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著茨木童子的位置,匡擾與奴良鯉伴來到一處老宅。
背靠高山,占地極大,但看外表十分破舊,裡面卻別有洞天。
「是妖怪的手筆。」奴良鯉伴說,刀一划,眼前仿佛有什麼在扭曲,接著,匡擾就看到一個又一個四通八達的通道,瀰漫著妖氣。
轟!
老宅深處一聲巨響,兩人順著聲音迅速闖入,一路上一個攔截者都沒有。這也證實了匡擾的話:茨木童子鬧的很激烈。
終於——
前方大門驟然粉碎,木頭碎屑亂射,一道黑影從裡面甩出來,狠狠砸在地上,激起大片塵土。
他身後,緩緩走出一個銀髮男子。
「這是怎麼了?」匡擾摺扇輕點掌心,從一旁現出身形,饒有興趣的樣子。
茨木童子毫不意外他的到來,只是斜了一眼,口中說:「來了。」
匡擾點點頭。
「你好像來到一個不簡單的地方。」他說,視線透過茨木童子身側,看到地上那些女人的屍體,最後,與宅子中央狐狸臉的妖怪相對。
「是個狐狸啊。」匡擾說,向前走去,經過茨木童子,大大方方的現身在陰森可怕的老宅。
黑暗中無數虎視眈眈的目光緊盯住這個忽然出現神態自若的人類。
「陰陽師!」羽衣狐咬牙切齒。
「保護羽衣狐大人!」鬼童丸沉聲說,抽出了劍戟。
精骷髏當即護在羽衣狐身前,「他交給我,請大將安心。」
在他這麼說時,已經有數不清密密麻麻的妖怪湧上來,張牙舞爪的撲向匡擾。
撲面而來的惡臭的氣息,人類的血味,低等妖怪的口涎和怪嚎,交織成令人恐懼頭皮發麻的詭異的場景,一股腦的向匡擾壓下來。
紫黑色的妖力爆起,炫目而肆虐的光暈中似乎凝結出一個巨大的手,帶著濃重的地獄煞氣,頃刻間將那些妖怪吞沒,在匡擾面前清出大片的空地!
地獄之手!
茨木童子站在匡擾身後,單手托著的珠子發出嗜血的光。
青芒一閃,山兔,姑獲鳥,座敷童子,白狼,蝴蝶精和雪女一同出現。
銀髮茨木童子沒有看被召喚出來的式神,他的目光落在宅中——另一個茨木童子在地獄之手結束後回到了羽衣狐身旁。
「這種貨色還敢稱茨木之名?」他說。
茨木,茨木童子?
所有式神全部面露驚訝。
那個被他評論的妖怪雙手青筋暴起。
這也是茨木童子?
兩個茨木童子?
『咦,』山兔左看看又看看,「蛙先生!是因為他們一個半張臉被木頭遮蓋,另一個額頭長著木頭,所以才叫茨木童子嗎?」小女孩模樣的兔子活潑,又有些淘氣得聲音清晰響起。
「哎呦我的小祖宗」魔蛙嚇得趕緊讓她禁聲,那可不是木頭啊。
「這是我父親酒吞童子的骨頭!是為父親豎起的不朽的的墓碑!」茨木童子低吼。
他怒視著,情緒難掩激動。
酒吞,童子墓碑?
酒吞父親?
等等。
不止式神,就連匡擾也有一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那是你父親酒吞的骨頭啊。」匡擾手中摺扇停止把玩,他面無表情,然後在茨木童子有些癲狂的表情中,麻木的望向了自家茨木童子——
銀髮的茨木童子,雙眼睜大,表情怪異,身體僵硬,如石化的雕像。
好了,他滿足了。
空氣幾近停滯。
匡擾垂下眼帘,心中計算,默念。
『暴風雪。』
驟起的暴風雪從天而下,冰封了整個宅子,恰到好處之時,紫芒再次席捲。
「休要辱蔑吾與吾友之名!!!」茨木童子暴跳如雷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
地獄之手籠向另一個茨木童子!
匡擾牢牢盯著場中,暴怒的茨木童子沒有配合的意識,也不會聽從他的意見,那麼,就由他來配合茨木童子。
暴風雪加地獄之手之後,緩緩散去的力量露出裡面狼藉的場景。
宅子已經報廢,但場中依舊站著幾個妖怪。
「還活著?」茨木童子顯然有些意外。
羽衣狐站在中央,冷酷的盯著茨木童子和匡擾。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京都大妖怪羽衣狐,自然不會只有這麼一點點實力。她的百鬼沒有召齊,這些只不過是隨時可丟棄的炮灰罷了。」
「你是,滑頭鬼!!」若說先前羽衣狐只是惱怒,還能保持優雅傲慢的姿態,現在就根本紅了眼不管不顧,她死死盯著奴良鯉伴。
「火間蟲入道,狂骨,荒骷髏,這些部下都不在,你的百鬼,充其量只是個花架。」奴良鯉伴說,那不在意而又輕鬆的樣子更讓羽衣狐回想到以前。
她忽然笑了:「滑頭鬼一脈竟然還沒死絕,你是他的兒子?呵,也是,一看便可知。本來是為我兒積攢的力量,」她憐愛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神色赫然轉變陰森:「妾身時間還長著呢,也不在乎這一點,今天,就讓滑頭鬼之血脈徹底斷絕,永絕後患!!」
滔天的力量從她身上湧出。
茨木童子目光漸冷:「我說怎麼氣息與實力不等,原來是將力量都儲存起來!」
「看著我!」另一個茨木童子衝出攔住茨木,他全身被骨狀物體覆蓋,神色瘋狂:「要吸血對吧,我知道的父親!」
銀髮茨木一聽當即再次發飆。
場中還站著的幾個妖怪一同撲上來!
