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罪
她是……罪人?
陸喬喬一臉茫然。
總之,不管怎麼樣,她又陷入了危機,這是不會錯的。
——來自流浪付喪神帶來的危險。
更糟糕的是,她現在還無法使用靈力。
&日月先生,」陸喬喬掙扎著發出了模糊的聲音,「請放開我,我有話想說……」
這短短的時間裡,三日月宗近的變化大得驚人,他飽滿的軀體好似漏了氣一樣,迅速的消瘦下去,直至皮包骨,寬大的狩衣籠罩著他的軀體,好似蓋著一截枯木。
形銷骨立,腐朽陳舊。
即便如此,他的眼眸,卻依舊熠熠生輝。
&想為自己辯解嗎,審神者大人。」他鬆開了捂著陸喬喬嘴唇的手,卻並未放開她的手腕。
&然我也想聽聽,您會說出怎樣的理由,不過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淡淡的說道,隨後他抬起手,仿佛捻住絲線一般,虛虛牽住了陸喬喬心口的空氣。
輕輕一扯——
一縷黑色的靈力,翻滾涌動著,被付喪神從陸喬喬的心口「扯」了出來。
隨後是更多的黑色靈力,絲絲縷縷、層層疊疊,宛如一個巨大的繭,將陸喬喬牢牢的包裹了起來。流淌的咒力若隱若現。
親眼看見自己身體裡被扯出了這樣的東西,陸喬喬吃驚不已。
&是什麼?」
&正是困住您的東西,審神者大人。」形銷骨立的三日月宗近輕笑著,「政府的安神香很特別,它力量的來源,是審神者自己的靈力。您身上所沾染的暗墮氣息越多,束縛力就越強。」
&連我也很吃驚呢,您身上的『罪惡』,竟然能將咒線,染成這樣純粹的黑色。」
&的那位近侍,也是一位暗墮的付喪神,雖然我也很好奇,是什麼讓他對你保持了忠誠呢。」
三日月宗近鬆開了手,垂眸凝視著少女:「現在,您打算怎樣為自己辯解呢。」
陸喬喬:「……」
這道題太難了,她不會做。
&吧,」陸喬喬放棄了辯解,「那麼,能否請您告訴我,您把鶴丸先生怎麼了。」
&在擔心他嗎,審神者。」三日月宗近抬起衣袖,遮住了嘴角的輕笑,「請放心吧,現在的我,並沒有能力對那位鶴丸國永做什麼呢。」
&然我已經解答了您的疑惑,現在就請您跟我走吧。」
三日月宗近牽扯著少女,陸喬喬卻用力站定,紋絲不動。
&管您是怎樣強大的審神者,在咒術失效之前,您是無法反抗的。」付喪神輕嘆一聲,仿佛在勸告一般,「為什麼要做這樣無用的抵抗呢。」
他剛說完,捉著陸喬喬手腕的那隻手,指縫之間突然竄起了一縷微弱的火焰。
黑色的,質地極輕,異常微小,甚至不如一根火柴燃起的焰火,但在瞬間吞噬了付喪神的手掌,三日月宗近立刻鬆開手,火焰卻如附骨之蛆,極其貪婪的追著他而去。
&火?」付喪神的神情終於有一絲動容。
鉗制著她的力量略一鬆動,陸喬喬立刻便甩脫了付喪神的手掌,轉身——逃跑。
&不起,三日月先生,」陸喬喬大聲道,「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留在這裡。」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還沉睡在深淵之中,等著她將他們釋放出來。
其他的刀劍,也還在現世等待著他們返回。
還有明□□行他們所牽掛的壬-71號本丸……
這短短的時間裡。白霧已經如瀰漫的雲,陸喬喬只能憑著記憶,朝鳥居的方向跑去。
&丸!」一邊跑著,她大聲呼喚著鶴丸國永的名字,試圖找到失散的付喪神。
無人應答。
陸喬喬的心提了起來。
她還記得,付喪神曾經說過,這裡是鬼域。
鬼域,鬼之居所,那個三日月宗近明明如此虛弱,幾乎要維持不了形體,卻依舊能藉助鬼域的力量,成功的迷惑住鶴丸國永。
這般特殊的存在,陸喬喬自己也有——她影子裡的本丸。
在對方的領域裡,他們並沒有多少優勢。
鶴丸先生……千萬不要出事啊。
……
…………
鶴丸國永自然是沒事的。
事實上,他只被短暫的迷惑了一小會。
當霧氣變得濃郁的時候,他立了感覺到了不對勁。
幻術?
