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浮生記 第四十五章蓮花之心朝夕枯榮

    雲家,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武聖殿中太一教、龍門的遏抑,後有雲瀾掌門暴亡,引發掌門之爭,而此時又將面臨著新任掌門的任免。連一眾武林人士也皆因雲家之故,不得已常駐武林源,久不能去。

    這一日註定又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雲家一湖的靜寧幽謐早就被攪動得沸亂。議事大殿中,早已人滿為患,雲崢名義上仍是雲家掌門之尊,當仁不讓居於堂上,氣度巍然,絲毫不見年輕人的稚嫩,而老太君由來身份貴重,又因是指摘雲崢身份有疑的主事人,所以也端坐堂上。

    白衣清冷的魚清池靜立於老太君的身旁,自從巫千雪治好她的寒疾,少了一絲病懨之色,多了一份玉潤,真的好似荷池青蓮。她玉心清澈,不沾俗塵,好似忽視了殿中群雄的存在,要不是老太君堅持,她本不會現身於此。

    大殿兩側除了雲家一眾高層,依次坐滿了各門各派的前輩以及江湖名流,竟是比先前幾次更具份量,看來雲家掌門之疑的吸引力很是巨大。大殿中氣氛沉重,人人的心思皆是忽明忽滅,有意無意瞟向堂上兩人。

    老太君雍容威嚴,坐於堂上紋絲不動,面含一抹陰冷的笑意。見殿上諸人俱是期盼之色,眸光微一晃動,然後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踩著眾人的心弦走下台階,忽一站定,道:「兩個月前雲家掌門之爭,讓大家看笑話了。」

    諸人聞言一怔,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模稜兩可的話,此時人群中陰柔公子沈睿適時朗聲道:「雲家詩禮傳家,卻也因掌門之爭,差點釀成兄弟鬩牆的慘劇,在下到現在也是費解不已,難道真是因為日前傳出的那條消息不成?」

    老太君不動神色道:「只怕在場不只是沈公子有此疑惑,也不瞞諸位,那日掌門之爭老身一開始就支持殊兒。諸位是否認為崢兒乃是雲家大公子,武功人才又皆是一流,就任掌門理應眾望所歸才對,但是老身不能眼睜睜看著雲家傳承偏頗,有失傳統。」

    雲三太爺雲海眉宇一皺,問道:「大嫂,雲瀾真不是您親生兒子?這事可不能有半分馬虎。」老太君眸子微垂,鄭重道:「老身聯絡雲家勢力先是支持殊兒,後又支持澤兒,如此出爾反爾就是為了掩蓋雲家最大的秘密。雲瀾雖曾身居掌門之位,但他並不是老身與亡夫的兒子。」

    一眾武林人士雖心有準備,但是親耳聽老太君吐露此事,仍舊感覺不可思議,但是他們皆知這種場合說話不合時宜,只能默然靜觀。而沈睿卻似乎沒有這種覺悟,道:「恕在下冒昧,此事太過匪夷所思,還請老太君詳明個中因由。」雲崢一旁泰然自若,絲毫不介意兩人的一唱一和,而雲珵幾人早就心急如焚。

    老太君故作遲疑,片刻後長嘆一聲道:「老身本不想揭開雲家深埋幾十年的真相,這樣只會讓雲家聲譽受損,然而情勢所迫,老身不得不狠下心告訴諸位這個真相。雲瀾不過是我們年輕時收養的孩子。」

    雲海立即反駁道:「此事不對,當年大嫂明明生下了一個孩子,取名雲瀾。」諸人聞言皆是疑竇叢生,老太君忽然露出悲傷的神色,閉上雙眼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張開眼道:「老身曾經的確生過一個孩兒,取名雲瀾,可是不久後,瀾兒不幸得了急病夭折了,那時你恰好不在雲家。」

    「亡夫見我傷心難抑,遂從窮人家收養了一名男嬰,為紀念已故的孩兒也取名雲瀾。瀾兒雖不是雲家血脈,但當真與雲家有緣,亡夫更是不拘小節,讓他擔任雲家掌門。」老太君的眸中浮起一絲濕意,大殿陷入一片安靜之中,仿佛可以感受到一位母親的心意。

    雲海張了張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當年待雲瀾百日之後,他的確外出遊歷了好幾年。可是如今能知道當年之事的也只有老太君自己了,連雲家大師父雲簡當年也還只是不起眼的旁系小弟子,記憶更是模糊不清。

