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多麼想聽到他否定的答案。
可是,卻還是和以往一樣,他的答案那麼鏗鏘有力,絲毫不讓她有任何質疑的餘地,他僅用一個字讓她知道什麼是運籌帷幄,什麼是步步為營,什麼是機關算盡。
——那個字就是「是」。
這個時候她想問些其他,她想問的太多,是不是從開始他就在設一個局,而她是不是這個局裡的一顆棋。
但是,終究沒有問出口來。
後來,她低著頭,卻是揚起了一抹笑顏來,道:「太晚了,果兒或許會找我,我先回去了。」將近半周歲的果兒已經開始認人,第一個認識的就是媽媽。
溫雋涼看著那抹笑顏,那垂放的手卻是慢慢攥緊,卻是沒有阻攔,僅是任憑她消失在他的視眼裡,猶如一屢煙霧。
等許夏木一走,簡元思亦是衝到了溫雋涼麵前,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領來,卻是那麼的怒不可遏,「你沒看到她剛才很傷心,你為什麼連騙騙她都不願意,為什麼非得說該死的那個字。你明明可以讓我和她不要見面,為什麼要讓她出現在這裡,你想要確定什麼,還是你要得到什麼,溫雋涼!如果我知道你這麼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當初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就不該那麼說。」
對著簡元思如滿是怒氣的臉,溫雋涼卻是笑了笑,他慢慢拂開了簡元思的手,「簡國醫,大家都是斯文人。」
簡元思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的讀書人,溫雋涼雖然外表看上去斯人俊逸,讓人如沐春風,其實那剛剛拂手的力道卻是讓簡元思清楚,他絕對不是看上去那般弱不禁風的樣子。
簡元思努力平復著那翻江倒海的怒氣後,問道:「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幹什麼?」
溫雋涼卻道:「我會兌現之前對你的承諾,將你護送出境,將你送到c國找不到的地方,你可以繼續在那救助病患,隱姓埋名,過著你閒雲野鶴的日子,別再待在虞城,這裡……不適合你。」
傅容跟在溫雋涼身邊多年,僅需一個眼神,他便是懂了自家老闆的意思,他走到了簡元思的身邊,意思亦是明白,就是讓簡元思跟他走。
這種無形的逼迫,明明沒有動手,卻是比直接動手強行帶走來得更為可怕。
簡元思雖然不知道溫雋涼的意圖到底是何,但是他也清楚,這其中肯定有緣由,隨即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著,道:「想讓我走,也要等我換了衣服才行。」
溫雋涼雙手負在身後,看了眼簡元思,隨即微微點了點頭。
等簡元思與傅容一走,陸允辰亦是滿腹好奇,他上前詢問道:「阿衍,你要留下來等阿寧清醒嗎,我想阿寧在醒來後第一眼希望看到的人就是你。」
溫雋涼看了眼陸允辰,卻道:「不用了,之後我和她估計不會再見面,還有一些事情我會讓律師跟她接洽,我先告辭。」
說完,亦不給陸允辰任何阻攔的機會,已經邁開了大步離去。
楚曼婷看著溫雋涼離去的背影,卻是覺得一臉莫名,她轉頭看向了陸允辰,問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讓律師跟我姐姐接洽?」
陸允辰攬過楚曼婷的肩膀,淡淡道:「誰知道呢,他從小就這樣,說話習慣留半句,做事永遠讓人猜不透。」
這個動作平時兩人亦是一直做,只是今天楚曼婷卻反常,她直接躲開了去,閃到了一邊,眼神略微閃躲道:「你先去換衣服吧,我在這等我姐出來。」
楚曼婷的舉動亦是讓陸允辰一下子怔住,可是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應了聲「好」,便走向了醫院的男更衣室。
看著那抹離去的挺拔背影,楚曼婷的眼角卻是慢慢出現了濕意。
溫雋涼回到溫園後,在確定許夏木已經安全到達,他緊鎖的眉頭才慢慢舒展。
和往常一樣,並未馬上去客房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書房。
一早進書房,便有鋪面而來的茶香肆意。劉嫂照顧溫雋涼的起居已經多年,自然對他的生活習性了如指掌,對溫雋涼而言,一天二十四小時,真正的休息時間或許只有三四個小時,或者更少。
茶,一方面是為了提神,另外一方面或許僅是為了一份虛無的寄託而已。
只是今天溫雋涼剛坐下身來,那已經許久有為何反應的視頻通話儀此時卻是突然閃現出了一抹紅色,隨即便是一張俊俏的面容出現了在了那偌大的視頻上面,男人劍眉星目,嘴角微微上翹,卻是流露出了一抹若有似無足以顛倒眾生的魅惑笑意,特別是他左眼下面的那顆淚痔此時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妖冶。
似乎早已料到是何人,溫雋涼頭都未抬,僅是端起了劉嫂早已準備妥當的清茶,抿了一口道:「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和我聯繫了?」
男人雅痞的似得壞笑道:「切!你以為我想跟你聯繫嘛,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困在這個宮裡快要被悶壞了。」
「悶就找點樂子玩,總會有新鮮玩意兒的。」溫雋涼此時卻是突然抬眸看向了視頻,說道。
一聽見溫雋涼的話,男人卻瞬間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我找誰玩?我這宮裡除了是那老狐狸的人,還是那老狐狸的人,我能找誰玩?」
溫雋涼隱匿在鏡片後的眸光卻是有了笑,但是從未有過的瀟灑恣意,「用不了多久了,這次一併除了他吧,鬥了十年也是夠了。」
頓時,那視頻上的男人亦是收斂了方才的放蕩不羈的模樣,一連嚴肅道:「你有幾成把握?前段時間我聽說你找到了簡元思,簡元思當年可是老狐狸手下的人,你找他做什麼……」
