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相思緊 第48章 荼白·(一)

    一任相思緊

    沈寂走過街拐角的時候,已經有早起的攤販推著小推車沿街叫賣包子花捲兒。他安靜的退到一邊去企圖避讓開來,但那小推車實在裝得太滿,攤主見到他只有一隻手臂,愕然之下又分了些神,手上一松,推車便」砰」一聲倒在了地上。白生生熱騰騰的包子滾了一地。

    &他媽倒霉。」那攤主罵了句娘,抬頭見沈寂連腳步都沒停便要離開,眸光低垂仿佛是害怕被誰看見,心中的火更是騰地便燒了起來,「你不長眼啊你?說你呢,是個殘廢就別大早上出來瞎晃,真他媽晦氣!」

    沈寂沒說話,仿佛對這句話已經麻木了。很久之前他便經常聽到這句話,仿佛平緩的生命里長出的一根刺,磨啊磨啊,磨得久了,也就失去了感覺。他安靜了片刻,在懷裡找了半天,摸出了幾枚銅錢來。

    &有那麼多。」他說道。

    攤主不信:「你的包裹呢,裡面什麼都沒有?」

    沈寂道:「我什麼都沒有。」

    「……真他媽晦氣。」攤主本想罵出口的話被堵在了的的喉嚨口。看一眼沈寂被露水打濕的袖口和磨破的鞋子,忍了又忍,終於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大赦天下般的輕哼,「看你是個殘廢不跟你計較,滾滾滾,趕緊滾。」

    沈寂於是伸出手去,將那幾枚銅錢放在了斜倒著的推車上,這才轉身離開。

    攤主忍不住又對著他的背影罵了兩句殘廢,想了想仍舊是將銅錢撿了起來。正準備趁著沒人看見將包子也撿起來,目光一轉卻看見已經敗落的謝府門口站著個人。滿面淚水默不作聲,不是謝府大小姐卻又是誰。

    &大小姐,您買……」攤主堆起笑臉,剛想說些什麼,卻見那謝小姐像是想躲避什麼般極快的轉過身,反手關上了大門。

    「……大早上的,還真的是晦氣。」

    大門發出極沉重的一聲低吟,門外攤主的罵聲傳到耳朵里,謝青芙像是沒聽到一般。只是極慢極慢的鬆開了一直緊握的手,看著握過木簪後留下的印記。怔怔站在原地,心中仿佛有一片陰鬱濕冷的潮水漸漸的湧上來,將她整個人淹沒在其中。

    晌午時分,半綠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看了她一會兒後卻又靜悄悄的離開了。

    從木簪上拓印在手心裡的那朵芙蓉花並沒有保留很久,消失得寂靜無聲。但謝青芙抬起手來看著掌心的時候,卻總覺得那朵花還留在她的手上,灼灼生疼。像她一閉上眼就能聽見沈寂的聲音一樣,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她無法從裡面抽離出來。

    &姐,天又要下雨了。咱們回去避一避吧。」

    不知道第幾次的靠近又離開後,半綠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謝青芙聽了她的話抬起頭來,透過雕刻得雅致的飛檐望向天空,剎那間一聲驚雷撕裂天空,亮得驚人。這雷不知道已經響了幾次,天空層層疊疊的瀰漫著冰冷烏雲,看起來沉重得似要壓下來一般。

    謝青芙看了天空一會兒,然後問半綠:「他帶傘了嗎?」

    言語低低的,仿佛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

    半綠怔住。只是剎那間她便明白了謝青芙說的「他」是誰,搖了搖頭:「我……沒看見他帶傘。我猜……沈管家是沒有傘的。因為早上我看見他時,他便站在樹下,樹上的霜化成水落在他的衣襟上,將他的衣裳都打濕了。他要是有傘的話,那時候便應該撐開了……」

    &說……他是不是瘦了?」謝青芙像是在問半綠,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幾乎不等半綠回答便接著說道,「他瘦了。他的斷臂不能淋雨……我害他淋了一次雨,他不知道有多痛,但他卻還擔心我會染上風寒……這一次……」她停了一停,鬆開來的手指重新的握緊,「這一次我不能再讓他……」

    &姐?!」

    半綠愕然的看著謝青芙提起裙子向著院內跑,她呆了一呆才趕緊追上去。謝青芙在院子裡便不見了蹤影,半綠四面環顧焦急的找了一會兒,卻見謝青芙手裡提著把傘從屋內又跑了出來。

    &姐,您……」半綠不知道心中為何也隱隱發著酸,只是在謝青芙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下意識的便抓住了她胳膊,「您不能去。」話一說出口自己也呆住了,早上的時候自己明明還拽著小姐要她去見沈管家,現在卻……

    &下雨了,您不能……」腦海中不能認同自己的行為,連帶著手上也鬆動了。待到半綠反應過來要再開口勸謝青芙,卻發現謝青芙早已掙脫了她的手跑出門去。又一道驚雷撕裂烏雲密布的天空,映得朱紅色的大門分外黯淡。半綠抬起袖子來擦了擦濕潤的眼睛,趕緊又往回跑。


