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朱劍鋒神色淡然的回到了三號會議室。讓四人坐下後,朱劍鋒突然滿面春風的笑著說:「沱濱省警方應該向你們幾位致敬。從去年到現在,你們接連破獲多起影響甚大的懸案疑案,我個人代表省廳向你們致謝。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千萬不要驕傲自滿,因為以後的路,走起來更加艱險詭譎。」
柳南禾一聽這話心裡就明白了,原來遲偉剛才蒙對了,還真有新的任務在等待他們。不過穿的是這身衣服,吃的也是這碗飯,柳南禾等人責無旁貸。保一方百姓,還冤屈者清白,這本就是他們的天職。
朱劍鋒別有深意的打量柳南禾一眼,笑著說道:「不要胡亂猜測了,沒有新任務。不過呢,你們的人事調整,這回可由不得謝和平那個老頑固了。過兩天,部里會派人去調你們的檔案,以後啊,你們就是部里的特殊小組了。」
四人嚇了一跳,這是什麼節奏,從地方小片警變成了天之驕子?這個身份上的轉變未免太大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在他們印象當中,還是地方上的小警局比較舒服一些。
朱劍鋒瞪了他們一眼,道:「全國不知道多少警員做夢都盼著去京城呢,怎麼的,你們還不樂意?」
這是部里領導的安排,他們幾個小警察哪敢說個不字。柳南禾和遲偉對視一眼,嬉皮笑臉的說:「哪兒會呢,黨指到哪裡,我們就打到哪裡。」
朱劍鋒哼了一聲,說:「少跟我來這套,怪不得以前叫你們來省里,你們一百個不願意。合著消息靈通著呢,知道還有更高的椅子坐。」
柳南禾笑道:「領導,瞧您這話說的,我們是地方上的小警察,消息再靈通,也不可能在您之前知道這個事兒啊。您要不留著,我們走就回芒城了。」
朱劍鋒這才露出笑臉,悠悠的說道:「成了,用不著解釋,咱們的隊伍里出了你們這樣的人才,我和廳里的同事也很欣慰。回去之後,好好準備一下,到了京城,繼續為沱濱省的警察隊伍臉上增光添彩。」
四人敬了個禮,齊聲應道:「是。」
來的時候是坐火車來的,走的時候卻是秦一燕開車載他們回去的。看到秦一燕開車的樣子,柳南禾忍不住有點手癢,自從自己的車子被毀掉,他已經幾個月沒摸過方向盤了。可惜秦一燕對他的胳膊還不放心,斜眼瞅了他一眼,便抿著薄薄的嘴唇不吭聲了。
回到芒城,先到市公安局裡報道。謝和平和馬志賢、王先令、郭京安等領導全部在辦公室里等著,臉上都有點不太高興。想想也情有可原,雖然在哪裡為人民服務都是一樣的,可柳南禾的小組在芒城的時候,命案偵破率達到了百分之一百,多次獲得沱濱省的通報表揚。這回他們幾個調走了,誰知道以後破案率會不會還維持的這麼高。
不過這種小小的不樂意只能放在心裡,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幾位領導都不含糊。他們先跟四人握了握手,又說了一些感謝他們的套話,然後才說底下幾天他們可以自由活動,等京城那邊的任命書下達之後再行動身。
柳南禾想到轉正以後便在芒城市局當差,這兩年雖然立下不少功勞,卻也闖了不少禍。若非市局的領導們刀子嘴豆腐心,自己早就多次受到嚴厲的懲罰了。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實離不開領導們的寬容和支持。今番調到京城,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很多,想到這裡,忍不住鼻子一酸。
方雅雅也是芒城本地人,跟領導們的關係如同父女一般,聽到謝和平說的那些煽情話,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秦一燕眼圈也紅了,但勉強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始終沒落一滴眼淚。遲偉心裡也不好受,不過只是木然的站在那裡,一會看看市局大院裡的樹木,又看看停車場上的警車。
謝和平輕輕拍了拍方雅雅的腦袋,道:「好了,到京城辦公,那是榮耀,哭個什麼勁?」
方雅雅抽噎著道:「我不去了,反正我也是做勤務的,不怎麼會破案。」
謝和平故意板著臉,道:「你們是一個小組,就是一個整體,分什麼勤務不勤務?再說,上頭要的就是你們四個人全部過去,可不許你使性子。」
方雅雅淚眼婆娑的看了謝和平一眼,這老傢伙說的挺嚴肅,眼裡也帶著淚花。刑偵大隊是市局最主要的警種之一,郭京安那邊老成持重,在斷案上卻沒有柳南禾等人鋒芒畢露。刑警二中隊從無到有,再發展到今天名揚全省的境地,都是謝和平和馬志賢一手促成的。沒有他們,根本就沒有柳南禾的刑警二中隊。
