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試煉成功的風主,康海應該是風光無限的,可是現在,身邊侍衛的神核都比他多。
深深的危機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仙界是美好的,隨便出個門,都能飽吸血肉,比陰風峽谷那沒滋沒味的特別風食,美味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他不想再回去了,「大人,天蝠贏四想的只是保存實力,自三門灘一戰,他們一敗再敗,而曾經暴露出來的天蝠王,又被仙界各方所忌。
雖然盧悅被有去無回海的怨靈所擾,不會去找他們,但仙盟和各仙域,派人剿向大荒,那是一定的了。」
絕輔點頭,正因為如此,贏四才緊緊巴著他,想要他們幫忙通風傳信,「你想說什麼?放棄這沒什麼用的盟友?」
擄了空牙,從頭到尾是他們忙的多,可是得利者,卻是天蝠族。
若贏四能找到魯六丁最重要的儲物戒指,他心裡會好過一些,可是現在,他什麼都沒尋到。
因為那不知名的毒物,絕輔不覺得,自己黑吃黑有錯,反而慶幸自己錯有錯著,把比功德修士還危險的毒物,滅殺萌芽之態。
「再沒什麼用,既然叫盟友了,總會有用到的時候。」康海聲音低沉,「屬下覺得,我們可以再開拓盟友。」
「噢?你想找誰?」絕輔有了一點興趣,「獅人嗎?」
獅人在仙界布置了那麼多年,應該還有點後手。
「獅人不行,清剿時,他們冒出了太多的潛伏之人,仙界各方對他們的忌憚,不在天蝠之下。」
康海的目標早定,「此時與他們結盟,我們借不到力不說,還可能讓他們把我們也拖進深淵。」
「那你想找的盟友是……」
「陰尊!」
他?
絕輔雙目一凝。
「大人!」
康海在自家大人面前,低眉順眼,「屬下未出陰風峽谷時,曾經覺得,大人對盧悅太過重視,因為她,我們幾次失利。
可是真正接觸之後,屬下發現,她果然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因為空牙,他與三千城的談判,一直處在上風,幾乎是一路牽著谷令則的鼻子走。
不論是流煙仙子,還是仙盟各方,都沒一點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耀武揚威,貓戲老鼠。
可是盧悅一出來,所有一切馬上翻轉。
康海發現,不僅自家大人對她深為忌憚,贏四所在的天蝠族更甚。
做為族中新一代的領袖人物,這些天他其實不光為自己想,「她現在實力不夠,再加上分身乏術,才不得不與我們妥協。
陰尊以沉睡為代價,以為可以把她廢了,我們也都以為她廢了,可她的眼睛,又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復明了。」
康海真的對盧悅非常非常忌憚,「屬下發現,自入仙界以來,她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穩,以自身精血,寫往生經超度有去無回海的怨靈,天下人都不看好,可她既然這樣做了,屬下倒認為,她的路,也許是對的。」
「噢?」
絕輔陷入沉思,半晌才道:「你接著說。」
「她與我們暫時保持距離,屬下覺得,她是要用這段時間,集中所有一切精力,解決陰尊。」
康海直視自家大人,「除了解決陰尊,她同時還困住了我們,我們無法再對三千城出手,有天幸圖在,只要仙石供應得上,要不了千年,流煙那些人,就可以把第五仙域打造完成。
當這一切都做好了,三千城怎麼可能不向外擴張?