溫雋涼眸光一凝,道:「沒什麼,請他幫了一個小忙。」
卻是突然,視頻上的男人話鋒一轉,那帶著魅惑的眼中滿是揶揄的意味,「傅公子上次過來說你結婚了?」
「聽你這說話的口氣,難道我不能結婚?」溫雋涼卻是反問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好奇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可以讓你心甘情願走進婚姻這個牢籠里。」男人說著卻是流露了一莫瞎想的意味來。
在溫雋涼看來男人的這種玩世不恭早已見怪不怪,僅是淡淡的問道:「聽傅容說老狐狸抱恙的時候,你去探望過他,但是被攔在了門外,人都沒見著。」
聞言,那視頻上的男人瞬間怒不可遏起來,「可不是,雖然以前他眼裡沒有我,但至少還算得上顧忌了我的顏面,現在倒好,直接跟我撕破臉了。」
溫雋涼笑了笑,又優雅的執起了桌上的茶杯,猶如古代的帝王般,品抿後,道:「既然這樣,你就直接退位讓賢吧,他覬覦你那個位置那麼多年,確實也不容易。」
那視頻上的男人卻是一臉正色道:「要讓,我也讓給你坐,輪不上他來。說真的,我也不是什麼治理國家的料,我最喜歡的就是出去走遍世界各地,看世界各地的美女,阿衍!其實只要你一句話,沒人會……」
溫雋涼卻是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語,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老狐狸那邊我會兜著,你不用擔心,但是這段時間你要委屈一點,儘量不要離開你的宮殿,」
「知道,遵命。」男人似是玩笑般的恭敬道。
說完,便是直接收了線,那偌大的顯示頻再次變成了一幕黑簾,然後自動收縮了上去。
此時的溫雋涼卻是仰躺進了身後的椅凳內,那鏡片後的眸光猝然湧現了一抹精算來……
——
楚曼寧在術後的一個星期,已經修養的差不多,能下牀自行行走,雖然傷口處還會有些許的疼痛,但已無大礙。卻是在某一日,一位身穿考究西裝的年輕男子來到到了楚曼寧的病房。
年輕男人是一名律師,是受溫氏財團溫總的囑託,前來跟楚曼寧辦理一些瑣碎事宜。
此時的病房內,楚曼婷與陸允辰都在,兩人廳了年輕律師的介紹後,並不感到意外,畢竟手術當天溫雋涼已然明確說過,只是她們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通過律師來辦理。
律師靜靜的坐在了椅凳上,然後從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疊資料來,站起身,恭敬的遞到了楚曼寧的手裡,道:「楚小姐,這是寧樓的產權證以及那塊地皮的所有權證,這些日後都歸楚小姐所有。」
聞言,楚曼寧更是愣在了了那,溫雋涼竟然將虞城數一數二的酒樓直接給了她,這到底是為什麼……
楚曼寧盯著手裡薄薄的幾張紙,卻是跟千斤重般,更是覺得燙手,他是準備用這些來彌補她?
此時,那年輕的律師再次落了座,又從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疊資料來,然後遞到了楚曼寧的手上,道:「這些是溫總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這些本就是楚家兩位小姐的,應該物歸原主。」
楚家兩位小姐?
這次卻是直接將楚曼婷一併歸納其中,楚曼婷亦是好奇,走到了牀畔,從楚曼寧手裡拿過了一小疊資料來。
竟然是一些二十幾年前的報紙,還有公司的股權轉讓書……
這些到底是什麼?
「溫雋涼到底想幹什麼,這些都是二十幾年前的東西,拿出來做什麼,給人添堵嘛?」楚曼婷看得一臉莫名。
二十幾年前!
這五個字眼卻是直接敲入了楚曼寧的五臟六腑,她激動的站起身來,直接從楚曼婷的手裡搶過了那些報紙,然後再看見那上面的內容後,那原本已經恢復紅潤的臉龐瞬間再次慘白了起來。
「嶸城楚家,*間家破人亡」這個幾個斗大的字樣映照在了楚曼寧的眼中,卻是那麼刺目,那麼刺目。
那些模糊到已經快要忘記的記憶,此時卻是慢慢出現,是記憶里女人滿是淚痕的臉孔將她和她妹妹抱到了房間的外面,然後女人又再次進了房間,之後……
之後的一切似乎已經開始顛倒,孤兒院,然後是國外一對夫婦的領養。
猝然間,楚曼寧抬起了手來,將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看向了報紙上的內容,卻是,「楚家在*之間家破人亡,溫家隨後便大肆吞併了楚家的產業……」
那報紙此時卻好像有千斤重般,從楚曼寧的手上掉了下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來是因為這個!
是姜碧藍雍容華美的臉龐出現在了楚曼寧的腦海中,她說,「你和阿衍不合適,因為是你,所以不合適。」
原來不合適就是指得這個,又是怎麼會合適呢,他們是仇家,又怎麼會合適呢……
在靜謐的病房內,突然傳來了一陣悽厲的慘叫聲,直接撕破了所有。
楚曼寧癱軟在地,那瞳孔已經失焦。此時似乎一切都可以理順,她回來後,他安排最好的醫生給她手術,他願意當著她的面承認當年是因為喜歡,這些……為的只是彌補。
可是,在手術後,在確定她已經沒事後,他卻是讓律師來說出那些足以殺死她的實情,亦是在清楚的告訴她,他和她之間再無可能。
楚曼婷此時亦是跑上了前去,抱著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楚曼寧,「姐姐,你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
楚曼寧此時亦是激動起來,她一把抓住了楚曼婷的手,緊緊的抓住,「婷婷!你和我一起回美國,我們離開這裡,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