&人,請小心——」
付喪神用力握緊了手,卻覺掌心一空。
身邊哪裡還有陸喬喬的影子。
付喪神心中震驚,他的髮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黑,眼底浮現如血一般的紅色,強烈的殺氣幾乎化為實質。
他拔出了刀,,剎那之間空氣震鳴,刀氣如疾風,將白霧縱切開來。
霧氣翻湧著,茫茫之間,一道隱隱綽綽的身影,自霧氣後露出一點輪廓。
&呀。」那人發出了驚訝的低呼聲。聽音色,卻不是陸喬喬。
付喪神立刻揮刀砍去,清脆的撞擊聲響起,一柄短刀伸出,擋住了付喪神來勢洶洶的刀刃。
迷霧散去了。
&呀,是您。」
立於付喪神身前的,是一名少年。他穿著類似軍裝的服侍,紫色的眼眸,猶如氤氳著霧氣的寶石。
少年手握短刀,堪堪架住了鶴丸國永的刀鋒,卻仍是微笑著:「好險,差一點就要被您砍成兩半了呢。鶴丸大人。」
鶴丸國永終於清醒了一點,他略微皺起眉,有些吃驚:「藥研……藤四郎?」
&是在下。」
&想到會在這鬼道上見到您,」少年向後一躍,離開了太刀的攻擊範圍,他輕鬆的甩了甩手腕:「如您所見,我是藥研藤四郎,吉光大人所做的短刀,嗯……那麼,您有什麼困擾嗎,不知是哪個本丸的鶴丸大人?」
&道?」鶴丸國永環視四周,果然,他已經不在那個詭譎的本丸之中,鬼道那特有的、昏昧的光線,披拂在薄霧上,一棵枯死的樹曲張著枝幹,猶如鬼怪伸向天空的利爪。
正是他帶著陸喬喬躲避霧雨的地方。
他竟然又回到原地了。
還遇見了同為刀劍付喪神的……藥研藤四郎。
少年突然又重新拔出了刀:「誒呀,真嚇人,突然散發出了了不得的殺氣呢。」
&殺了我嗎,這位鶴丸大人。」
鶴丸國永緊緊的握著刀柄:「你是流浪的付喪神?」
他的語氣近乎無禮了,藥研藤四郎卻仍舊從容:「是呢。」
&過我可不是那些暗墮的傢伙哦。」他笑著說道。
&居住在鬼道中?」鶴丸國永追問。
這個問題,讓少年稍微沉默了一會,才又如常回答:「沒錯。」
在遇到陸喬喬之前,鶴丸國永自己也是流浪的付喪神,他自然明白,這是個異常尖刻的詰問——他們這些刀劍付喪神,與尋常妖物不同,雖然只是敬陪末席,卻仍是真正的>
即便是他,淪落為深淵的初始刀,流浪徘徊於時空夾縫,卻仍舊是不常踏入鬼道的。
因為鬼道並非生者的居所。在這裡的,都是即將腐朽的傢伙,例如那個三日月宗近。
會長久居於鬼道的付喪神……已經是無處容身了。
然而他現在卻顧不得這會不會激怒眼前的藥研藤四郎,因為他迫切的需要知道——
&答我一個問題,」鶴丸國永問:「你有沒有見過……在這附近的,一座本丸?」
沒錯,他現在已經能夠肯定了,那個鬼蜮,是一座本丸!
&丸?」
藥研藤四郎表情奇異。
他還未開口,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成鬼蜮的本丸嗎,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霧氣中走出一名金髮的青年,他披著外套,悠然漫步於這詭譎的空間之中。
&呀,」青年微笑著,語氣溫和,卻無端讓人覺得惡劣:「仔細想想的話,我似乎還見過那個鬼蜮呢。」
鶴丸國永頓時激動了起來。
&切先生。」
少年喚出了他的名字:「您怎麼會過來了。」
&在散步,」金髮青年在藥研藤四郎身邊站定,「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
他略略挑眉,慢悠悠的道:「誒呀,是五條家的後輩。有什麼事情嗎,一直在用可怕的眼神看著我呢。」
&氏刀?」
鶴丸國永問。
&是沒禮貌,」髭切攏著外套,「至少也叫我一聲前輩。」
&可真是……嚇到我了,沒想到這鬼道里,居然會有這麼多流浪的付喪神,」鶴丸國永道:「還是大名鼎鼎的髭切。」
&鶴之刃,你不也染黑了羽翼,在鬼道之中倉皇無措的徘徊嗎。」
話音剛落,凌厲的殺氣幾乎化為實質,髭切偏頭,避開一縷朝他而來的刀氣:「哦,生氣了嗎。」
&抱歉,」鶴丸國永緊握著刀柄,「我現在沒有說笑的心情。」
他向前邁出一步,追問著:「你見過那個鬼蜮,你知道些什麼嗎?」
&個嘛,年紀大了,記憶有些不清楚了呢。」
&切大人,」這下就連藥研藤四郎也嘆氣,「別再捉弄鶴丸大人了,您的玩笑開過頭了。」
&呀,是嗎。」髭切語氣輕鬆的敷衍了一句。
尷尬又緊張的氣氛之中,鶴丸國永率先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對藥研藤四郎道歉:「非常抱歉,藥研君,剛才差點傷到了你。」
藥研藤四郎被嚇了一跳:「不用在意,鶴丸大人。」
隨後鶴丸國永對髭切深深的彎下腰去。筆直的鞠躬。
&輩,」白鶴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請原諒我的失禮。」
&為我的失誤,我的主人……被鬼蜮困住了。」付喪神的聲音低低的,「她雖然靈力強大,現在的狀況,卻並不好。」
&道剛剛降下過一場霧雨,空間錯亂,我無法找到那個鬼蜮了。」
雖然鶴丸國永也可以選擇返回現世,通知同伴,但這段時間裡,陸喬喬會不會遭遇危險呢?
&以……」他更深的低下頭去,「懇請您告訴我吧,關於那個鬼蜮的事情。」
空氣中唯有沉默。
又過了片刻,鶴丸國永感到肩膀被拍了拍。
他直起身,便看見髭切托著下巴,站在他的面前,若有所思的盯著他。
在鶴丸國永與藥研藤四郎的注視下,金髮青年突然舉起了手,捏住了自己的,臉頰。
&條家的後輩,」他揉捏著臉,努力睜大了眼睛,「你萌家的主人,是不是一個,經常擺出這種『(⊙_⊙)』表情的少女?」
鶴丸國永:「……?!」
&道是那個女孩嗎,」藥研藤四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呢,從見面起我就覺得,鶴丸大人身上的靈力有些熟悉。」
少年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以那位大人的力量,竟然會被鬼蜮困住嗎?」
&們認識我的主人?」鶴丸國永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
&呀,」髭切鬆開了手,笑眯眯的:「看樣子,我們從未被那位審神者大人提起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