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方帝尊隕滅,後續的一系列問題,才開始顯現出來。
大嬴神朝裹挾誅殺天帝之威,卻沒有去橫掃六合,而是開始安心消化此前囫圇吞棗吃進去的疆域。
各界紛爭依然在,包括大荒在內,利益的紛爭,理念的紛爭,永遠都不可能停下來。
而這些,大嬴神朝也只是立下一個底線,掌控著法度之書,以法度之上的內容為基準,立下了一個標準。
目前為止,不可撼動的法度,總共還不到十條,基本都是最極端的情況,會影響到人族存亡的事情。
而剩下的法度,還在撰寫之中,那些未必應該走最極端刑罰的法度,才是最難的。
既要保持冷靜,又要有身為人的閃光點,而且還要做好預防,避免法度之書,會在以後被人玩一手多數派暴力,畢竟,有些時候,絕大多數真的未必是正確的。
所以,秦陽立下的不可撼動的法度,也只有那麼區區幾條。
而剩下的法度,更像是大嬴神朝的刑法法典。
因為法度是不能冷冰冰的,保持絕對理智狀態的。
那會是一種災難,法理人情,同樣的一件事,多方考量的結果,都是不同的。
沒有什麼法典是可以萬能的,可以隨便按本宣章的往裡面套。
秦陽也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人族的世界裡,人人都如同冰冷的機器一樣,什麼都是黑白分明,非黑即白。
只要恪守一個底線就行,畢竟,他創立法度的初衷,也只是立下一個底線而已。
秦陽很清楚,大嬴神朝沒法萬萬年,嫁衣也清楚,所以,大嬴神朝的偏遠疆域,還有一些國度,都是以臣服行事,加入到大嬴神朝,而非直接管轄。
立下一本標準,獲益萬萬年,反而更好。
開了個頭之後,秦陽便不太插手了,大嬴神朝有的是人才,這些事也不是他一個人,在短時間內能解決的。
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
尚在生者之界的神祇,他不準備管了。
神祇雖然是獲取力量的捷徑,各種好處多不勝數,可有一點卻是比不上修士的。
神祇的天花板,從獲得權柄的那一刻,基本就確定了。
而且絕大多數時候,神祇都抵達不了自身天花板。
剩下的小神祇,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
更重要的,小神祇里,不少都被人族兼併融合了。
對於很多修士來說,越來越接受一個觀點,神道只是一種修行的方式而已,沒什麼特別的,神祇也只不過是一個強大點的修士而已。
到了這一步,基本就不用管了。
再過一些年過去,可能神祇這個詞,都會徹底融入到人族的文化里。
秦陽沒歇兩天,便來到了亡者之界。
他來找牧師,想要問一些事情。
解決了十方帝尊,牧師現在很悠閒,待在那鳥不拉屎的亡者之界,似是也甘之如飴,每日遊走在黃泉之地,在各個絕地觀光,倒是也尋到了樂子。
事實上,不只是牧師,黃泉之地的大量絕地,已經成了很多死靈,想要尋找亡者之界法門的最佳地點。
那裡有秦陽立下的大量牌子,在絕地出現之初,伴隨著絕地一起演化出來,乃是天然的法門,師法天地,一直都是正道。
秦陽找到牧師的時候,他正待在嬴帝的絕地里。
那片陽光明媚,唯獨草有些歹毒的草原。
這種程度的傷害,對牧師來說,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牧道鞭碎了,可他創立的道本身卻還在,來到亡者之界之後,這個道,自然而然的併入到亡者之界,他身為此道之主,在這裡發揮出曾經的實力,並沒有什麼難度。
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他還有可能恢復到巔峰時期的力量。
「前輩好雅興啊。」
來到草原之後,眼看牧師躺在青草地上,他方圓百丈之內,風平浪靜,壓根沒看到那些歹毒的草有什麼動作。
百丈之地,所有的變化都被鎮壓。
「我終於可以歇一歇了,兩個時代,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年輕人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也該老老實實的入土了。」
