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大內總管奮鬥秘史
喬梓心動了,一連幾天都琢磨有什麼法子可以完成田蘊秀交代的事情。
掌印大總管喬公公聽起來十分威武,那些金銀珠寶也晃了她的眼睛。
誰都不如這些阿堵物靠譜,她和喬楠流落在外的時候,深深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只是單獨見陛下一面實在太難了,從前在永和宮中,田蘊秀還算得上是寵妃,喬梓也只有見過先帝兩面,還是遠遠地跪著不得仰視。
天氣漸冷,眼看著就要到小雪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尚衣局都會分發過冬的衣物,今年也不例外。去尚衣局的路上,喬梓一路東張西望,盼著能見到個熟人打探打探新帝的作息和喜好。
這一張望,還真的讓她看到個熟人,從前管各宮僕役調度的一個小頭目,姓彭,她曾經用了一兩銀子賄賂從西華門灑掃到了永和宮。
&公公,好些日子不見了,起夜的毛病好些了沒有?」她一臉笑意迎了上去。這個彭公公十分摳門,早前生過一次大病,卻捨不得看病吃藥,最後落下了個尿頻尿急的毛病,一個晚上要上好幾次茅房,以至於整個人都精瘦精瘦的,底下的人送了他個外號叫彭三急。
彭三急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來,長嘆了一聲:「能好到哪裡去啊,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公公這人才,在哪裡都如魚得水。」喬梓恭維道。
&這猴子,就是嘴甜。」彭三急笑罵了她一句。
喬梓一臉的好奇:「彭公公可見過陛下了?不知道他和先帝像不像?」
彭三急瞪了她一眼:「妄議聖容,小心被打板子。」
喬梓立刻縮了縮脖子,賠笑道:「不敢不敢,小的在永壽宮裡沒得見世面,彭公公別理小的就是。」
&下龍章鳳姿,比起先帝還要高出一籌,不過嘛,」彭三急賣了個關子,停頓了片刻,「陛下的喜好卻不隨先帝,你猜現在宮中有幾位嬪妃?」
喬梓伸出了一個手掌,想想不對又翻了一翻:「十個?」
彭三急搖了搖頭。
&十個。」喬梓心裡唾棄,這才剛得天下呢,就這麼可勁兒地填充後宮了。
彭三急還是搖頭。
&五十個?」喬梓哆嗦了,還是趕緊回去讓田蘊秀死心了吧,她別想有一席之地了,她喬公公的美夢也就別做了。
&個都沒有。」
喬梓傻了。
先帝在位時宮內正式有份位的嬪妃從低到高固定的就有七八十個,期間進進出出的就不提了,也還沒算上那些被臨時起意臨幸的宮女、臣妻。
這個新帝連一個嬪妃都沒有,這……不會是身有隱疾吧?
彭三急咳嗽了兩聲,正色說:「我就說給你聽聽,你可不能隨便亂傳,好了好了,我得做事去了。」
他緊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四下看了看,把喬梓拉到角落裡,一臉尷尬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簪子遞給喬梓:「原本我打算去永壽宮的,你來了正好,替我送給李嬤嬤。」
李嬤嬤是李太妃的手下的,喬梓會意,促狹地笑了笑:「有什麼話要我帶麼?」
彭三急的老臉微微泛紅:「就說我一直惦記著她,讓她放心。」
喬梓在外面晃了一圈,沒打聽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就在尚衣局領了冬衣回到了永壽宮。
李太妃住在主殿,她遠遠地看到過幾回,原來豐腴的身材瘦得都快不成樣了,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新來的兩名太監和宮女,想必是奉命監視的,她中年喪夫喪子,現在更是連自由也沒了。
不過,喬梓半點也不同情她,李家身為武帝時期最有權勢的外戚,在大晉耀武揚威多年,不知道坑害了多少忠臣良將,據說當年赫赫有名的程將軍在南方平叛,當時身為兵部尚書的李仁桂扣住糧草不發,以致於程將軍深陷重圍被捕,幾番謠傳後投降了叛軍,噩耗傳來京師後,晉武帝一怒之下就把程府抄家滅門了;而李太妃在宮中乾的各種齷蹉的勾當那就更不用提了,累累白骨,只怕只有她到了黃泉之下才能算得清。
喬梓瞅了個空,把簪子給了李嬤嬤,宮裡宮女太監眾多,孤寂可憐,偶爾也偷偷摸摸地對食,有時候主子寬容,也會把宮女賜給隨身的太監。想必彭公公和這李嬤嬤之間也有些不清不楚。
李嬤嬤接過簪子的時候手都有點發抖,紅著眼睛道了聲謝,喬梓心裡也有些惻然,連連寬慰了幾句,把彭公公的話也帶到了。
回到田蘊秀那裡,喬梓把探聽來的情況一一說了,她原本就能說會道,這抑揚頓挫的,聽得那兩人心跳加速,桃盈更是沒忍住,高興地說:「小姐,你說會不會是陛下他還一直惦記著……才沒有充盈後宮?」
到了永壽宮裡以後,桃盈嫌「太嬪」二字實在太過礙耳,索性私底下以從前在田家的稱呼叫人,田蘊秀也默許了。
&胡說什麼。」田蘊秀嗔了她一眼,臉上飛起兩朵紅雲。
喬梓覺得這主僕倆自作多情了,照新帝的脾氣和手段,要是對田蘊秀情有獨鍾,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露面?不過這兩人一唱一和的自得其樂,她也不至於那麼沒趣去打斷這兩人的臆想。