我們……又如何能碰不到?」
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而這千年裡,天蝠能保住現在的實力,就要阿彌陀佛了。
獅人同樣,他們元氣大傷,想要捲土重來,主戰場,也必在外域戰場上。
所以,屬下覺得,我們與盧悅的和平協議,只是我們自欺的協議。」
絕輔:「……」
他深深地看了眼這個有風主之名,卻沒了風主之實的康海。
一下子少了十來顆神核,陰風峽谷里,最少有三人,可以替代他。
可是現在,絕輔卻覺得,這小子,無可替代。
幸好殺魯六丁的時候,有景秋那個倒霉鬼在,要不然,他就要失了這個有腦子的下屬。
「陰尊沉睡,想要他甦醒,你以為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事嗎?」
「屬下從沒這樣想過。」
康海眸中閃過一絲冷芒,「百色湖一戰,屬下倒有了一個想法。」
「你說。」絕輔坐直身體。
「魯六丁以毒對付我們,他錯在單身為戰,否則大人與屬下,可能已經在那裡隕落。」
「……」
這一點,絕輔沒辦法反駁。
不能化風,被十幾個人族大能追著打,對他而言,著實兇險。
「聽說盧悅的六感敏於常人,渥河大戰,還未開始以前,就查覺危險,勸告林乘風未果後,馬上要紀長明萬里迢迢接她回平魯道。
所以,屬下認為,我們在有去無回海外圍的布置,十有**,對她不會造成傷害。」
頂多有些困擾!
康海只要想到,那天隔著天音囑,那個瞎了以為可以耍著玩的女孩,強勢談判時瞬起的氣勢,就忍不住後背有些發麻。
「『盧悅說,她那個人有個習慣,什麼都認,就是不認吃虧。』屬下覺得,我們與其不痛不癢地跟她鬥智鬥法,不如釜底抽薪。」
「……怎麼抽?」絕輔想了想,「用毒嗎?你以為慈航齋是吃素的?你以為她是我們想靠近,便能靠近的?」
「靠近了,我們可能也殺不了她。」
康海說出這句大實話後,心裡也非常無奈,「天蝠族連著數位長老,都曾無比近的靠近過她,可是最後,卻是她把人家耍死了。」
自家大人的事,他就不說,曾經的曾經,人家剛從百靈戰場出來,大人把大動作都完成了,死了那麼多族人,結果,卻在最後,功虧於潰。
要康海說,那時候,再加把勁,拼著再損上一位兩位長老級人物,把盧悅扼殺在化神,根本什麼事都沒有。
現在,人家勢已成,他們想拼,也未必拼得起了。
「但我們殺不了,不代表,別人也殺不了。」
康海接著道:「陰尊拼盡一切,也要把她廢了,只要他能醒來,一定還會對她不惜代價。因為他們……,才可能是真正詛咒與被詛咒的關係。」
這?
絕緣輔慢慢點了頭,不死不滅的陰尊,確實是古仙大戰之後,才冒出來的。
「陰尊曾經在凡人界用過功。」
想到人族血肉的鮮美,康海非常想舔唇,但大人當面,他忍了下去,「我們不能在修仙界大動干戈,一點不對,他們就會纏上來。可是我們同樣可以凡人界動手。」
「你……要在凡人界用毒?」
絕輔吃驚了,凡人界動靜小了,根本幫不了陰尊,動靜大了,一樣會引起仙界各方的注意,根本也是無用功。
「是!但此毒非彼毒。」
康海笑笑,「那些凡人除了靠天吃飯外,生、老、死,我們輕易都不能動,但他們還有個病,比如鼠役,春行夏令,因時氣的不正常,引發的癘疾……」
這?
絕輔沒想到,這小子,比他還陰狠。
「世事,俱由小而大。」
康海不在乎吃死人,惠及陰尊的同時,他也可以借著那些因為疫病而隕的凡人,把神核重新長出來,「仙界這麼大,只要不是連片地鬧,那些仙人都忙,有幾個會注意凡人世界的天道往返?」
絕輔慢慢點了頭。
只要不是鬧得太過,此計確實可行。
家有修仙者的,正常都會有一兩顆強身之培元丹,他們死不了,就不會觸動那些修士的神經。
「你打算用多少族人實施此計劃?」
人老成精,能當大人,當然也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也損失了好多神核,回陰風峽谷呆百年,固然可以回復,但與人族的血肉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我這裡,還有侍者十五。」康海微垂了眼,「頂多能看顧一方仙域,而仙界四大仙域,屬下認為,這也是我們秘密崛起的機會。」
當風主,自然也要給族人謀福利。
福利謀得越多,說明他越能幹。
「好!」
絕輔深深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康海啊,這計策不錯,我受了。南方仙域交給你,其他……我再調人手。」
……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來的要早。
還未到九月,空氣中的濕寒,就能明顯感覺到了。
八月二十九,這個日子,一直被盧悅和谷令則記著,可是她們似乎從來沒在一起過過。
上一世,盧悅十三歲早隕,一直到死,都沒見過姐姐。
這一世,她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在一起過一次生日,可是總是因為種種,一直沒開開心心地坐下來過。
「你們就要吃麵?」
空牙帶著兩個女兒,忍不住地又一次問。
不說他和谷令則身上的各種珍惜靈食材,就是盧悅自己,因為身體的原因,因為泡泡的肚子,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吃貨,也有無數好吃的。
至於要在凡世大街上,吃什麼凡人的長壽命嗎?
