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溫艾和安修廷去旅遊了!?」謝卉的吼聲差點把整個辦公室掀翻,「那女人腦子被門夾了吧?安修廷那麼對她,她還跟他去旅遊!?」
孟小希也是一臉困惑。
溫艾雖然痴情,旦並不是花痴,她就算再喜歡一個男人也不會這麼毫無徵兆的忽然轉變。
而且作為她多年的朋友,她能感覺到她心底對安修廷那種恐懼。
她怕安修廷怕得要死,又怎麼可能跟他去旅遊?
可偏偏他倆都憑空消失了,而安修廷的助理那邊傳來消息就是這麼說的。
「你先別急,我再讓公司秘書處查一下。」萌小希說完立刻打給負責票務工作的秘書。
票務秘書聽說之後,立刻打給相熟的出入境人員差了一下,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安修廷和溫艾已經於昨天雙雙離岸,一起前往度假勝地斯里蘭卡,據說還查到他們在當地有入住賓館和景點消費,更有在商場選購寶石紀念品的消費記錄。
萌小希驚訝的下巴都合不上了。
這聽起來玩的還蠻開心嘛。
謝卉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每天替溫艾打抱不平,誰想到溫艾居然叛變了!
他把頭埋在沙發靠墊里,氣得嗷嗷只叫:「該死的女人,有種你就別回來,我要扣光你的工資!」
古雅掛斷手機,眼中也閃過一絲不解。
安修廷和溫艾去旅遊了?
出境記錄和機票信息還有當地的購物信息都有,看起來很像是真的去了。
那天他從武萌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安修廷和溫艾的事情,有的簡直就是不堪入耳。
喜歡扭傷腳踝的女人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是要反著聽的,不過通過這些話,他大概還是描繪出了溫艾兄妹之間複雜的恩怨情仇。
這也就解釋了他心裡的困惑,明白了為什麼那天安修廷會那樣霸道地把人從他面前搶走,就像搶走一件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一樣。
他剛聽說之後確實有些接受不了,當時找了個藉口拒絕了武萌的好心留宿,直接返回古家。
可後來左思右想,最終卻還是做出了決定。
不管溫艾和他哥哥兩人從前有什麼糾葛。反正糾葛到最後都不會有任何結果,既然這樣,自己完全不必將問題複雜化,只需要搞清楚幾個問題就行了。
第一,自己喜不喜歡溫艾。第二,溫艾喜不喜歡自己。
事情就這麼簡單。
而且這兩件事也不是非要立刻就想明白,他們還有兩個多月可以慢慢想。
如果到了兩個月之後,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麼別說一個安修廷,就算十個安修廷他也不怕。他可以幫溫艾抹平所有以前的事情,給她一個完完全全的新的生活。
相信比起被人毫不尊重的拖走,她會更喜歡自己給她安排的平順溫和的未來。
可是現在,所有的消息卻顯示他們去旅遊了,這就有點讓他進退兩難。
他的打算只能暫時擱置,或者,他可以跟武萌「合作」,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消息。
老式的房間裡,頭頂吊扇吱呀吱呀地轉著。
助理的脖子上還是細細出了一層薄汗。
安董的心思是越來越難懂了。
起初以為他把溫小姐關在這裡,只是一時氣憤想要懲罰她,但後來卻發現,他自己也留下不走了,就在溫小姐的隔壁住了下來。
整個安氏都等著他來安排運轉,他卻隨手一扔,丟給下屬自行解決。
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溫小姐身上,這樣執著的勁頭,對溫小姐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安董,都安排好了,暫時沒有人知道你們在這裡的事情。」
助理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心有餘悸地匯報著。
他還是第一次幹這麼高風險的事。造假身份和造假機票,還要錄入航空和出入境的網絡信息檔案,這種辦法也不知安董是怎麼想出來的。
不過如果不是這麼周詳,恐怕也騙不過那些人。
「其他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老式的靠背椅上傳來安修廷低沉的聲音,映著昏黃的燈光,他俊美無比的容顏看起來有些憔悴,更多了幾分男人的滄桑感覺。
聽到這個問題,助理立刻打起了精神!
自從幾個月前溫小姐出現之後,安董吩咐他查的事情就太多了。
花粉事件的那個方醫生、十幾年前落水時的目擊者、遊樂場遇到的拙劣謀殺連起來,簡直都夠一部偵探片了。
而且每一件事都查到一半就沒了結果,所有的線索,就像是被人忽然掐斷一樣,再難找到蹤跡。
這些事情不但讓安董煩惱,更是他這個做助理的無能。
好在這一回他終於查到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可以匯報給安董!