    沈睿又趁機道:「這麼說來,現任的雲掌門並非雲家血脈,這隻怕不妥。」雲珵等人聞言頓時對其怒目相向,而本尊熟視無睹,嘴角掛著陰柔的笑意。此言聽在雲家眾人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不由神色複雜地望著穩坐堂上的雲崢。

    老太君露出為難之色,側首盯著雲崢道:「崢兒,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親孫兒。那日,我接連支持殊兒、澤兒爭奪掌門之位,就是不想揭開真相,讓你陷入如此境地,可是請你一定要體諒奶奶身上的責任,雲家必須回歸正統。」

    這一番話言辭懇切,持之有故,聽得眾人連連點頭。在他們的觀念里,一個家族的傳承一向是依附血脈,雲崢再是驚才絕艷,若不是雲家中人,也是無緣掌門之位的。作為一位母親,不可能不認自己的孩子,所以眾人並未多想皆信了老太君之言。

    雲崢回望老太君,瞳孔深處是深邃的悒鬱,仿佛要吸住一個人的心神。他擲地有聲道:「若我不是雲家中人,這掌門之位於我沒有半分干係,我自會離開雲家。若我是雲家中人,那麼誰也別想從我手中奪走掌門之位!」他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卻沒來由地凜然生威,眾人心中一跳。

    老太君寒色一閃而逝,旋即帶著一絲淒傷,道:「崢兒,別如此決絕,你父親的確不是我的親身兒子,所以我不得已才要免去你的掌門之位,但是雲家一直都是你的家,你勿需離開。若你弟弟即位,也希望你能好好輔佐他。」

    雲崢涼淡一笑,語氣堅決道:「我父親曾是雲家掌門,如今我業已就任掌門,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現就憑太君一句話就想否定一切,不嫌太草率了麼?口說無憑,我到底是不是雲家人,有沒有資格被稱為一聲掌門,可不是一句話就能定得了的!」

    眾人沉心一思,方才頓悟有輕信老太君的嫌疑,如此草率將雲崢排除雲家之外,確實太過荒唐。這種世家豪門,內里錯綜複雜,誰能確定是不是存在什麼齟齬。觀雲崢氣閒神定,心中不由對老太君的話存了三份猶疑。

    老太君絲毫不為所動,仍舊面露傷情之色,道:「崢兒,你何必要逼我走最後一步,若你真要證據的話,我也只能忍心給你。」雲崢從未懷疑過自己不是雲家人,因此身正不怕影子斜,遂語氣堅定道:「那就有勞太君給孫兒一個明白。」

    老太君眸子一凝,沉聲道:「你是否是我親孫兒,滴血認親,一觀便知。」眾人一陣喧譁,寬闊的大殿頓時沸騰起來。雲崢驚色一現,帶著疑惑之色盯著老太君面容姣好的臉容,竟一時看不透她的想法。

    雲崢面容一沉,然後恢復如常,道:「一切但憑太君安排。」在他看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自己真不是雲家人,他也沒必要爭奪掌門,還不如孑然離去,逍遙江湖。自從張元宗葬身深淵,他不知不覺對人事看淡了許多。

    此言正中老太君下懷,她對外輕喚道:「來人!」緊接著六位丫環魚貫而入,三人捧著托盤,盤中盛著一碗清水,白絹上放著兩枚金針,而另外三人各端著半人高的小方桌。他們依次在殿中擺放好,然後靜靜退出大殿。

    滴血認親,是流傳最為廣闊也最令人信服的一種驗證方法,但往往驗證的是父母與子女以及兄弟之間的血緣關係,而雲瀾已經入土為安,如何驗證老太君與雲崢之間的血緣,只怕存在疑慮,所以老太君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老太君走到三碗清水旁,取了一枚金針刺破食指,依次在各碗中滴上一滴血液。然後她轉身道:「滴血認親少有測祖孫關係的,為了公正起見,崢兒、殊兒、澤兒都需測一番。」雲崢毫不猶豫走到殿中,雲殊、雲澤也立即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三人如法炮製分別往三個碗中滴上一滴鮮血。

    老太君又道:「還請五大派的諸位上前做個見證。」囚龍寺慧明、崑崙裴靈韻、天山吳連成、峨眉妙真、武夷宮左仲秋都聚到殿中,皆是神色肅穆,往三個白瓷碗中望去。只見,第一個碗中,兩滴血液相互排斥,各自為陣,第二、三個碗中血液相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結果已是顯而易見。

    五人皆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見到這種結果,仍不免一怔,眉頭深鎖。然後,慧明大師代表著宣告了這個結果,群雄又是一片喧鬧,雲崢竟真的不是雲家人。雲崢本人卻仿若置身事外,深深呼出一口氣,渾身感覺一陣輕鬆。

