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澤錦這七年過得分外平靜,以至於驀地聽到對女子身份的偏論而勾起曾經不好的回憶,心情激憤難以自持。
待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靜默休息,逐漸回想方才經過,突然發現了一些先前不曾注意的細節。而就是這些細節,讓她驀然激起了巨大的危機感。
今夜整晚的事都透漏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首先,去見一個突兀出現的神秘上仙,僅僅是談及收徒這等好事,應當是歡慶之事。可細細想來白天從未聽到絲毫消息,風平浪靜,直至夜深人靜之時卻突然被府內的私人軍隊叫醒她。這無一不表示著這件事的隱蔽。
父親作為一國之將,有兵權在手,朝野之中幾乎是無人敢惹,此次竟然這般謹慎,在自己的府內辦事都小心無比,選在晚上進行又是心腹的私衛出動。不能正大光明甚至不能差遣一般的侍女僕人,仿佛是躲著誰。
而且有著上仙的幫忙,既不想讓他人知道又何必這麼大動干戈,大抵是只要讓上仙施展神通便可讓外面的人無法知道裡面的消息。
沐澤錦突然有一種明悟:這種情況下應該不能暴露上仙的存在,亦或者是知道有他人的暗探隱藏,甚至有可能知道探子是誰牽扯太廣,為躲避暗探不能有任何細微動作方才做出的選擇。
能讓父親這般作態,又不能徹底揪出來的探子.......
沐澤錦一驚,隨即咬了咬牙,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即便不猜,她大抵能想到那人是誰。
余天王朝的至尊,余立皇帝。
這可真是.....
窗戶和門關的緊緊的。沐澤錦卻任感覺身上有些微微發涼,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的敲了敲她的心臟。
她又想到父親沐朗山說的話。
明明那上仙已然說過唯有沐澤華有靈性,可同他入山,父親又為何再次問道「那她呢,沐澤錦!我二女兒,天賦不錯,您也誇了她心智極佳,她能行麼?」無比憂慮,甚至有幾分乞求。
這話猛一聽並多意,可在上仙都已說明結果卻依舊不死心再問一次,又在最後說了「本來此次我是最希望你能去的。」言行舉止無一不透漏出迫切想要她被上仙帶走的焦急,更深層便是希望她最好不要留下。
父親希望她離開,按這推測下來,想必她自己,已然就要牽扯在這其中!
患難見真情!
得出這個結果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那壓迫的緊張感也少了幾分。
上仙拒絕帶她走,所以她依舊要留在這裡。
然而能和一家人一起執手面對,有難同當,才是她所希冀的。
這一世活了七年,平淡無比,既無生死攸關奮戰之際,也無勾心鬥角試探之劇。雖未曾生死與共的海誓山盟,那脈脈的濃郁親情早已滲透她的心。兄弟雖小羈絆堅實,母親柔弱關懷無微不至,父親嚴厲卻若大海般寬廣。
骨肉天親,同枝連起。
歷歷在目的一切若細水長流,溫馨而平淡,點點滴滴滋潤了心房。
親情,真的很能打動人心。
尤其對她這種甚少體會親情,上一世卻接收到最為濃烈親情的人來說。
她還記得老將軍的彌留耳際的話:「你的槍,是為了守護而在。」
她並未參與王宮政治,可在前世,她多少聽人提及一點,那些被發配到戰場的罪臣之子的講述,耳濡目染,她已然推斷出朝野政治的殘酷。但是無論如何她會與一家人一同面對,即是對家人的報答,也是一個人應有的擔當!
沐澤錦目色堅定下來。能與家人一同面對,方無所畏懼!
...........
接下來沐澤錦悄悄掌燈,為自己定下了一個個訓練計劃。她深深明白,不論發生什麼,不論口頭呼籲任何,力量!才能變強。
強大!才是守護與面對的前提。
沐澤錦熬到很晚才睡覺,然後又將計劃燒毀埋起來,內容深深刻在心裡。
父親沒告訴她真相,既有隱瞞之意,又有看她年紀小不懂事的意味。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去大肆宣揚什麼,靜靜的裝不知道。然後努力變強。
說永遠比做簡單。
而做,才是真正的關鍵。
幾天後她的大哥沐澤宇被宣召入京都。
上頭以沐澤宇年紀輕輕便入軍隊過於危險為由,封了一個閒散職業留在京都。沐澤宇已有十四十五歲,舞勺之際的男子又怎會年紀太小?
且將軍府位於余凡境內,整個余凡都是將軍沐朗山的封地,余凡離京也不過兩三省的路,上頭為何不讓沐澤宇回家,反而留在京都呢?
