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看著手機上的來電,卻並不想接通。
她和蔣東霆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就像她那天對他說過的一樣,她現在很恨他,恨到連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如果不是蔣東霆和溫穎思,商貿中心那塊地不會出問題,盛世也不會陷入困境,大叔更不會為了公司日日奔波,這些都是他們兩個的自私造成的。
她不欠蔣東霆什麼,大叔也不欠溫穎思什麼,但是他們兩個卻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們一樣,做盡了壞事,貪婪的不斷索取……
從小紀媽就教給紀念,人這一輩子,不圖什麼大富大貴,關鍵做的事要對得起自己的心,如果昧著良心做事,老天爺都在看著,一定會有報應的。
紀念不知道蔣東霆和溫穎思的報應什麼時候來,她只知道,老天爺看著的,不會把他們落下的。
「太太,不接電話嗎?」莊阿姨看紀念的電話一直在響,遂問道。
紀念微微嘆息一聲,「不接了,陌生號碼,也不知道是誰……」
紀念才說完,電話也自動掛斷了,紀念看著手機上立刻顯現的一個未接來電,抿了抿唇。
正要收起手機,才發現簡訊箱裡有一條簡訊,是大叔發的,看看發信時間,應該是她還沒醒來時就發了。
點進去,看了簡訊,紀念的心尖划過一抹暖意,手指認真的打下一行字,回復了過去。
她知道大叔這會兒應該已經在飛機上,看不到簡訊,但無所謂,反正大叔下飛機後也會看到的,她要告訴他,他的在意她都感受到,他的叮囑,她一定會做到的。
虞姐很快就開車把紀念送到了蘇色的畫廊去,紀念走進去才看到,葉小姐竟然在。
和葉琅打過招呼,蘇色招呼兩個人去坐,蘇色在畫廊的內室的露台上擺了個小桌和幾張沙發椅,說是葉琅或者紀念來找她時,一起喝下午茶小憩的地方。
紀念才幾天沒來畫廊,就發現蘇色已經把畫廊的內室收拾整理的和家裡的房間一樣了,甚至連咖啡機都有。
蘇色本就是很會享受的,自己煮了兩杯咖啡,又加熱了一杯牛奶,兌了些草莓汁,端到桌子上,三個人一起坐著聊了起來。
聊的正酣暢,蘇色忽然想起他們四人一起吃飯那晚,哥哥送她回家時說的話,就對紀念說道,「念念,那天我哥從我這兒要走了你的手機號碼,還告訴我,陸總不在,如果你有什麼事就找他,或者找我,你等下把我哥的手機號碼記一下啊!」
紀念點點頭,大叔走之前,也說過拜託蘇先生照看她的。
葉琅聽了蘇色的話,有些好奇的問道,「其修去哪裡了?紀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或許是出於做警察的敏銳,聽蘇色這麼說,再加上對陸其修的了解,葉琅自然能嗅出些什麼。
她和其修也相識多年了,都是朋友,她當然多少了解其修的為人,那麼謹慎、沉穩的人,外出一定會把未婚妻照顧的妥妥帖帖,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怎麼會讓蘇譯堯接手照顧?
