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珠連璧合
自始至終,沈家夜裡的輪班護衛,都不曾發覺小樓中這位來如如風的前輩,即使對方一身顯眼的大紅披風,並在別人家的屋頂堂而皇之的站立良久。
想來那百花釀確實已不在了。
風四娘和蕭十一郎心中已經確定,從對方的氣質、眼神、氣勢、以及輕功來看,這位前輩的武功已達某種難以言說的地步,沒必要欺騙他們這些小輩。
只是不知那酒是被何人盜走了……後又一想,即便並非被人盜走,兩人也今日也難以得手。只因這位前輩,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衝著這酒來的,結局無什麼兩樣。
沈璧君更是大吃一驚,她自然知道祖母將三壇美酒藏在她院中的樹下,但能叫人神鬼不知的盜揍,除去今晚這位前輩,莫非還有旁人?
她走過幾步,來到院中那粗壯筆直的樹幹下,繡鞋向著某一處泥地微微一踏,那一塊地面便瞬時凹陷下去,那泥土陷入的空間,恰好夠藏三壇美酒,沈璧君心中一嘆,千防萬防,卻仍是難以防禦這江湖的奇人,此刻是誰盜走的百花釀對沈家來說並不重要,重點是,如何能保證這消息不會走漏出去?
沈家先前被無垢山莊拒過婚,這不過是小事,但身為一個武林世家,已投入全部護衛的力量去守護三壇酒,卻依然被人悄無聲息地摸走,這必定會十分影響沈家聲望。
她心中幾番念頭,目光已轉至院中另外兩人,這二人身手不凡,不可力敵,若是喊了人來驚動了他們,最終卻無法抓捕,恐怕不妥。
若是換一種方式交流,那黑衣女子眼中透著一股野性不羈,想來不好談判,不過這兩人顯然是以其中的男人為主——那腮上長滿鬍鬚的男人倒是雙眼十分明亮,且方才似乎無傷人之心,倒是可以少做考慮。她這樣想著,便決意將這二人留下商議一番。
她很少會自己做甚麼決定,從來都是祖母說什麼,她便怎樣做。但連日來沈家行事連連受阻,也讓她這個深閨中的小姐,意識到了積分變化,她也是想為家中,獻一份力的。
沈家之外的大明湖上,陸小鳳紅色身影悠然渡過湖泊,走向對面已閉燈的客棧,他來到濟南城已近半夜,這時候找個住宿的地方,卻是難了。
何況他對此處並不熟悉,他去過多次濟南,但他那時去的濟南城,和此地的分布卻截然不同。這裡,真是個神異的地方。陸小鳳搖了搖頭,他已不是第一次這樣感慨,可是每當去過一個地方,他依然都要帶著幾分驚嘆的目光,看向當地的建築和不同的人。
太過意外了。
若非數月前才回到家的小徒弟,所言太過真實,他也不會興致一起便來到此地,著實開了眼界。
陸小鳳緩緩行走著穿過沈家莊對面的一小片建築,這邊多是酒館和客棧,遠處微微有點燈火,他的目標便是那裡,或者前方亮燈處會是一家客棧?若非必要,他是不會特意擾人清夢的。
只是當他再走過幾步後,腳下卻猛地一頓,男人身上的酒蟲頓時被勾了起來,他喝過的好久不知凡幾,對凡酒卻也十分喜愛,總的來說只要是酒,他都不怎麼挑,這時他鼻子忍不住嗅了嗅,喃喃道:「半夜竟還有酒香味……」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過,為何這酒味頗有些熟悉的感覺……」陸小鳳揉揉鼻子,下意識往香味傳來的地方走去,越是在黑暗中,不論氣味、氣息還是聲音,都會放大許多,因為周圍太過寧靜,人最容易集中精力發揮五官中除眼睛外、其他四官的用處。那酒味也許不算濃郁,卻因為氣味十分熟悉,這才招惹了陸小鳳一路走來。
他仰頭望向某一家客棧的窗戶。這一處的窗戶不是正衝著大明湖畔,反而有些偏僻,往常行人就算一邊散步,也不會走進窗戶外的巷子裡,但男人不僅走了進來,眼中還驀地一亮,他總算知道這酒味為何十分熟悉了!
