢似乎再無他人。
季霄白有些震驚的打量著這處地牢,此時的地牢之中一片靜寂,只有水面上面的房頂上,濕滑的石板因為溫度沁涼而凝了些許水珠,落下之時會發出輕微的水滴聲。
凌楚思站在一旁,頭也沒抬的直接用內力烘乾了身上的衣服,之前在桂花樹上沾染的清甜桂花香似乎也隨之淡了許多。
季霄白還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等到凌楚思整理好自己之後,他才收回視線,不掩震驚的低聲開口問道:「這裡是……?」
&念禪宗下面的地牢。」凌楚思簡短的回答道。
凌楚思還清楚得記得戰寶迦蘭內部的地形圖。雖然相隔上百年,不過,戰寶迦蘭是在原來的寺廟之上重新翻建的,雖然建築的風格略有所不同,但是,寺廟裡面的整體布局卻是一樣的。
至於那個極為隱蔽的水牢,卻是年代更為久遠,早在洛陽南郊的這處寺院修建之前便已經有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修的。
凌楚思剛剛坐在桂花樹上的時候,即使滿天星光之下仍有幾分暗淡,不過,她依然看得出來,淨念禪宗寺院大殿的整體布局和後來的戰寶迦蘭頗有幾分相似。在這種情況下,寺廟下面的地牢、以及那條可以從外面靠近泗水鎮的山間深壑中進來的水路,自然也是在的。
&念禪宗乃是佛門,為兩大武林聖地之一,更隱為白道武林之首……」季霄白打量著這處不見天日的幽寂地牢,此時的心情變得尤為複雜,「沒想到,淨念禪宗的地下,竟然還會有這種地方……」
當然,季霄白心中更為震驚、卻沒有說出口的,其實還有凌楚思會如此熟悉淨念禪宗的地牢這等秘辛一事。甚至於,他都有些懷疑,恐怕淨念禪宗裡面的和尚,也未必全都知道寺廟下面藏著的地牢這種東西……
季霄白心中的思緒猶在百轉千回,凌楚思大致看了一下和後來的戰寶迦蘭基本沒什麼變化的地牢之後,心裡就更有譜了,招呼上季霄白,便直接往地牢深處的另一邊走去。
凌楚思在地牢裡繞了一圈,發現整個地牢裡面都是空的。
似乎除了地牢裡的油燈未熄這件事以外,便再無可以證明淨念禪宗中肯定有人知道此處的證據了,不由得微微一哂道:「也不知道是誰點的這兩盞燈油。」
等到凌楚思和季霄白兩人走到地牢裡面並非水路的、從淨念禪宗內部可以直接下來的入口處時,赫然發現,此地溫度陰涼,竟然堆滿了糧食、白菜、蔓菁還有些蘿蔔之類的蔬菜--好好一個地牢,淨念禪宗的和尚卻把入口處當做地窖來用了。
「……」才見識過地牢裡面各種仿佛還凝著早已乾涸的黑色血跡的刑具,這會兒就畫風陡然一轉,從陰森可怖的地牢變成了擺放了如此平民百姓、糧食蔬菜的地窖,凌楚思和季霄白的視線落在那些蘿蔔青菜上,臉上的表情都免不了有些木然無語。
半晌,凌楚思才輕笑了一聲,道:「這幫和尚倒是物盡其用。」說著,她伸出一根蔥白如玉的纖細手指,指了指地牢上面的出口,笑吟吟的跟季霄白打趣道:「你猜上面會不會是淨念禪宗的廚房?」
季霄白的視線隨著凌楚思的手指掃過那道暗門,一時間也有幾分啼笑皆非之感。
因為身高不夠,凌楚思是輕輕的跳起來一手抓著那道暗門上的把手打算把門推開,然後才發現,地窖--不對,應該是地牢的暗門竟然是被人從外面給鎖上了。
凌楚思微微擰眉,手上鬆開,又悄無聲息的落回到了地上。
季霄白見狀,身上那柄劍身烏黑、流光乍現的短劍已經被握在手中,上前一步說道:「我來吧!」
凌楚思搖了搖頭,「不用了!」
說著,手中的猿骨笛輕輕一揚,一招「商陽指」的凌厲氣勁已經瞄著暗門的位置打過去,轉瞬之間,隨著「嘩啦」的一陣輕響,暗門連同外面上著的鎖已經全部碎開。
&凌楚思放輕聲音,從暗門中跳了出去。
庫房前面的廚房裡,一個火頭僧正倚在灶台前面睡著了,聽到後面碎裂的聲響之後,睡眼惺忪的探頭看了一眼,恍恍惚惚的發現一高一低兩道身影,剛要開口詢問,凌楚思已經一招「芙蓉並蒂」打了過來,瞬間封住那火頭僧的經脈不說,緊跟著又補了一下,直接把人打暈過去。
&還真是廚房!」凌楚思看著地上一盆沒剝皮的山藥,抬頭打量了一下周圍,大概確定了位置之後,笑著說道。
&我想想,了空那和尚應該在哪裡……」凌楚思還在琢磨著,了空乃是淨念禪宗的禪主,估計和戰寶迦蘭千手觀音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季霄白卻突然開口提醒道:「淨念禪宗正中處有七座大殿,供奉了文殊菩薩、藥師、釋迦和彌陀等三世佛,此外還有一座小銅殿,常用來收藏存放珍貴之物。至於了空的禪院,應該是在正中偏後的一座大殿之中。」
凌楚思按照季霄白的話語在腦海中一想,和自己猜的千手觀音殿位置應該**不離十,當即打定主意道:「我們就去那邊。」
季霄白嘴唇微微張開,動了動,半晌才低聲輕道:「你似乎對這裡的位置很熟……」凌楚思話語間的態度十分隨意,毫無初到一個陌生地方的遲疑猶豫。
季霄白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的糾結於自始至終的一個問題:連同通往地牢的水中密道在內,凌楚思為什麼會對淨念禪宗裡面的地圖這麼熟悉?
就在這時,廚房裡面,被凌楚思打暈過去的火頭僧旁邊,一個之前滾到了柴草堆里睡覺的小沙彌半夜醒了過來,迷迷瞪瞪的睜眼就看到師父面色痛苦的躺在那裡動也不動,臉色登時一白,再抬頭看見前面不遠處一高一低、一白一暗兩個身影,小沙彌整個人都被嚇得牙齒打顫,驚恐之中,頓時一聲悽厲的慘叫:「鬼、有鬼嗷——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