結界轟然碎裂,匡擾腳踝一轉,手單獨撐地縱身一躍,他原本所處的位置插著一個怪異的十字架。
結界再次補上,匡擾手中五芒星閃過,基礎符咒飛射,式神也隨著他的步伐一同攻擊!
另一邊,奴良鯉伴身形若影若現,滑頭鬼的鏡花水月被他完全利用發揮到極致。
匡擾眉頭緊皺。
地獄之手是很強大的範圍性攻擊招式,但並不能無限制使用。且,沒有御魂加成,茨木童子的攻擊力無法達到該有的水品。如同空有一個寶藏卻無法發揮百分之百的效果。
羽衣狐其餘的部下一直在糾纏,這幾個都不是小角色,每一個都是赫赫凶名的大妖怪。奴良鯉伴一人也不能同時面對這麼多妖怪,他和式神也在一直戰鬥。
靈力消耗很快,恢復的也很快。可恢復趕不上消耗,這樣下去,很難造出殺招,甚至還可能被對方拖死。
這就是他的短板,一波流,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面臨人數眾多無法一次解決的情況,就很無力。
「還真是青澀的孩子啊,居然敢孤身一人來挑釁。」羽衣狐大笑著,她隱藏在這裡很久,吞噬了不少力量,也就是今天,奴良組才勉強查到些蛛絲馬跡,在奴良鯉伴離開之後,正有一個小妖怪來緊急通知,只是,正好和鯉伴錯開。
「三尾之太刀」羽衣狐從尾巴中抽出太刀:「這把刀,妾身夢中用它斬斷過滑頭鬼無數次,今天,這終於不再是夢了。」
氣勢一節節拔高,原本為產下兒子而儲存的力量,此刻全部被羽衣狐所用,現在的她,已經暫時恢復了那個巔峰之上的京都妖怪之主羽衣狐!
奴良鯉伴說:「有點糟糕啊。」
作為他最出名也是最強大招式,鬼纏,此刻無法發動。
鬼纏,是同伴的畏如同大衣的披在自己身上,是針對奴良鯉伴這種半人半妖的存在而發明的強大招數,雙方必須全心全意的互相信任。可是眼下,並沒有奴良組的同伴,而匡擾,也不是妖怪。
憑藉著鏡花水月,他暫時在圍攻中占據上風,直到羽衣狐的加入,一個照面!他就負傷。
匡擾時刻都在注意,若隱若現的奴良鯉伴被羽衣狐的刀逼出,尾巴掃過,巨大的力量迸射,奴良鯉伴後退數米,腳下兩道深深的痕跡,他上身的衣服已化為布條,松鬆散散的搭在胳膊上。露出結實的上半身,還有刀氣划過的傷痕。
羽衣狐張狂的笑著,這一天她想了很久,做夢都在想怎麼殺了滑頭鬼,怎麼克制滑頭鬼的能力!
畏,羽衣狐的畏,她部下的畏。
匯聚在一起。
「滑瓢都不能獨自殺了妾身,你只有一半妖怪的血脈,還想妄圖做到?」羽衣狐蔑笑著。
難道,人類就不行了嗎?
奴良鯉伴握緊了瀰瀰切丸。
鬼纏,是他承認人類自己的弱小,彌補半妖的缺陷,發明出的強大招式。但有時候,偶爾,他也會考慮,人類,是不是就真的那麼弱小。
碰到匡擾之後,這個問題似乎解決了那麼一點點。
但此刻,他忍不住又想著,只有妖怪,才能和他並肩而戰,才能成為可以徹底幫助他同伴嗎?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還是勸你最好不要糾結。」一陣低語在耳邊響起,奴良鯉伴冰涼的後背忽然靠上另一具身體。
匡擾背靠著奴良鯉伴,扭過頭在他耳邊說道。
這一句話將奴良鯉伴猛地驚醒。
「喂,你相信我嗎?」匡擾又說。
奴良鯉伴已然恢復過來,他一挑眉,閉上了一隻眼睛,有些瀟灑又有些雅痞的說:「我可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交杯酒都喝過的摯友啊。」
「好。」匡擾微微一笑,淡淡的自信霎時浮現在眼底,他握住奴良鯉伴的手,說:「放鬆,別抵抗,全心的接受我!」
下一秒,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奴良鯉伴身體流轉,就在他眼睛開合的瞬間,時間,放慢了。包括羽衣狐在內的一切,就像是慢動作。
式神錄上出現奴良鯉伴的名字,匡擾笑了。
成功了。
與茨木童子一戰,他就考慮過這個可能,出於意識會暫時解除契約,那當兩人意志相同,是不是就可以締結暫時的契約呢?
「兔子舞。」
奴良鯉伴發現,更加強大而充沛的力量在身體中洶湧流竄,而現在他眼前,變得更慢了!
明鏡止水。
羽衣狐知道滑頭鬼就在他面前,但是她沒有辦法。
既是速度太快,她無法捕捉,又是她感知不到,無法做出反應。
又回來了,那種感覺,面對滑瓢時候的感覺。明明就在前面,卻很無力不,甚至比那還要詭異恐怖。
速度還是感知,什麼都是假的!
刀!
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