    眾人不知雲崢此時的想法,暗暗猜測他只怕是萬念俱灰,而雲珵、雲簡、金不樂等人卻是面露悲色,頹然地嘆了一口氣,他們一直死心塌地支持的人竟以這樣的方式被擊倒了,他們望著殿中那個仍舊挺拔的身影,氣息散亂。

    老太君不悲不喜道:「真相雖然殘忍,但是也說明了一個事實,崢兒並沒有資格就任雲家掌門。」她雖是語氣平穩地說出這句話,可是她的內心卻泛起一陣暢快之意,與那人有關的人終於要被自己全部剔除雲家了。

    老太君一脈的人都或多或少面露喜意,雲殊倒是一反常態,神色平淡,細細想來就算雲崢與掌門無緣,那也輪不到他。他眼中餘光瞟向了一旁的雲澤,只見神情溫良,散發著微弱的意氣風發之慨,時值此時竟還如此沉得住氣,平日當真小瞧了他。

    「誰說雲崢沒有資格就任雲家掌門?」突然大殿外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一字一頓,清越有力。這聲音卻又是那麼的熟悉,散發著神秘的魅力,殿中有不少人皆心神狂震,猛然抬頭向聲音傳來處望去。

    只見一位青衫男子攙扶著一位素衣老婦,不疾不徐地步入殿中,兩人就那麼一站,華彩泫然,神情靜好。所有人皆忍不住站起身來,那男子赫然是葬身山崖的龍門傳人張元宗,待看清旁邊老婦人的樣貌,更是震驚無比,胸腔的心臟都似乎要蹦出來了。

    雲崢難以自持,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猛然撲到近前,言語中帶著歡喜和怯意,道:「大哥……」聲音哽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那種難以溢於言表的情意,濃郁不散。張元宗挽住雲崢的胳膊,溫暖一笑,道:「都是雲家掌門了,也不怕他人看了笑話。」


    群雄驚異於張元宗生還之餘,更為震驚的乃是他身旁的那位老婦人,他們的視線在老婦人與老太君之間掃來掃去,半晌都回不過神來。老太君面色一片蒼白,頓時六神無主,身軀往後踉蹌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子,哪還有一貫的陰冷和沉穩。

    張元宗向驚怔的雲崢微微示意,然後扶著魚蓮花輕顫的身子,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老太君三丈處站定。魚蓮花盯著老太君一動不動,好似要細細打量這位頗具權勢的妹妹。良久,她聲音微啞道:「你可曾想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再次相見。」

    老太君片刻間稍稍穩定了心神,但是臉色仍舊灰敗慘澹,難掩驚惶之色,她苦笑一聲透著心灰意冷道:「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魚蓮花也是悽然一笑,道:「我這一生的傷痛都是拜你所賜,如今你殺我兒,欺我孫,你讓我如何再苟延殘活,我的好妹妹。」

    老太君身軀又是晃動得厲害,她心中最隱秘的污穢只怕要大白於天下了。殿中諸人望著青絲鶴髮有別卻容顏相似的兩人,雖不完全明白老婦人言中之意,但也大致知曉了兩人的身份,這卻也是一樁奇聞異事。

    魚蓮花閃過一絲堅韌之色,目光在殿中逡巡來回,然後高聲道:「老身乃是雲淵的結髮妻子,雲瀾的生身母親,魚家魚蓮花。」老婦此語更是如一道晴空霹靂,驚得眾人目瞪口呆,方才他們還在疑惑這位老婦人來得古怪,老太君也表現得蹊蹺,原來癥結在於此。

    雲崢聞言神色大變,驚愕地盯著面前的老婦人,忽然腦海中猶如醍醐灌頂,一切都通透起來。魚蓮花對著這個孫兒綻放出淡雅慈愛的笑容,雲崢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張元宗心中暗笑,趁勢將雲崢拽到老人面前,雲崢微一支吾,輕喚道:「奶奶。」魚蓮花強壓住心中的酸意,喜悅道:「我的好孫兒!」

    老太君見他們一副祖慈孫孝的模樣,心中恨意陡升,她勉強壓制住內心的煩惡,冷聲道:「天地為證,我才是雲淵的結髮妻子,姐姐你為何要在此混淆視聽?」群雄聞言如墜雲霧,這兩人一模一樣,到底誰才是雲淵之妻,當真難以判定。

    魚蓮花憐憫地望了一眼妹妹魚蓮心,失望道:「沒想到你執迷不悟至此!」魚蓮心眼中陰鷙之色愈濃,冷笑道:「我居於雲家一待就是近五十年,姐姐突然冒出來說自己才是雲淵之妻,真是荒謬!」

