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菩殊?」馬關山險些也把眼珠子瞪出來。
「居士怎麼在這裡?」連海長今也是大吃一驚。
陸雲音瞟了一眼般若浮圖,然後伸出了另一隻手。
她也被提在了空中,眼看就要遭受脖子被扭斷的命運。
連海長今臉色一變,「遭了,前輩生冷不忌,來者即殺,你快阻止啊!」
「老師,那個人不能殺!」馬關山慌忙大聲叫起來。
般若浮圖命中不知是否合該有這一劫,正巧一隻小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來,帶起了沖天的河浪,將他的聲音掩蓋了去。
小舟的主人若是知道他為了衝過來救人而把人給害死,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說時遲那時快,天邊斗然間出現一彎五色彩虹。
在那彩虹的下方有個五種顏色的蓮台,在那蓮台之上站著一個異常俊美的緋袍和尚。
「人生在世,最愚蠢的莫過於自尋死路!」那和尚滿臉譏誚,卻已經抬起了手。
他頭頂上的兩道虹光驟然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破空而去。
砰砰!
兩聲急促的聲響,般若浮圖和那船夫便掉在了船上。
馬關山轉目一看,「那和尚是誰?這麼大排場!」他大概被那些個顏色給晃得眼暈,還以為和尚帶了千軍萬馬來。
「緋月清塵!他是緋月清塵!」一個船客驚呼道。
這個名字當真是如雷貫耳。
馬關山全身一震,「天辰榜第一的緋月清塵?」
卻說那小舟緊隨而至,那人一現在眾人眼前,連海長今心裡立時便是巨震。
只見那人一襲青衫,手中也拿個玉扇,長得溫潤如玉,舉止投足風度翩翩,神采令人矚目。
那一船立刻有人認出來人,「青衫公子來了!」
「所有人即刻跳水!」那青衫人大手一擺。
船上的人聽了這話,幾乎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
這時候陸雲音已經摸到了他的刀。
他摸到了他的刀,青衫人苦笑著,「煩請清塵兄出手!」
「人生在世,最愚蠢的莫過於自相殘殺!」
那緋袍和尚仍是滿臉譏誚,但手的動作卻不慢。
但見五色彩虹全數激射出去,如同五道不同顏色的玉柱,分別落在陸雲音身周的五個位置。
陸雲音拔刀的動作一緩。
「媽的!」馬關山瞪大了眼睛道,「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仙器五寶蓮台?有了仙器,連老師這樣的大高手,他也能與之一戰,這對榜上其他人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連海長今神色恍惚,隨口道:「你又不在榜單上。再說仙器自己認主的,這就是命……就像現在的我,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真正的孤家寡人,這也是一種命……」
陸雲音拔刀的動作一緩,那船上的人便都跳入水中,向河岸遊了過去。
船上一空,般若浮圖孤零零的身影就格外顯眼。
青衫人忍不住道:「姑娘快下船,這裡馬上就會發生一場災難。」
馬關山也發現了,連忙跳起來大聲喊道:「居士,居士,我是馬關山,我跟連海長今在一起呢,你快過來我們這裡,別被老師波及了啊!」
般若浮圖充耳不聞,執著般若印,向陸雲音行了個禮,「萬物生息自有其定理,善人與之既無大仇亦無大怨,何故干涉,還請善人收刀。」
「人生在世,最愚蠢的莫過於不自量力!」
緋袍和尚見狀冷笑,笑聲里儘是不屑和嘲蔑。
壓迫感愈來愈強烈。
五色玉柱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以陸雲音立足點為中心,甲板龜裂開來,迅速延伸到般若浮圖腳下。
小舟上青衫人縱身一躍,想跳上去救人,但忽然臉色一變,玉扇展開一擋,就被看不見的餘波給打飛出去。
那姑娘死定了!
所有人都如此認為!
馬關山滿臉絕望道:「完了,要是讓陛下知道我沒保護好居士,還不得把我活剮了啊!」
但就在令人屏息的緊張時刻持續了兩息之久時,意想之中般若浮圖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的情景卻沒有發生。
「請善人收刀!」
般若浮圖的臉上已毫無血色,卻仍然執著法印,用她那無神的雙睛直視著陸雲音,「請善人收刀!」
這一刻,她身上仿佛騰起了萬丈明光。
「那是什麼?」一人驚呼。
這萬丈明光里的明光不是形容,是真的有白晝里還分外閃耀的明光亮了起來,這讓般若浮圖看來就好像一輪冉冉升起的初陽。
初陽的光雖弱,卻是萬物之始!