客房中本也安靜,無絲毫雜音,接著那坐在桌前的人只聽得窗戶忽的被人推開,他心下一動,手中便立時摸到劍柄,拇指一按掌心撈住,輕功如電般閃在一側。他冷眼看著月色下闖入房中、那身上繫著紅披風生怕旁人看不見的中年男人,只見這人雙眼明亮,身法也十分不凡。
陸小鳳目光急掃那一桌酒罈,和慢慢的白玉酒壺,心道果然如此。他手指已十分悠然的摸過嘴上的兩撇小鬍子,冷哼一聲:「原是你這個捷足先登的傢伙……」
&偷了酒,若不叫我看見,也便罷了。不過說來,那沈家我雖不怎麼認得,身邊卻有人與那無垢山莊關係頗大,見著了就忍不住要管一管,這酒我今日便取走了。」
陸小鳳伸手便捉住一壇,打算抱進懷裡,那原先桌前之人這才持劍從暗處走出,陸小鳳看了一眼,這時也忍不住在心中道了聲贊,只見眼前男子眉目清俊,姿態怡然,在年輕人中,此人算是陸小鳳見過的第一等。想來必定身世不凡,否則也難養出這樣的氣質。
這年輕人聽過陸小鳳的話,眼中若有所思,緩緩道:「閣下是否有何誤會,這酒本就是我的,何來偷之一說?」他點了燈,客房中總算明亮起來。年輕人隨意將長劍收回,微側過臉,正是先前在房中自飲的連少主。
兩人互相打量一眼,發現對方和想像略有不同,一個明顯並不像偷酒小賊,另一個也絕不像特意來鬧事的武林人士,頓時心中各有思索之意。
陸小鳳見他面色未變,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倒真不像是在說假話,不禁狐疑道:「你這酒,可也是名為百花釀?」
&錯。」連少主點點頭。
&百花釀自有其秘方所釀,據我所知,天下只無垢山莊有三壇,已盡數送予沈家做壽禮,怎會在你手中出現?況且我在沈家藏酒之處,發現本來的三壇酒,已被人盜走。」陸小鳳不太相信,世上有這般巧合,「你也不必說,你手中的酒,不是百花釀,只聞一聞這空中彌散的酒香,我便已知這是百花釀無疑。」
連少主已認真注視著對方,突然說:「你仿佛對百花釀很是熟悉?」
&知你或許不信,那懂得秘方之人,確與我有舊,所以根據酒香聞得出來,也不過因為以往喝過不少。」陸小鳳理所當然道。
連少主沉默一下,心中卻並不平靜,在他胸口輕輕躍動著,好像本該壓制在心底的積分奇異的情緒,隨著此人的一句話,悄然迸發出來。
連少主靜靜站在燈火旁,盈盈的火光將他臉頰全然勾勒,他微微笑道:「前輩可是認得花姑娘?」
花姑娘?陸小鳳突然也奇異的看向連少主。他在姑蘇時便已聽說過百花釀的名聲,大多數人只知百花釀是無垢山莊得來的美酒,半點不知釀造之人為誰。但此人僅憑他一兩句話,便猜得出他和花天珠有關,想來對方不僅非是他所認為的偷酒賊,身份恐怕並不尋常。
他終於問道:「你是誰?」
&姓連。」連少主笑了笑。
陸小鳳的眼神更為奇異,他在此處已有不少時日,不再是江湖小白,自然聽說過無垢山莊的莊主,更何況想一想,也唯有這位連莊主,才知道花天珠和酒方的聯繫,「你就是連莊主?」
&我。」連少主目光掃過桌上那三壇酒,解釋道:「這裡的三壇酒中,雖也是百花釀,其中有一壇,卻是前輩口中的那位友人親手所釀,對連某十分重要,自然不會用作送人。」事實上,連少主沒有說的是,那酒方他已自己留著,並不準備再釀更多,三壇已經足夠。如果這因為他的某些目的三壇酒被送了人,他只需搶回來便是。
陸小鳳這裡卻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就信了,這位連少主和沈家的丟失的酒,沒有任何關係。
對方沒必要騙他。
也沒有必要偷酒。
這酒雖有獨門秘方,工序複雜了些,卻達不到江湖傳言中那樣千金難求的價值,這一點陸小鳳十分清楚,他摸了摸鼻子,這時候也有些尷尬了。
&輩莫非也是從那一處來的?」連少主見到他的表情,已經會意的轉移過話題,好在初見面時不曾交過手,否則這一刻的氣氛已不是單純的尷尬能形容的了。
陸小鳳咳了兩聲,複雜的往他一眼,「原來你也知此事。」
他心中覺得,此處江湖上的傳聞,也不一定是假,連身處兩個不同世界這種秘密都可告之,這連莊主和他小徒弟,恐怕並非普通朋友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