助理幾乎是有些亢奮地說道:「別的事情暫時還沒進展,不過遊樂場的事情有線索了我們的人配合警察一起調查,許諾了高額懸賞金,終於抓住了那個割斷纜線和破壞安全系統的人。」
「哦?」安修廷一直覺得這件事的難度,恐怕更應該在前兩件事情之上,畢竟是殺人大案,沒想到居然先找到了這件事的線索?
沉悶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緩緩睜開眼睛:「是什麼人?」
助理深吸了一口氣:「是剛從牢裡出來的兩兄弟。」
安修廷眉頭一皺:「是受人收買?把這兩個人說詳細一點。」
受人收買這並不難猜,溫艾交友圈非常簡單,不可能得罪什麼牢裡的暴徒,那個世界離她太遙遠了。
助理點點頭:「這兩人均是四十歲年紀,十五年前因為入室搶劫導致被害人死亡從而入獄,在獄中表現平穩,今年剛剛釋放。但十五年時間,牢獄外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這兩人原本就是窮鄉僻壤出來的,出獄之後,連電梯都不太會用,更不用說手機,電腦,交通工具了」
原本想要重新做人的念頭,在這樣巨大的衝擊和落差之下,沒多久就煙消雲散,他們找不到任何工作,只能重操舊業,干起搶劫和偷盜的行當。
至於是什麼人指使他們的----據他們的口供說,是監獄裡一個朋友受了冤屈,托他們在外行事,並且允諾事成之後會給他們一筆大錢。
安修廷點頭,合情合理。
他繼續問道:「收買他們的人,也說得詳細一點。」
這一回,助理微微停了停,只說了三個字:「溫啟涵。」
安修廷瞳孔一縮,猛地從椅子上支起身子。
燈光在他臉上留下一片陰影,他的神色籠罩在陰影之下,卻掩飾不住忽然升起的憎恨。
這個人真無需助理說得詳細一點。
為了報仇。為了徹底毀滅溫家,他用了十五年的時間一邊成長,一邊研究溫家的人。
溫啟涵是溫艾的爸爸,是他親手送進監獄的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往事撲面而來。
他年少時被武萌救起,正不知前途和方向的時候,武萌通過她爸爸得知溫家想收養一個兒子,於是立刻給他想辦法,讓他身世清白地進了孤兒院,在輾轉通過很多手段。讓溫啟涵「巧遇」了他。
溫家只有溫艾一個掌上明珠,被大家如珍似寶地捧著。
她母親不知什麼原因早早過世,溫啟涵曾經想要再娶,卻不知什麼緣故最終沒有實現。
溫艾的爺爺對溫艾最是寵愛,溫啟涵平常要照顧公司家業,很多時候忙得顧不上回家,反倒是她爺爺親手把她撫養長大,給了她父愛母愛。
溫艾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長得驕縱任性不明事理,這是他當年的感覺,但就算現在看來她並不驕縱,也絕對不是能獨攬門庭支撐溫家家業的女人。
她柔弱膽小,沒這個本事。
所以溫家當年就需要一個能幫助溫艾的義子,一切真正的全力還在溫家人手上,這個義子說明白了就是溫家的傀儡。
他非常「幸運」的獲得了傀儡這個角色。
溫理德和溫啟涵對他都很嚴厲,他不得不承認,正是這份嚴厲使他有了今天的本事和地位。
但那並不重要,他知道他只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如果當年他不夠努力,表現得不好。他們會隨時把他換掉,轉頭給溫艾找一個更合適的義兄。
這些往事,都是他一步一步經歷來的,也是他時時刻刻親眼看著的,按說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在他的印象里,溫家人對溫艾都非常的好。
雖然到後來自己把溫家弄到手,所有人包括溫啟涵全都遷怒溫艾,認為是她吃裡扒外導致了溫家的悲慘結局,但畢竟是獨唯一的獨生女兒,他怎麼捨得用這種方式把她弄死?
虧他還以為這件事是武家人做的,沒想到居然是他難道是這四年來,他在牢獄裡關久了所以性情大變?