    魚蓮花閉上雙眼,對魚蓮心能否悔悟不再抱任何期望,過了一會兒,她轉首望向一眾雲家人,淡然道:「三弟,小小姑娘當年所贈赤玉手鐲,我一直珍藏至今,這能否證明我的身份?」

    魚蓮心聞言大驚失色,急中生智道:「當年小小姑娘將手鐲贈與我,你見了後頗為喜歡,遂央求我送與你,沒想到你此時如此狡猾,拿這事來矇騙三弟。」言畢,她向雲海望去,示意他不要被欺騙。

    雲海神色古怪地走出幾步,望著魚蓮心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什么小小姑娘,也不知道什麼赤玉手鐲。」魚蓮心大驚失色,猛然轉頭望向一臉淡然的魚蓮花,心中已是明白了七七八八。魚蓮花好似說給旁人聽一般,道:「小小姑娘和赤玉手鐲,都是子虛烏有。」群雄恍然大悟,震驚之餘不由驚駭老婦人有如此城府,不露痕跡的一句話就拆穿了老太君。

    老太君如遭雷擊委頓在地,剎那間面如死灰,她從第一眼看到姐姐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她方才聰明反被聰明誤,算是徹底把自己打入了無間地獄。

    「太君!」魚清池見狀一聲清喚,白衣飄舞,慌忙衝上前去扶起老太君,眼含憂色,而雲峰、雲霄等人也圍了上去,此時他們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雖然老太君隱瞞了他們這麼多年,但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或祖母,也只能苦苦支撐。

    魚蓮花輕輕推開張元宗的手,獨自走到老太君的面前,狠狠壓制住自己的憐惜之情,突地厲聲道:「我不怨你當年將我推下山崖,但是你殺害雲瀾,欺壓雲崢,是可忍,孰不可忍!」

    魚清池秀眉一蹙,道:「前輩只怕弄錯了,雲掌門之死,怎麼會與老太君有關?」話音未落,她突然感受到自己扶著的身軀顫動地更厲害了。魚蓮花沉聲道:「我兒雲瀾死於陰蝕掌,普天之下只有我妹妹會這種掌法。你說是不是她殺了我兒?」

    「陰蝕掌?!」魚清池身軀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老太君,搖著頭不住後退,本來充滿悲憫的眼中此時儘是猶疑、痛苦、怨恨和木然,她寒聲道:「竟是你殺了我娘親!」這個人將她自小帶至雲家,延請名醫,百般呵護,可是一旦撕開那一層華美的遮幕,竟是如此的醜陋不堪。

    老天君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子,可是顯得那麼無力與頹唐。淚水從魚清池的臉頰垂落,摔碎在石磚上,淡泊靜寧的心忽然變得千瘡百孔,她忍不住內心的驚惶和悲痛,轉身衝出了大殿。張元宗早知魚清池總有一天會直面真相的殘酷,可是此時仍舊生出一絲不忍。

    武林各路人士,旁觀這一系列的變化,心中駭然之餘,不免唏噓不已。雲家高高在上的老太君積威幾十載,受人敬仰,竟主導了這麼多的血案,她不言不語的沉默更是代表了默認,其弒姐殺親,謀害雲家掌門,冒充老太君,一樁樁一件件瘋狂如斯,無情決絕無人能出其右,當真喪心病狂,窮凶極惡,令人不寒而慄。

    在正牌老太君面前,魚蓮心的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狸貓換太子的伎倆也敗露無疑。魚蓮心慘然一笑,然後怨毒道:「姐姐,我與你就是鏡里鏡外的兩個人,不過你是鏡外人,而我卻是鏡里像。父親的眼裡從來就只有你一人,憑什麼被冷落被忽視的那個人是我!我一直都想要你死!那樣我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容顏絕世的魚蓮心因父親愛的偏頗,變得面目前非,心毒成鬼,在這一刻更是完全爆發出來了。魚蓮花露出濃濃的悲傷,道:「父親最愛的女兒一直都是你!」語氣中儘是一言難盡的悵然和無奈。

    魚蓮心蘧然抬頭,連連冷笑,面目猙獰道:「一派胡言!他允許你行走江湖,讓你嫁入雲家,任何事第一時間都想到你,而我呢,只是呆在鳥籠里的一隻鳥,想起來了就逗一逗,想不起來就拋至一旁。」

    魚蓮花苦笑一聲,道:「沒想到你竟錯的這般厲害,父親不讓你行走江湖是怕你受到傷害,不讓你嫁給雲淵是希望你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什麼事都想到我只是因為我是姐姐,做妹妹的不應該受累,這一切都是父親對你的偏愛。」