蘇色對葉琅這個嫂子從來都是知無不言的,聽嫂子問起,當然就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雖然她了解的也不算全面,但是那天聽哥哥提了兩句,才知道,陸總是怕他的前妻和念念的前男友騷擾念念,而她也才知道,原來她那天打的那個女人和念念的前男友正狼狽為殲在破壞陸總的事業。
商貿中心工地出事那天,她送念念去工地之前,念念的前男友來找過念念,她也見到了,她打陸總前妻那天,念念那個前男友也坐在包房裡,就在顧明愷的左手邊,只不過她那天的注意力都在教訓那個囂張女人身上,沒注意,後來聽哥哥說陸總前妻和念念前男友合夥這件事時,她才回過味來……
葉琅越聽著,眉心蹙了起來,蘇色看著嫂子的反應,忍不住繼續嘟囔著,「嫂子,你見沒見過陸總的那個前妻,真的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像她那麼膈應人的女人,那天我借著捉顧明愷的殲打了那女人,真的是好爽啊!」
葉琅並沒有見過陸其修的前妻,但是她知道這麼個女人的存在,也知道其修很早就已經離婚了,她知道的原因是夫妻感情不和。
說起來,夫妻感情不和倒真的是個很好的藉口,就像她和蘇譯堯,說起來,離婚的緣由也是這樣。
她是沒有那麼閒去編排她的前夫怎麼怎麼樣,但是比起對感情的認真態度,其修這個老朋友比她的前夫,可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況且,其修這麼多年一直自己一個人,也是這麼多年才找了紀念這麼個女孩子,看起來就是性格很好的樣子,讓人沒辦法討厭。
葉琅探手過去,拍了拍紀念的手背,「把我的電話也記下來,如果遇到什麼事,給我打電話也可以,其修是我的老朋友了,他這會兒不在海洲,照看不到你,我來照看你!」
紀念聽葉琅這麼說,很難不感動,畢竟她和葉琅並沒有多熟,算上這次才算是更了解了一些。
聽嫂子說也要照看紀念,蘇色可高興了,急忙對紀念說道,「念念,我嫂子輕易可是不罩人的,她罩著的人,誰也別想動,不像我打人,只會甩巴掌和扯頭髮,我嫂子散打可是得過獎呢,而且她跆拳道也是黑帶級別的哦,你別看她這麼瘦,她打起人來可不是蓋的!」
「蘇色,從哪兒學的這一套,還罩人,你以為你是混黑道的?還有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已經不是你嫂子,叫我琅姐!」
蘇色聽了葉琅的話,嘟了嘟嘴,紀念看著兩人相處的方式,輕輕的牽了牽唇角。
不過,她倒是真的沒想到,原來葉琅這麼厲害,當然,她知道她現在在刑偵大隊工作,作為警察,肯定是會一些功夫的,卻沒料到竟然這麼厲害,還真是像色色說的,看著葉琅這麼高挑纖瘦,真的看不出她散打和跆拳道都很厲害!
葉琅說完蘇色,轉過頭看著紀念,「別被小色的話嚇到,我沒她說的那麼邪乎,但是如果真有人騷擾你或者欺負你,就告訴我,嗯?」
「好,謝謝你,葉琅姐!」
一直大概坐到下午四點多,紀念打算回去了,葉琅也還要回局裡一趟,就和紀念一起離開了蘇色的畫廊。
莊阿姨和虞姐在車上等著紀念,車子就停在蘇色畫廊的拐角處,紀念走出畫廊,拐彎走不到兩分鐘就能到停車的地方,而葉琅出門和紀念告別後,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是,紀念還不等拐彎,突然駛來一輛白色小貨車,幾乎是貼著她的身側剎車停下,車門打開,蔣東霆從車上下來,一把扯住紀念,就想把她拉上車。
紀念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是抗拒和掙扎,只是她不敢太用力的掙扎,怕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於是,她只好大聲呼救,想著葉琅姐應該還沒走遠,也許會聽到她的呼救。
蔣東霆在紀念叫出第一聲「救命」之後,就堵住了她的嘴,手臂用力橫在她的腰上,扣著她將她拖上了車,然後猛的將車門拉上,吩咐前面開車的司機開車離開。
葉琅的確沒走遠,也的確聽到了類似呼救的聲音,只是她轉過頭,卻只看到一輛白色小貨車正關上門,要開走。
葉琅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是小色的畫廊門前,無端端怎麼會停這種貨車?而且以紀念懷著五個多月身孕的步速行走,怎麼會這麼快就走的不見蹤影?
難道說,那輛小貨車上的人綁走了紀念?
想到這兒,葉琅立刻反身追了上去,她的車停在路對面,取車來追肯定來不及了,但是她也知道,徒步追車也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
葉琅剛跑到幾乎觸手可及到貨車車身的程度,貨車已經留下一團尾氣,開走了,眼看著這個路段這會兒根本沒有出租車可以打,葉琅只能記下了車牌號,然後打給局裡的同事,幫她去查這部車的資料。
給局裡打完電話,葉琅又給蘇譯堯打了電話過去。
自己前妻的號碼,蘇譯堯怎麼會忘記,那是即使失憶,可能腦袋裡也會留下痕跡的一組數字,只是,葉琅怎麼會貿然給他打電話?她回來這麼久,不是一直避他唯恐不及?