    找二小姐,二小姐她一定有辦法的……

    這邊半綠還沒能找到謝紅藥,謝青芙已是跑過了街拐角。沒了那根木簪固定住她的頭髮,烏黑的髮絲很快的便散亂了,被雨前的冷風一吹,拂在臉上又刺又癢。

    她跑得累了,在景陽橋上停下來喘了一口氣。正遇上一個賣花的老嫗將裝滿鮮花的花籃放在橋欄上,也停下來歇息著,謝青芙見那老嫗打量著自己,本欲轉臉避開,片刻後卻又想到了什麼般極快的轉回臉去望著她,充滿希冀又仿佛在害怕著什麼般,極低聲的問道:「大娘,您方才從那邊過來,見過一個背著包裹的男子麼?」

    &街都是背著包裹的男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啊?」老嫗對她慈愛的笑了一笑,「你找的那人有什麼特徵麼,你若說得出來,大娘興許還能幫你想一想。」

    &謝青芙喉嚨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他極瘦……面上總是沒有什麼表情……穿著一件極舊的衣裳……他的鞋子也磨破了……」說到這裡忽然便覺得眼睛一酸,匆匆的抬起袖子將快湧出眼眶的淚拭去了。見那老嫗還耐心的望著自己,謝青芙一咬牙將左手捂在握著傘的右臂上,「他少了一隻手臂,袖子結成了一個結,您如果見過他,應當很容易記得。」

    &必說啦,小姑娘。」賣花老嫗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花籃,「今日買過我花的人我都記得的。你說的那人,雖沒有買過我的花,但我卻也記得。」說罷將花籃翻了一邊,露出一朵瘦弱的花骨朵來,卻是一朵白色的芙蓉花,「他打我眼前過,將我的花籃撞翻了。他對我道歉,我見他臉上沒有一點笑模樣兒,想將這朵遲開的芙蓉送他,他卻拒絕了。」

    謝青芙望著老嫗,靜默著。

    老嫗又道:「他說他沒有錢,付不起這花錢。我告訴他這是我送他的,他又說……這花應當嬌貴的養在花瓶里,他正要趕路去很遠的地方,帶著這花兒還不如將它留在我這裡。」

    謝青芙身形一晃,握著傘的手鬆了松,嘴唇動了動,手指終於又重新握緊來:「您還記得……他去哪邊了嗎?」

    &老嫗抬起手一指,「他向城外走去了,應當是要出城。」

    &謝……」謝青芙轉頭便向著那方向走去,老嫗在身後說著什麼也被她拋到了腦後。滿心想著的都是天上馬上便會下一場大雨,而沈寂獨自出了城,身上連一把傘也沒有。

    謝青芙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天空已陰沉得嚇人,仿佛冰涼的墨汁,鋪天蓋地立刻就會落下來。她走出城門左右望了望,只見進進出出的車馬蕭蕭,行人臉上都帶著種步行太久而自然便帶上了的麻木。

    通往城門的那條路瀰漫著馬車踏起的塵土,味道乾燥而嗆鼻,正盼著一場雨將它濕潤。謝青芙在城門口站了一會兒,腳下一動,便向著那條路一直向前走去。

    風捲起塵土,污了她的鞋子。身後守門的官兵催促著行人們進城出城,行人們風塵僕僕著急趕路,誰也沒注意到她左顧右盼的走進那塵土裡,不一會兒便看不見背影了。

    天空終於開始下雨,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將瀰漫在眼前的灰塵全都打落了下去,行人也漸漸的少了,本來熱鬧的一條路慢慢的便只剩下雨水的聲音,沉悶而單調。謝青芙撐起了那把雨傘,腳下的鞋子卻仍舊被泥水浸透了,腳底濕冷成一片。

    她還在沿著那條路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臉上漸漸的被濺起來的雨水打濕,她終於可以放心的任由臉上偽裝起來的情緒逐漸的淡下去,一直淡到失魂落魄,像是一個遊魂。

    雨水阻隔了視線,謝青芙已經看不清眼前還剩下些什麼。有一瞬間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是在找沈寂,只是想這樣一直走下去,早晚能遇到她想遇到的那個人。

    直到城門外一間已經荒廢了的茶水鋪進入她的視線里,她才停下了腳步。茶水鋪後面長著一棵巨大的樹,已經枯萎得只剩下枝幹。謝青芙踏上年久失修的木板,然後撐著傘一直往那棵樹走去。

    她想沈寂如果出了城,便只有這裡可以避雨了。

    繞過乾枯了的水井,謝青芙猛地頓住了腳步。稻草堆成的屋頂滴滴答答的漏著雨,透過那冰冷的雨簾,她終於看見了沈寂。

    他仍舊背著他的包裹,渾身濕透,背脊挺直側身對著她跪在地上,手中握著一塊木板,手指用力得幾乎能讓人看見他手背上的青筋。

    枯樹沒有替他遮風擋雨的能力,雨水打濕了他那隻空蕩蕩的袖子,於是袖子便緊緊地貼在了手臂斷口上,看起來極不協調。

    沈寂維持著身體的平衡,低著頭努力的在樹下挖出一個坑來。挖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將木板放到一邊去,然後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來,放進土坑裡去,再深深地彎下腰去動作極困難的一把一把蓋上景陽城外的泥土。他的手指大約已經凍得有些僵了,所以泥土從指尖滑落的剎那間,他的手指才會微微顫抖,如同想驚飛指尖上一隻停留的蝴蝶。

    一個陌生的男童站在他的身旁,拿著片大葉子幫他擋著雨,帶著稚氣的聲音穿過泛著冷的雨幕,像是動聽的鈴聲般傳入謝青芙的耳朵里。

    &天可真冷。殘廢哥哥,你為什麼不去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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