安修廷腦海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次在遊樂園他曾問她什麼時候學會游泳。
她淺笑著說,小時候曾被人忘在浴缸里,自己撲騰會的。
當時他只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奇怪到連句玩笑就不像,根本笑不出來,就像所答非所問一樣讓他難以理解。
但現在想想,溫艾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倒像是真的。
「會不會是弄錯了?」他還是不信,揉著眉心繼續問道。
助理搖頭:「應該不會錯,那兩人連知道的不少,都是溫啟涵在監獄裡跟他們說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溫啟涵也不止找了他們兩個人,他從入獄之後就一直不甘心,他從來都沒放棄過東山再起的心思,他在裡面結交了不少即將出獄的人,讓他們在外替他活動,我們這次查下去,也查到了不少他的小動作。只是以往的動作,都只是聯絡溫家人商量如何起復,出手對付溫艾,這還是頭一回,也不知是被什麼事情刺激了。」
安修廷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溫啟涵還找了別人!?
也就是說,溫艾還會有別的危險?
不管他被什麼事情刺激了,他既然有辦法出手,現在就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手段落空了。
那麼接下來,他會怎麼做?
安修廷有些煩躁地像隔壁的方向看去,這個女人,怎麼總是帶著無盡的麻煩。
原本帶她來這裡只是因為自己想跟她相處一陣的私心,他想通過相處看看自己到底對她是什麼心思,是恨還是還是別的什麼感情。
等弄明白之後,他自然會放她走。
沒想到不早不晚又查出這些事。
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輕叩著:「有什麼辦法麼?」比如說,讓溫啟涵在牢裡受點苦給他的警告,或者讓他在那裡住的更久一點,好讓他徹底死了那份野心。
助理搖頭:「沒有辦法,這些事我們雖然查到了,但跟以前的事情差不多,線索都有。可落在實際證據上的時候,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痕跡一樣。」
而且,助理心中苦笑,這種時候監獄到成了溫啟涵最好的保護了!
他要是出來,當然有一百種辦法對付他,但他在監獄裡,就算找什麼人進去,根基未必比他深厚,一旦被他咬住,扯出安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安董現在的身份多尊貴啊,他一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萬一豁出去咬死鬧出滿城笑話和當年往事簡直太不划算。
安修廷聽了助理之前的話,心中對這些後果自然也是明白得很。
沒想到溫啟涵從前手段不怎麼入流,這幾年在監獄裡倒是長進了。
「讓她過來見我。」安修廷閉上眼睛指了指隔壁,想了一刻,又睜開眼睛起身,「算了,我過去見她。」
安修廷走到隔壁的門口,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安靜的就像是沒人一樣。
助理上前敲了三聲門,然後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屋子裡似乎猛地傳來什麼動靜,可聽見他們的開門聲,卻立刻安靜下來。
助理推開門讓安修廷進去,又從外面帶上門。
安修廷一進門就看見溫艾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筆直,正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凝視了一會兒,在她對面坐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談談。」
溫艾強忍著自己急促的呼吸,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她剛才剛想從窗戶那裡跳下去逃走就聽見門響。嚇得她差點一頭栽了下去,趕緊回來坐好他就已經推開了房門,連窗戶都沒來得及關。
要是被安修廷發現了窗台上的腳印和繩子,她可就完了。
不但要面對他的暴怒,恐怕再想走也是不可能的!
她的手緊緊攥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瞪著安修廷,連他的話也沒聽清:「你說什麼,我,我跟你沒什麼說的,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出去。」
安修廷的目光帶著懷疑在她身上一掃,像是心有靈犀一樣,竟然感覺到她的注意力都在身後的窗戶上。
他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開著的那扇窗:「怎麼?冷?」
溫艾看著他起身,渾身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不!我不冷!」
她的聲音忽然拔高,更令安修廷感到異樣,他還是走到窗前快速關了窗戶,再走回來,猶豫了一下把手按在溫艾的額頭上摸了摸溫度:「你怎麼了?」
溫艾臉上的血色早已褪的慘白,背後的冷汗更是幾乎要將她的衣服濕透。
她很想推開安修廷的手,這就從窗戶那裡跳下去,但她不能,她要做的事情,必須等他走了以後。
溫艾緊緊抿著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抬頭看他,滿眼都是怨懟:「安修廷,你到底要幹什麼?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就打算這麼關著我,以後想要發泄的時候就找我?」
她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落在安修廷眼裡,令他心底一涼。
微微蹙眉。
手指僵硬地離開了她的額頭,他還沒質問他那天為什麼會和古雅在一起,她反倒質問起他了。
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她的事情跟他無關,可他就是情不自禁被她牽引著管著她孩子生病找醫院,管著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還要管著她會不會突然某天就被人害死。
他怎麼這麼愛多管閒事,怎麼就這麼清閒?