「自然!長壽麵呢。」
盧悅微笑,「義父,您不知道,小時候,我和姐姐,最愛在外面找吃的,酒水國京城所有的麵館,我們基本都吃過。」
還有這事?
空牙看到谷令則微微翹起了嘴角,「剛到國師府,我們常被欺負,有一段時間,非常不適應,就在外面弄吃的。」
她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雖然短,卻一直深藏記憶中。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谷令則自己知道,她最快樂的日子,是沒有真正踏入修仙界的時候。
前世,妹妹死的早,她元嬰中期,才終於找著機會,布置種種,把她從鬼面幡里弄出來,不僅僅是因為娘的囑咐。
還有她自己……
爹帶著一家人回去了,獨獨少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
最開始,知道盧悅是親妹的時候,她真的好高興。
可是家裡有關妹妹的傳言,都是壞的,甚至聽說,她因為心態的問題,自殘一指。那時候,谷令則自己知道,她有多心痛。
「……那一年,我進階鍊氣八層,準備回家。」
谷令則聲音里有無恨惆悵,「可是師父花散,突然不同意了。」
盧悅心下一顫,望向姐姐。
「唐清進階元嬰,打破了月蝕門與靈墟宗之間的平衡,師父不敢讓我回去,她覺得谷氏宗家於我都是負擔,更不要說,不在修仙界的家人了。」
谷令則看向妹妹,眼中水光隱現,「我堅持了一段時間,可是那時還小,什麼都由不得我。」
一錯,便是一世。
如果那一世,她回家了,一定不會讓沒有大局觀,只會小氣算計的父親壓著盧悅,一定會把她帶進靈墟宗。
憑妹妹的靈根資質,憑她們的雙胎之體,師父一定會再收她為弟子。
哪怕日子艱難些,也不至於讓她那樣在鬼面幡里一呆三百多年。
「咳!咳咳……」
不遠處,有個老者在痛苦咳嗽,盧悅的嗓子忍不住又癢又堵。
上一世,她能被發現,是因為姐姐進階鍊氣八層,引動了雙生之體之間的感應。
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靈根資質,其實也非常優異。
父親想從宗家弄供給,想小大人一樣的姐姐谷令則不停地往家裡寄東西,把她關在國師府,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自己一葉障目……
盧悅吸吸鼻子,「都過去了,除了一開始,我放不開外,後來……都沒在意了。」
「我在意!」
谷令則轉向義父,「義父,我和盧悅有事要單獨談,您先幫我們多試幾家,找味道最好的行嗎?」
「……」
空牙看看大女兒,再看看小女兒,默默點頭離開。
兩個女兒少時的苦難,好像都是因為他呢。
「我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谷令則身上的靈力一動,自動隔離外界,「灑水國出事,父親帶了一大家子人回靈墟宗,就少了你。」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滴下了淚,「母親日夜難安,沒有活過半年。」
天知道,那時候,她看著父親,看著那些兄弟姐妹,有多恨!
「我……」她雙唇抖動的厲害,「我求師父,求谷春風谷春江,把其他人都打發進了苦礦,可是父親……,我……我做不到,對不起!」
雖然遲了很多很多年,可是終於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