說好聽是上頭不忍這等青年才子損於戰場,說白了不過就是作為人質軟禁在京都。
消息傳來將軍府一片寂靜,奴僕們都小心翼翼的幹活,躡手躡腳的行動,生怕惹惱了主屋中面色難看一觸即爆的主人。
而在這等暗雲陣陣的強壓下,沐澤錦呢?
她已經不在府中了。
距離將軍府不遠處有一處山環林野。這整座山頭卻是將軍府的一處別院。山上風景秀麗,雲霧繚繞,實在是一處不可多得的風景勝地。
沐澤錦,就在這裡進行著極限訓練。
內功外功,打鬥的技巧,一切都脫不開一個基本的元素身體。
身體的強弱決定了一個人能容納多少內力,能承受多少反擊,能保持多久的戰鬥。
沒有一個強大的身體,一切都是免談。從她第一次習武,老將軍便是這般教育,是以她從未停止對身體的鍛煉。
然而力量是男女天生的差異,她即便再怎麼鍛煉,也無法與一個草莽大漢的力量相提並論。所以這時便不得不提及到另一種方向。
那便是靈巧。
女子可憑藉天生的靈敏與體型的輕巧來戰鬥。力量大,行動便笨重。就如她曾經教訓那些新兵,即便那些漢子力量再大,打不中她也是白搭。而她卻可憑藉自身的靈敏閃開那些攻擊,然後巧妙的擊中對方的要害點,做到一擊必殺。
當完成這一些,便要提到一個新的詞,那便是速度!
極限的速度!
「一千七百...六十一.....一千七百.....六十二....一千.....七百六十...三......」
沐澤錦狠狠的喘息著,四肢並用不停顫抖。累到極致她的臉上有了一絲絲猙獰,但那雙眼睛卻是亮的逼人,仿佛有一團火苗在跳動。
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作為一府別院,主人家自然是盡心休整規劃,山路再陡峭也有大道。一路到頂,平坦通暢,還有馬車以至於登山輕鬆無比。
但是沐澤錦繞開了大路,繞開了山腳大批大批的僕人,悄悄從一旁用以觀景的小道攀爬而上。小路沿途景色大好,山風舒適還貼近自然,但是小道本身卻是蜿蜒漫長,路陡而費力,若是平常,一般都是由好幾個壯漢輪流抬轎方才上的去。
山道旁邊樹木林立,花草密集,在這清晨中的氧氣度數極高,沐澤錦的身體太小,體能太差,協調性也不好,此時對於她來說,這爬山是一個既不用系統工具又不會太張揚,而且相對危險係數較小的有氧呼吸運動。
爬山可以明顯提高腰、腿部以及腳的力量,沐澤錦擅長的都是些槍,矛類的硬功夫,尤其要求重心的穩定,不然一槍一個衝刺,別人躲開了,自己卻用力過猛栽倒了豈不笑話?
她將衣服撩至腰際,身上什麼亂七八糟的裝飾早就扔下,一步一腳印的踏實無比。她沒有抬頭看還有多遠,若是看了還剩多遠則會視覺疲憊,不自居產生一種壓力,這種壓力會加大她身體的疲憊度。
一邊攀爬,一邊調整著自己進行的速度,雙臂有規律的擺動著,穩定身體,加強協調性,就這麼忘記一切的攀爬,不知不覺汗流浹背。一滴一滴汗水順著鬢角流下來,滴在衣服上,轉眼那間青蘿衣衫便被汗水濡濕。沐澤錦抹了把臉,扯了扯衣口,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頻率,心中暗嘆一聲,果然還是要將三弟的練功服搶一件過來,在這種訓練下還是布的衣服比較合適。
.....
堅持了一早上,她的呼吸開始越發急促,腳步也逐漸不穩,我還可以堅持!
還沒到極限!
腦海中不停的吶喊鼓氣,沐澤錦目光越發火熱!
一步...兩步....三步....
起先還好,但是當她不小心踩到一個石子,終於腳下一滑
身體猛的一晃眼看就要撲倒在地面!沐澤錦甚至都調整好了姿態,用最小傷亡的姿勢來面對這一事故。
旁邊林子陡然發出一陣輕響,一個身影極速沖了過來,轉眼即逝,直直衝到了她的身旁,在沐澤錦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雙手穩穩扶住她,身旁的人仿佛一直便站在她身邊。
這人,好快的速度!
「二小姐,您沒事吧。」一個聲音有些擔憂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