安修廷冷哼一聲,甩開她起身就要走,走到門口,卻怎麼也邁不出那一步。
他還是要跟她說清楚,對,他不是為了保護她,只是因為溫啟涵是他的仇人,他不能看他得逞。
就是這樣。
溫艾看著安修廷丟下自己就走,心裡一擰。
他還是這個樣子,一句話不合他的心意就會生氣,然後隔一陣就要拿她撒氣,或者用綿綿威脅。
不過這一回。她不會再理他怎麼做了。
溫艾側過頭不去看他的背影,反正等他走了之後,她很快也要走了。
安修廷剛回過頭來,看見溫艾這表情氣得差點吐血,他強忍著怒意重新走回來,到她身邊把她從椅子上拽起來:「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說話!?」
溫艾手上一緊,傳來一陣陣疼痛,不過這樣的疼比起安修廷之前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還差的遠。
她的脖子上,到現在還有一圈他的齒痕。
「不能好好聽你說話?」溫艾雖然被突然轉身回來的他嚇了一跳,不過這句話才更嚇人好嗎?
她瞪著大眼看著他:「安修廷,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咱們兩個人能好好的說話?」
她之前一直在努力,努力跟他溝通,每次的結果不都是一拍兩散?
而且她也想不出來,兩人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有什麼可說的:「你要跟我說綿綿?還是要送我玫瑰花?還是說你又想要我了,不許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一連串地質問,將她這段時間的憤怒委屈和不甘心全都說了出來。
話一出口,安修廷愣住了,溫艾自己也愣住了,她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可仔細想想,她說的有錯嗎?
他除了這些,還會對她做什麼呢?
就因為他父母的仇恨,他對自己一次比一次更過分?從前她總是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想,覺得一個父母都被人害死的人,是有權力對她這個殺父仇人的女兒不好的。
畢竟她們溫家可能是害死他父母的真兇。
可這麼多年了,溫家害他父母的證據呢?
沒有!
除了他這麼認為,沒有任何證據說明他父母是被自己的爸爸殺死的。
有的只是爺爺是被他氣病然後鬱鬱而終,有的只是爸爸因為商業罪名現在還關在牢裡。
就連綿綿也曾經被他落胎,她又次次被他欺凌。
就算上一輩人有仇,溫家現在死得死,傷的傷,也該算扯平了吧?
他要是不甘心,她這條命也可以給他,反正他權勢滔天,能把自己藏在這裡沒人知道,殺一個人,藏一具屍體應該更加不是難事。
有必要一次又一次的這樣玩弄她嗎?
安修廷緊緊盯著溫艾,眼中似有熊熊怒火,溫艾的心何嘗不是被炙烤一般的煎熬。她含著眼淚回瞪回去,一點也不肯服輸。
「你爸不是好人,如果他最近有什麼動作,你不要理他。」
安修廷的語調沒有任何波動,就這樣直視著溫艾的眼睛,把她一切的憤怒怨懟都照單全收下來,然後告訴她他想說的話。
溫艾的眼神忽然變了。
先是驚恐,像是被人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
再是懷疑,隨後是憤怒,最後,卻浮現起一抹蔑視的笑。
「安修廷,這話你不是早說過了?溫家都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賤人,為什麼又要來提醒我一遍?我爸是不是好人自有法律判定!是,他確實不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他做過的壞事,他現在已經在付出代價了,怎麼,你還想把他拖出來再審判一次?」
她剛接過爸爸的電話,滿心都是自己多年來的不孝,和對爸爸的掛念。
安修廷竟然在這個時候跟她提起爸爸。
難道只有他的父母是父母,她的父母就不是了?
是啊,在他眼中,她溫家的人命都不如豬狗,又怎麼可能是好人?
想到父親那蒼老而又冰冷的聲音,溫艾的心都在滴血。
她一字一句地看著安修廷,咬牙道:「不管他做過什麼壞事,他都是我爸爸,他對我比任何人都好都重要!不是好人那只是你的看法而已,如果有人這麼說你爸爸,你會聽嗎!?」
安修廷最恨有人說自己的父母。溫艾的最後一句話,簡直就像烈火上澆下的一鍋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