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訣逆天的地方就在於無論對方的招式有多強,只要你能頂得住壓力,並不被吸收來的外力撐爆身體,就有可能越階挑戰。但同時,法門本身其實並不強大,視修行者的承受能力,強弱之間有如天淵。
就拿燕離和曹子固他們來對比,在修為上其實沒多少差距,但燕離卻能擋得住韓天子的一招,換成他們三個,卻根本接不住。
當然,除了得益於《太白劍經》的鍛體法門以外,也還有離崖跟魔體的因素在裡面。
由此可見,當世最強神劍仙蘇北客對《藏劍錄》的「深不可測」的評價,其實已經是非常中肯的了。
要知道蘇小劍的成名,便是因為多年前的一次盪魔大會,他遠隔百里之外,以劍境擊傷魔君聞人未央,蘇藏劍也因此名動閻浮,一舉踏入絕頂高手的行列,幾乎無人不知。
暗紅色的如同瑪瑙絲般的經脈,縱橫交錯,鋪成一個複雜卻又渾然天成的網絡,清晰地在燕離腦中呈現,不斷放大,自成一方世界。
此方世界破損處,不住地生長肉芽似的絲,彼此相連接,重新長成更加粗壯的橋樑。
燕離再一次感受到了魔體的強大,以往最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的傷勢,竟在短短一個時辰內修復了七八分。可惜魔體再怎麼強大,終究見不得光,可想知的是,一旦暴露,便為仙界所不容,此前種種經營,都付諸於流水。
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
心中忽然浮上一點疑惑,縱然藏劍峰式微,以《藏劍錄》的威名,怎麼會連一個弟子都收不到?曹子固三人都屬於「土生土長」,目前外來的弟子,就他一個人。
站起來伸了個腰,這才有閒暇打量這間香閨。
若有似無的幽香,昭示著此間屋子主人的身份,俗語云,聞香識女人,他立刻就排除了杜紫琪,不是說杜紫琪長得醜,而是她身上的香味與此不符。
粉色卻偏暗色系的暖帳,仿佛少女的幽思;牆角擺個等人高的渝水琉璃瓶,其上有花鳥圖紋,瓶中插一束荼靡花;青檀木的梳妝檯上,擺著雪石磨砂的百年不化的冰鏡;八角形制的宮燈,從頂樑上垂下來,八個面加裝了不同顏色的稜鏡,幻著絢麗的彩光;香榻朝南,有個孔雀屏風,屏風後是個乳白色浴缸,一根繩上披掛著入浴的貼身衣物。
再待下去怕是會惹人誤會。
他皺了皺眉,不想節外生枝,便要下樓,左眼的餘光瞥見梳妝檯上有個打開的盒子,盒子裡是一疊厚厚的信件,他本不想多事,卻發現信件上有一個浴火的鳳凰圖案。
鳳印?
他下意識走過去,翻了翻,粗略估計有一百多封,每封的封泥都已裂開,隨手取出一封,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好奇信裡面的內容,便掏出信紙展開。
這一看,就把他看呆了。
兩尺見方的信紙上,竟只有「勿念」這兩個字。寫信的人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有了個開頭,就很難再停下來。一封一封地拆開,臉上的驚訝之色便越來越濃。
連拆了數十封,竟全都只有「勿念」這兩個字。盒子的主人,把每一封信按照時間的前後順序排列,越往下翻,信件的歲月的痕跡便越明顯;但除了歲月的痕跡,每一封都平整完好,連個褶子都沒有。
他直接抽出了最底下的一封,掏出信紙展開,這回終於有了不同,——多了一個字。然而內容卻讓他挑了一下眉。
「我恨你。」
字跡歪扭,筆畫生硬,看得出寫信的人在當時,還不怎麼會寫字。
鳳印!
他收好信件,重新堆疊工整,心情突然間的沉重起來,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個房間的主人是誰了。
但是,杜紫琪帶我來這個房間做什麼?
聯想到韓天子的來求親,他突然醒悟過來,不禁皺起眉頭,這是要拿我擋箭?
這時候,蕭玉妍帶著人來到了橘橋對面。
蕭玉馨從後頭趕上來道:「姐姐,我方才聽說採薇身體不舒服,要不還是遲些再來?」
「裝病。她又要推脫,你不是不知道。」蕭玉妍腳步不停,不悅地說道,「本座倒不明白了,閻浮世界有哪個青年才俊比得過小韓?天賜的姻緣,她有什麼不滿意?再挑下去,只會白白浪費了她的天賦,本座不容她再猶豫。」
蕭玉馨小心翼翼地道:「強扭的瓜不甜,採薇性子執拗,很可能會效仿司幽……」
如同被揭開了隱藏極深的傷疤,蕭玉妍突然停住,眼神冷厲,盯著自己的妹妹,「本座說過,不准在我面前提她!」
蕭玉妍知道,這個名字是她心裡最深的痛,心中歉疚,只好低聲道:「是我的錯……」
「哼!」蕭玉妍這才作罷,拂袖續行。
蕭玉馨這下已是束手無策,只好向柳月貞連使眼色。
柳月貞鼓起勇氣道:「掌教,弟子先去叫醒採薇師妹,以免失禮。」說罷不等蕭玉妍說話,便快步衝過橘橋。
「站住。」
聽到命令,她渾身一僵。
「本座允許了麼?」蕭玉妍走到她身邊,淡淡地問道。
「請,請掌教准允……」柳月貞顫聲道。
「你給本座退下!」
蕭玉妍不容置喙地將她推到了一邊去,徑自越了過去。
柳月貞滿面煞白,險些昏倒在地。她抓著蕭玉馨,就好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哭著哀求道:「長老,求您救救弟子,弟子不想去青樓……」想到即將迎接自己的悲慘命運,她便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不到最後,千萬不能放棄!」蕭玉馨稍作安撫,便追上去。
眾人來到幽閣下,蕭玉妍仰頭望見窗門緊閉,更是不悅,冷著臉道:「明知本座來,也不出來迎接,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去一個人把她給本座帶出來。」
「姐姐我去吧。」蕭玉馨主動道。
「你別動。」蕭玉妍指著一個女弟子道,「你去。」
那女弟子連忙應諾,在柳月貞絕望的目光中快步走進了幽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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