    魚蓮心一時間呆住了,不住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時值此時,你還如此巧言令色。」魚蓮花頓生心灰意懶之意,道:「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以後好自為之吧。」言畢,她不再去看她,轉瞬間恢復成高潔淡雅的模樣,直如一朵盛開的蓮花。

    張元宗上前扶著魚蓮花,並示意雲崢,從容地穿過魚蓮心幾人的身旁,來到殿上,魚蓮花和雲崢安穩坐下,張元宗靜立一旁。魚蓮心蛇蠍心腸,犯下累累兇案,罔顧親情,人神共憤,如今結局明朗,也應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時候了。

    雲崢正襟危坐,目光堅定道:「雲家能有今日榮耀,乃是幾百年來列代先賢苦心孤詣的結果。雲家後人不求更上層樓,但求榮耀不墜。近來雲家歷險經難,今日也應該是塵埃落定的時候。」

    雲家一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凜,神色複雜地盯著堂上之人。雲崢繼續道:「我雲崢,方及弱冠,乃是雲淵嫡孫,雲瀾嫡子,不折不扣的雲家正統。兩月前,我已繼任掌門之位,奈何鬼蜮橫行,行事坎坷。今日,就請諸位前輩英雄做個見證,我雲崢乃是名正言順的雲家掌門,若今後再有冥頑不靈之徒,本掌門必不會手下留情!」

    這一番話雖不是疾言厲色,但卻是金石之音,眾人皆覺一股浩蕩之氣充斥肺腑。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少雲家支脈當家人不由生出惶恐之意,他們一開始就站在了魚蓮心的陣營,若雲崢以掌門之尊清除異己,他們雖是一方之主,又怎能與之相抗。一向威勢無雙的老太君竟是道貌岸然之流,著實令他們感到不值。

    雲崢見雲家諸人臉色變幻,心中微微冷笑,不動神色道:「雲家三十三支脈的當家人皆是雲家肱骨,我新任掌門,年輕學淺,還請各位叔叔、伯伯今後多多擔待。」言外之意,他們過往如何一概不予追究,方才驚惶之人不由心中大安。

    雲崢接著道:「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雲家年輕子弟的將來,是上天龍還是落地蛇,就全靠你們了。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雲家內外運行皆離不開你們,還請多多費心。」武學和財富一向是武林世家最重要的兩部分,他簡單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寬恕,完全不在意某些人的背叛。

    最後,他目光望向殿中的幾人,魚蓮心及其嫡親,他們才是雲家最不安定的因素,是實實在在的罪魁禍首。魚蓮心心海**,已無暇顧及,而雲峰、雲霄、雲殊、雲澤則是如臨大敵,成王敗寇,魚蓮心這一次當真是敗得一塌糊塗,毫無翻身的可能,他們等待著雲家掌門的審判。

    雲崢神色自若,道:「.老太君與家祖畢竟有夫妻之實,二叔、三叔、四叔與亡父乃屬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是雲家正脈,過往的一切糾葛就此都消解了吧。」他的目光落在雲珵的身上,只見本尊神色黯然,不勝唏噓。

    突然雲崢微帶厲色道:「老太君多行倒行逆施之事,本當重懲嚴罰,但念其這些年來為雲家殫精竭慮,本掌門決定老太君永居蘭月軒,非得掌門之令,不得踏出半步。即日起封閉蘭月軒,任何人不得探望,否則家法處置!」魚蓮心本是殺其親父的真兇,如此懲罰可謂是太輕了。

    雲珵聞言不由抬頭望向雲崢,面露感激之色,他果然沒有看錯他,而魚蓮花也是溫婉仁心,見不得妹妹下場悽慘,對雲崢的處置並無二話。亡父之血海深仇並未讓雲崢喪失理智,他一如之前,身具仁俠之風,絲毫不翻舊賬,如此容人之量,讓殿中諸人無不服膺。

    雲崢氣度巍然,殿中充斥著一股肅然之氣,上位者的威壓無聲無息地壓迫著諸人。魚蓮花和張元宗望著年輕的掌門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時下大局已定。最後,雲崢傲然而立,目光在一眾雲家人身上掃過,正聲道:「不知諸位對我擔任掌門可有異議?」眾人聞言,紛紛起身來到殿中,執禮道:「參見掌門!」聲音此起彼伏,雖不整齊劃一,卻是臣服之意,連帶雲峰等幾人也不得不躬身參見。

    自此,雲崢帶領雲家的輝煌時代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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