牧師笑了笑,不以為意。
至少這一次,可沒有上古那般,實在是太過慘烈,所有的一切都會毀掉,無數生靈隕滅。
結果還是好的,該放鬆還得放鬆。
「有些事情,我想來請教一下前輩。」
牧師念頭一動,立刻坐了起來,面色也鄭重了不少。
「前輩上次說過,有些事是不能說的,現在可以說了麼?」
「其實也沒什麼,說穿了一文不值,只不過堪輿師曾三番四次叮囑過,哪怕只是信息被知道,也註定會影響到結局。
太一存在多年,他經歷的時間,遠比我們多,他不可能什麼後手都沒留下。
然而,這一次,他心態失衡,落入到進退維谷的境地,徹底落入下乘,被你的計劃所套。
他這次隕滅的方式,跟以往都截然不同,他是以人族神朝大帝的身份隕滅,很多後手必定不能用了。
他想要再次復甦,應該也沒那麼容易了,一切都是下一個時代的事。
到下一個時代,我等都未必還在。」
秦陽笑了笑,搖了搖頭。
「說的也是,下一個時代,我們可能都不在了,真活個十萬年,恐怕也活膩了。
我跟你們不一樣,世間的一切都體驗過了,再無新鮮感。
身邊所有的親朋好友也都被時光帶走,只剩下我一個人,那活著,對於我來說,可能反而是一種折磨。
說起來,我反而是挺佩服你們。
真能耐得住寂寞與孤獨。」
「有些事沒做完,不敢死,也放心不下。」
「是啊,我最佩服你們的,就是這一點,為了信念,可以付出一切,說真的,我就做不到,我到現在連道果都沒有,只是一個凡人,改變不了觀念了。
要是再來一次,你們還會這樣選擇,為了那個結果,可以捨棄一切麼?」
牧師的眼神有些空洞,他遙望著遠方,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錯,我等能走到今天,該得到的,想要得到的,早已經得到,唯獨放下布下的,便是三天帝的阻礙。
甚至我可以確定,我等所有人,十二師,全部都一樣,早就做好了捨棄一切的準備。」
秦陽也鄭重的揖手一禮,表示敬重。
跟牧師聊了很久。
說實話,上一次牧師欲言又止,說什麼覺得自己能猜到的時候,秦陽就有了很多想法。
考慮到他以前一直感覺牧師怪怪的,卻又說不清楚。
而牧師自己又說了不能說,還牽扯到太一。
那秦陽又不傻,稍稍瞎聯想一下,想到了當年太昊心心念念,想要整出來的天帝版三身術。
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牧師是不是早就被太一動了手腳。
而牧師自己明知道,卻無可奈何,甚至無法泄露出來消息。
只能隱晦的讓他自己去猜,告訴他,你這麼聰明,肯定能猜到。
這特麼不就等於告訴秦陽,沒錯就是你猜的那樣。
三身術里,有一款三身寶術,名為三命身,被對方殺掉之後,就會直接奪舍,而且是只有自我意識奪舍。
當年衛老頭就修成了這一款三身術。
再結合一下從那些大佬口中聽說的一些上古之時的事,相互結合一下。
大概就能推斷出來,三天帝里,太微是真弟弟。
太昊屬於聰明,但是太高調,高高在上,拉不下來接一接地氣。
他死就死在這裡。
太一搞出來的人族神朝,太昊難道不知道麼?
他當然知道,只是不屑與搞,他是從骨子裡看不上人族,根本不屑與跟人族有這種緊密的聯繫。
而太一呢,在上古的時候,算是三天帝里最低調的,也是唯一一個對人族表示過好感的,哪怕只是表面工作。
他是唯一一個能落下身段的人,換句話說,他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過程他根本不看重,他只看重結果。
而這個看重結果,就是天帝,或者神祇的通病。
因為,他們都不在乎時間,時間的流逝,對他們已經無用。
像天帝這種活出幾個時代的老傢伙,早已經對時間的流逝無感了。
所以思維方式這種事,真的沒辦法,已經徹底固化。
改變真要是那麼容易,他就不會被十二師禍禍到這個世界了。
事實上,越強者,越是沒法改變。
尤其是在關乎道的時候,改則是道果崩潰。
強者意志堅定,一個比一個固執,也並非他們不知道壞處,只是任何事都是有好有壞而已。
牧師那個時候說起,秦陽就有猜測。
太昊兢兢業業的養仙草,最後是不是還是便宜了太一?