從屋子裡出來,庭院裡木槿在洗衣,喬梓心情愉悅,手裡把玩著田蘊秀賞的幾塊碎銀湊了過去。
&槿,瞧瞧這是什麼?」喬梓顯擺似的把碎銀遞到了她的面前。
木槿瞧都沒瞧她一眼,只顧埋頭搓洗。
&了?她又給你氣受了?」喬梓斂了笑容,「要是能辭職就好了,咱們炒了她的魷魚。」
木槿沒聽懂,卻還是咬著嘴唇不吭聲。
喬梓把一塊碎銀塞進了她的懷裡:「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分你一半,攢著以後出宮了當嫁妝。」
木槿好像被火燙到了似的,飛快地把銀子塞回她手裡:「不要,我才不稀罕呢。」
喬梓這才看清了,木槿的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了,她有點著急,掰過木槿的肩膀問:「到底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傷心成這樣?」
木槿哽咽了起來:「小喬子,你是不是要走了?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往外跑,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害怕。」
喬梓愣了愣,哭笑不得地說:「我能去哪裡?你別抬舉我了。」
&的嗎?」木槿抹了一把眼淚,「要是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怎麼熬下去。」
喬梓心中惻然,木槿是和她差不多的時候入的永和宮,沒啥心眼,當初被幾個早來的宮女欺負得很厲害,大半夜的逼著她去倒夜壺,她又驚又嚇,一不留神掉進永和宮的小湖中,幸好喬梓當時路過,把她拉了出來,不然只怕又是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枉死鬼。
喬梓能說會道,沒過兩個月就混得不錯了,她卻一直沒個出頭之日,唯一的長處就是手巧勤快,里里外外地幫喬梓做了好多事情,自從到了秀錦宮後,木槿更是把喬梓當成在宮裡唯一的依靠。
&胡思亂想了,以後你到了二十五被外放出宮,我一個人在這裡才可憐呢。」喬梓故意也愁眉苦臉了起來。
&不走,」木槿很堅決地說,「到時候我求田太嬪把我留下來,陪著你,反正我家裡也沒什麼人了,回去也是被我嫂子嫁給鰥夫或者賣給人家做小妾。」
喬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撓了撓頭道:「留下來幹嘛?我要是能出去,一定飛一樣地就走了,外面多好,海闊天空,想幹嘛就幹嘛。不過,銀子一定要多攢一點,到時候你嫂子要是敢唧唧歪歪的,立刻自己去買座宅子自己過,日子不要太舒服……」
木槿瞥了她一眼,臉上浮起兩朵紅雲,低下頭用力搓洗起衣服來。
喬梓的腦袋轟的一聲,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她這是不是不小心惹上桃花債了?
胡亂和木槿扯了幾句,喬梓回到自己的小屋裡,躺在床上忽然無來由地一陣心酸。
可憐的木槿,可憐的田蘊秀,可憐的自己。
不知道弟弟喬楠在外面怎麼樣了,會不會受人欺負,會不會思念她這個半吊子姐姐。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離開皇宮這座牢籠,重新獲得自由。
月上柳梢,一彎新月掛在半空,眨眼又是一個月的開始了。夜深人靜,梆子聲傳來,已經是三更了。
喬梓從床上下來,麻溜地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入了一個小布包里,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屋外空氣清冷,悄寂無聲。她十分謹慎地四下張望了片刻,沿著牆根悄悄出了永壽宮,往冷宮走去。
永壽宮在皇宮的北邊,冷宮在最西邊,走過去約莫兩柱香的時間,內宮中有侍衛巡邏,輪換的班制和路線幾乎都是固定的,喬梓在皇宮中大半年了,幾乎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冷宮的門都破敗了,輕輕一推就開了,先帝在的時候,冷宮中只有幾個不知道名號的老嫗,偶爾還有幾聲動靜,現在卻如同死寂一般。
喬梓在門內頓住了腳步,按了按胸口,饒她膽大,這會兒也感到了幾分毛骨悚然。
&靈靈地靈靈,路過的鬼魂別顯靈,顯靈了也別找我啊,不是我殺你們的,冤有頭債有主……」她一路絮絮叨叨,來到了當日的那個庭院裡。
庭院已經收拾過了,完全看不出那日的血腥和殘忍,雜草也清理過了,夜風中甚至傳來了一陣花木的清香,喬梓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她戰戰兢兢地走到了假山旁,四下看了看,後退著往假山洞裡走去。
&在幹什麼?」
一個聲音陰沉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