蘇譯堯看著手機上的來電,有片刻的怔忡,卻還是捨不得不接,要知道,這女人比誰都灑脫,這個電話他錯過去了,很有可能三五年再也等不到她一個電話。
葉琅就是這麼個狠心又絕情的女人,她可以一走國外幾年,撇下一切,什麼都不管不顧……
「是我,怎麼了?」蘇譯堯接通電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很如常,沒有因為這個前妻的來電,就有什麼激動到無法抑制的反應。
可是此時此刻,葉琅沒有任何心情去感知,電話另一端的蘇譯堯怎樣,她直接開口道,「紀念好像被人綁走了,是一輛白色小貨車,我已經打回局裡去查車牌號了!」
「什麼?」蘇譯堯陡然變了臉色,這其修早上的飛機離開的,現在還在天上,紀念人就出事了?「你現在人在哪裡,我立刻過去!」
「我在小色的畫廊,紀念就是在畫廊門口被綁走的……」
和蘇譯堯通完電話,莊阿姨和虞姐因為這麼點了,太太還沒出來,有些著急的下車來尋人了,聽葉琅說太太被人綁走了,頓時急的不行。
幾個人都暫時進了蘇色的畫廊,蘇色這時也聽說了紀念被綁架的事,氣的不行,兩手攥緊成拳頭。
「那個賤女人和賤男到底要玩什麼?陸總前腳剛走,他們就動念念,活膩味了?我的乾女兒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蘇色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們!」
葉琅也只能一邊安撫躁動的蘇色,一邊等著局裡同事將那輛小貨車的信息發給她,再做打算。
約莫半小時後,蘇譯堯到了,問清楚詳細情形之後,立刻召集人手,打算從溫穎思、蔣東霆和康乾三個人身邊開始找起。
會想和能綁架紀念的人,除了他們三個,也再沒有旁的人了……
小貨車上,一直到車子開出離畫廊很遠,蔣東霆才放開堵著紀念嘴的手,紀念重新得到呼吸的自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剛如果蔣東霆再堵著她一會兒,她差不多就要因為缺氧昏厥過去了!
平復了正常了呼吸,紀念偏過頭,看著坐在身側的蔣東霆,冷冷的問道,「蔣東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你這是綁架,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蔣東霆看著近在咫尺紀念白希的小臉,下意識就伸手去,想要觸上那看起來就軟嫩的臉頰,他怎麼會不知道念念臉頰是一種怎樣滑嫩的觸感,那種柔滑的觸感,本就應該是只屬於他的。
只是,蔣東霆的手還不等觸上紀念,紀念已經一揚手,打掉了他的大手,身子向著車門處靠了靠,「你不要碰我!」
蔣東霆聽著紀念十分防備的抗拒,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無奈,「念念,你現在人都在我手上,就算我真的想碰你,你又能抵抗得了我嗎?」
蔣東霆說著,視線在紀念凸起的肚子上掃了掃,紀念自然看得懂也聽得懂蔣東霆的意思,無非是因為她要顧及肚子裡的寶寶,不能怎麼反抗他而已,而且就算她想反抗他,男女力氣的懸殊,對她來說,也是徒勞罷了。
事實上,蔣東霆用這種方式,這種和綁架無異的方式帶走她,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他給她打電話,她的確沒有接,是因為沒什麼話想跟他在電話里說,但是他若是真的還有什麼想跟她說的,大可以像上次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一些讓她更恨他入骨的事情……
「你這麼帶走我,到底想做什麼?」紀念不想跟蔣東霆用那種很激烈的語氣去爭執,她沒有太多的力氣,也覺得不值得。
蔣東霆看著自從懷孕之後,面色越發的白希光潔的紀念,眼神中似乎有一抹痛楚和些許的恍惚,他的嗓音低沉,似乎還有些沙啞,像是好久沒有彈過的吉他,突然被撥動了弦一樣。
「念念,我已經允許你在陸其修身邊待的夠久了,你也該回到我身邊了!」
蔣東霆的話音落下,紀念就很想笑,她覺得她是從蔣東霆的口中聽到了笑話。
她和大叔在一起,那是因為他們相愛,他們會在一起一輩子,彼此不分離,和他蔣東霆有什麼關係?他的話好像她是個物品,被他放在大叔那兒寄存著,現在時間到了,他要從大叔那兒取回來了。
如果,倘若,當初他對她,不會傷的那麼深,她和他也未必會走到陌路這一步的,只不過,紀念也清楚,這些話,對著蔣東霆這種不肯醒悟的人說上再多次,也沒有用,他不會接受的。
就像她之前認為的一樣,蔣東霆和溫穎思真的是同一路的人,他們都只會看到別人的錯誤,認為別人怎麼怎麼對不起他們了,卻永遠都看不到自己的錯誤!