「人生在世,最愚蠢的莫過……」那和尚話未說完,斗見這光,神色大變,「大般若慈光明相,怎麼可能!」
他神色略微變幻,忽然一催腳下蓮台,化為一道五彩虹光落下去,在這過程之中,他身後自然而然騰起一道莊嚴肅穆的金色法相。
那金色法相形神俱足,雙掌推出,便將威迫般若浮圖的可怕勢氣壓了回去。
虹光順勢捲起般若浮圖,「咻」的遠去了。
緋月清塵一走,那五色玉柱立刻消散於無形,再沒有能夠阻止陸雲音拔刀的了。
那把刀一出鞘,空間劇烈震動,陸雲音的左、右和前方各自如有海嘯般翻天覆地而去。
往左右兩邊去的,只見河道被截斷,生生將河岸挖出一個巨大的船塢。
往前邊去的,河水直接蒸乾,顯出一個巨大的溝渠。
其身下的船隻更是直接化為齏粉。他凌空懸浮於虛空,仿佛那船從未出現過,他一開始就如此站著。
這時候他只是拔出了刀,還沒有其他的任何動作。
馬關山目瞪口呆,忍不住道:「老師,別再施神通了,咱這船要是也壞了,那不就得游到大漠原去麼?」
陸雲音一聽,微微低頭,似乎在思考。他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頭:「有道理。」
於是那刀終於還是歸了鞘。
連海長今微微嘆了口氣,正要轉頭回船艙,忽然發見身後站了一個青衫人,他心中一震,「這位……」
「連海青衫。」青衫人微笑著拱手。
「連海長今。」連海長今神色複雜地回禮。
馬關山急著道:「喂,我說你在這裡幹嘛,等我老師過來看到你,保不齊又要拔刀,居士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
「失禮了,」連海青衫笑道,「在下只是來確認一件事而已。」
「確認了就趕快走!」馬關山道。
「現在確認了,」連海青衫笑著轉向連海長今,「你修的果然是《摘落飛花為誰葬》,能不能請你跟我去一趟連海山莊?」
「你想幹什麼?」馬關山警惕地道。這世上任何一門絕學若是流落在外,恐怕絕學的主人都會寢食難安,儘管連海青衫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還是提了一萬分的小心。
「在下不想幹什麼,只是為了確認另外一件事而已。」連海青衫笑著道。
「我不可能讓你帶走他的,你最好馬上消失,不然我就喊人了!」馬關山冷冷地道。
「我跟你回去。」連海長今平靜地道。
「什麼?」馬關山懷疑自己聽錯了,連忙將連海長今拉到一邊,「你吃錯藥了嗎!跟他回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連海長今淡淡道,「你和前輩自去大漠原便是,我的事情,我要自己解決。」
「長今兄弟,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出發!」連海青衫話音方落,便提著連海長今落到了小舟上。
馬關山大急。
連海青衫向他微微一笑:「這位朋友不用擔心,連海山莊不是吃人的魔獄,我們不會對他怎樣的。」
「長今若有絲毫傷損,」馬關山怒道,「我跟你們沒完!」
……
般若浮圖的意識在朦朧之間,發覺自己好像成了鳥兒般在空中飛翔,風聲在呼嘯,卻感受不到吹拂感,漸漸的感覺到強而有力的臂膀,強烈的男子氣息將她的意識拉回現實,她的臉迅速如火燒雲通紅一片,猛地一推。
卻沒能推動對方分毫。
緋月清塵感受到懷中人的掙扎,「別動,你想摔成肉餅?」
「善人……能不能先放開我……」般若浮圖發出蚊蠅般的呢喃。
「我叫緋月清塵,不叫善人,我有個師弟叫善塵,你們應該會很談得來。」緋月清塵淡淡道,「還有,如果我不抱住你,你會被罡風撕成碎片。陸雲音沒有追來,現在我們要著陸了,你抓好我。」
蓮台猛然朝下墜去。
般若浮圖下意識地抓住他。
過了片刻,所有動靜都休止了。
般若浮圖意識一清,便覺春風帶著百花的香味撲面而來。
這是一個山清水秀的所在。
她身下是一塊岩石,緋月清塵負手站在一旁。
「謝謝你救了我。」般若浮圖鬆了口氣。
「你總算知道好歹,」緋月清塵背對著她,「沒有怪我阻止你『捨身成仁』。」
「浮圖慚愧。」般若浮圖輕輕一嘆。
「但你在哪個法師座下修行?」緋月清塵忽然轉過身來,眼神凌厲,「竟敢以空門弟子自居?」
般若浮圖平靜地道:「若萬物、萬色、萬法皆空,誰人不是空門弟子?」
「三寶皆空,談何容易。」緋月清塵瞧著她。
「師兄已開始『應願』,難道對你來說還難?」般若浮圖道。
「你果然修的《大梵心經》。」緋月清塵眼神漸漸複雜,「看來你必須跟我回一趟菩殊寺了。」
般若浮圖欣然道:「浮圖願去朝聖,但不坐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