以往那麼多時代,為什麼太昊就沒想過,直接吞併了自己的倆兄弟,自己三位一體,成為天帝之上的存在。
為什麼這個時代就想起來了,跟個老農似的,為了整到一個適合他的法門,完成三位一體的宏大計劃,開始費勁吧唧的養仙草。
經過接觸,秦陽還是覺得太一段位明顯比太昊高。
這事,是不是就是太一暗中戳戳著,引太昊去搞的?
最初的引子,是不是就是太一搞出來的?
那太一要是有類似的神通,死後,能在別人身上復甦,其實也挺正常的。
畢竟,當十方帝尊隕滅的時候,太一的權柄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本來秦陽覺得,牧師是不是就是太一的後手。
太一那手一聲喝令,所有道君,盡數道果崩碎的手段。
怎麼看,都跟牧師的牧道鞭有那麼些許異曲同工之妙。
太一要是以牧師為後手,實在是太合情合理了。
可現在,秦陽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
路子的確可能沒問題,但結果卻錯了。
一,牧師身為封師的巨佬,沒有人可以奪舍牧師,這相當於奪道,天帝也沒有這種力量。
二,牧師可能只是被下了神通,讓他知道的信息,以任何方式都不可能泄露出來。
可能最初的結果比這個還要嚴重,但牧師畢竟是封師的巨佬,硬扛住了,才落得一個他知道,卻無法泄露的結果。
至少這次聊了好半晌,秦陽是一點都沒覺得,牧師的一切還是一樣,唯獨自我意識換成太一了。
牧師身上那種怪怪的感覺還在,那這種力量便不是作用於牧師的肉身、神魂上的,大概率是直接作用於牧師的自我意識上。
哪怕推斷正確,他也不知道太一的後手到底是什麼。
就算是身為信息專精仙草的十二,也不可能事無巨細什麼都知道。
當年的巔峰全知大神官,也只是能做到太陽之下,再無秘密。
秦陽自知,總計耗費了數億年的大推演時間,也沒挖出來的秘密,他能在短時間內盡數挖掘出來。
他能做的,只是不斷的積累自己的優勢。
既然不可能知道太一還有什麼後手,那就圍三缺一,只留下一條路給太一走。
以十萬次大推演,將他逼的心態失衡,心態爆炸,再以法度之書,將他在生者之界的路徹底堵死。
他以十方帝尊之身,陷入到永恆的寂滅之中。
人族不滅,法度之書不毀,或者那第一條不可撼動的法度不改,他永遠都不可能再在生者之界復甦。
然而,就像當初太昊想要做的一樣。
亡者之界明顯更強,他現在給太一也留下了這條路,或者說,他也沒辦法堵死亡者之界這條路。
這個狗……啊不,亡者之界大哥,來者不拒,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能拓展世界之道的東西。
太一要來,亡者之界肯定歡迎。
把太一拉到自己的絕對主場,無論他要玩什麼,不,這麼說也不對,應該是秦陽要玩什麼,他都只能陪著,角色徹底轉換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太一到底是什麼後手,他要是真的來到亡者之界,不是牧師的話,到底是誰?
秦陽有些頭大,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找臥底了,還是別人來臥底到他這邊。
肯定是他之前開馬甲太多,去當臥底玩的太嗨,現在該還了。
想找個人再聊聊這件事,秦陽都找不到人。
他現在看誰都像是臥底,包括牧師,他一樣不能完全洗脫嫌疑。
思來想去,秦陽想到一個人,他肯定不可能是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