紀念忽然就不想回應蔣東霆任何話了,一句都不想,因為她覺得,說什麼,也只是浪費自己的口舌而已。
蔣東霆看紀念不回應他,也無所謂,陸其修現在不在國內,念念卻在他的身邊,他和念念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相處,可以重新找回當初的感覺。
甚至,哪怕當陸其修回來,也沒關係了,陸其修回來之後,等著他的就是讓他眼睜睜看著盛世易主而已……
最後,司機將小貨車停在了市郊別墅區的一棟別墅前,蔣東霆拉開車門先下了車,然後伸手過去要拉紀念下車,紀念看了一眼,沒有理會他,自己一手扶著車門,一手護著肚子下了車。
站在別墅門前,蔣東霆對紀念問道,「念念,喜歡這裡嗎?」
紀念掃了一眼三層樓高的別墅,依舊沒有理會蔣東霆,這別墅和她有什麼關係,她有什麼必要喜歡?
蔣東霆伸手想要牽著紀念,紀念又一次甩開了,蔣東霆也不強求非要拉著她,聲音溫柔的說,「我們進去看看,看到裡面的裝修和布置,你一定會喜歡的,這棟別墅的所有裝修,都是按照你的喜好裝的,念念,你還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我們未來的家要是什麼樣子的?你當初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還記得,這裡就是我給你的,我們的夢想之家!」
紀念不想再聽蔣東霆說這些想當初了,抬起腳步向別墅里走去,沒錯,蔣東霆說的那些,她都還記得,她對他說過的夢想之家,她怎麼會不記得,只不過,當初的夢想,在現在看來,都是可笑的,沒有必要的!
愛情都沒有了,感情也沒有了,婚姻更不可能有,還有什麼夢想之家幹什麼?
可是,紀念還是低估了她對自己曾經感情的控制,走進別墅,只是站在偌大的客廳里,紀念的眼眶就酸了,眼淚就浮上了眼前,像是蒙了一層水簾一樣。
她以為,看著別墅里的裝修,像她當初夢想過的那樣的家,她只會冷笑,可原來,她根本就冷笑不出來,她很難過,心很疼。
眼淚,噼啪的往下砸,紀念直接就哭了出來,對著蔣東霆喊道,「蔣東霆,你費盡心思弄這些幹什麼,有什麼意義?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們還能不能回到從前,你難道不清楚嗎?我對你早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我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看著紀念的眼淚,蔣東霆本來是有些心疼的,可是當聽到她吼出的那幾句話,他的臉色瞬間黑沉了下來。
「紀念,我不用清醒,我告訴你,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和陸其修再沒有可能了,他很快就要完了,完蛋了,一無所有!」
紀念的眼眶中還含著眼淚,忽而,牽起了唇角,「蔣東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就像你當初什麼都沒有,我也甘心情願和你在一起一樣,我從來就不是個在意物質的人,像你說的,哪怕陸其修什麼都沒有了,一無所有,成了個窮光蛋,但是我依舊會跟他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他的,這輩子,沒有誰能夠分開我們兩個,你不可以,溫穎思更不可以!」
「紀念,你簡直病的不輕!」蔣東霆聽著紀念的長篇大論,氣的額角青筋攢動。
紀念轉身,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微微縮了縮身子,抬手,揩掉了眼角的眼淚,才又道,「沒錯,我病的不輕,可你難道不是一樣嗎?」
「呵……」蔣東霆笑了,「我也病的不輕,我的病只有你能治好,所以紀念,你就好好的在別墅里待著,別想著再走了,等我們解決了陸其修,盛世易主之後,就是我和你結婚的日子!」
紀念聽著蔣東霆的話,只覺得,蔣東霆應該不止是病了,他簡直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