馬志賢也笑著走過來,拍了拍柳南禾的肩膀,道:「好了,大家都冷靜一下,去京城辦案,又不是生離死別。咱們芒城有到京城的高鐵,想回來看看,那還不是四個小時的事情。」說完這話,馬志賢扭頭道:「老王,訂個包間吧,擇日不如撞日,今天請他們幾個吃頓飯。」
王先令點了點頭,卻又下意識的笑著問柳南禾:「小柳,還是小東來麼?」
柳南禾哈哈一笑,說:「領導請吃飯,在哪都一樣。就是請我吃張門口的煎餅果子,我也沒一點意見。」
郭京安撇了撇嘴,道:「南禾,你這傢伙還真是看盤子上菜啊。擱我請的時候,為啥每次都是小東來?」
柳南禾道:「那沒辦法,因為破案的功勞都讓你領了。」
謝和平等人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話雖如此,但王先令還是將吃飯的地方放在了小東來。這頓飯是謝和平自己買的單,馬志賢搶著去付錢,卻被謝和平推開了。飯後,領導們先行走了。遲偉住的比較遠,加上喝了點酒,便打了輛出租車回去。方雅雅說過兩天就要走了,今天得去給爸媽挑兩件衣服,拉著秦一燕屁顛屁顛的跑了。只有柳南禾百無聊賴,晃晃悠悠的又回了芒城市公安局。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默默的坐了兩個小時,見時針走向了夜裡十一點,這才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裡休息。
第二天早上,柳南禾起來後沿著雪楓溝跑了一圈,又到水煎包包子鋪吃了點早飯,才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說省城的案子已經破掉了,他們現在也回來了。父母都很欣喜,沒問案子是怎麼破的,只問他現在胳膊怎麼樣,身體好不好,工作累不累之類的東西。柳南禾三言兩語帶過,跟著又說上頭來命令了,要他們以後去京城上班。
老爸和老媽都大吃一驚。在別人看來,兒子被調往京城,那可是一步登天,從此身份巨變,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可在二老的心目當中,一入侯門深似海,宰相門前七品官。兒子乾的是警察,到時候破案查案的時候,指不定便會經常碰見有背景的人。那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觸怒了他們,靠他們這個沒背景沒錢的農村家庭,後果可想而知。
要知道,一心為公鐵面無私的好警察,照樣有人被陷害,最終鋃鐺入獄含冤待雪。這種事新聞上刊登過好幾次,老爸也曾經提醒過柳南禾,可惜柳南禾壓根兒沒當一回事,總說法治進程也在初級階段,難免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只要黨和政府為人民服務的總之不會變,將來肯定會杜絕類似的冤假錯案。
不過知子莫若父,柳南禾小的時候就一心要當警察,為人父母的也不能多說什麼。老爸心裡很掛念,嘴上卻若無其事的說:「喔,去京城啊,那是好事,那是好事。我上回去京城拜望毛爺爺,還是八幾年的事情呢。」
柳南禾笑道:「八幾年,那不是還沒有我呢。」
老爸道:「確實沒有你。我和你媽九二年才認識,九四年生的你。」
柳南禾道:「現在有高鐵了,去京城很方便。以後我放假了,你們來京城轉一圈,再去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遺容。」
老爸搖了搖頭,道:「算啦,坐一趟高鐵,來回一兩千塊。還是攢著吧,將來好給你買房子。」
老媽聽到這裡馬上將手機奪了過去:「哎,南禾,過年時候說的那個女孩子呢?你調到京城去,以後離得這麼遠,還怎麼談下去啊?」
柳南禾頭皮一麻,怎麼老媽記性這麼好啊。「哦,沒事,我們整個小組都調過去了,以後她跟我還在一起辦案的。」柳南禾含糊其辭的說,只希望老媽不要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秦一燕那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老媽確實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一句話嚇的柳南禾頭髮都豎起來了。「既然這樣,那見見她的家裡人吧。你們也不小了,該訂婚就先訂下來,啥時候有假期,再去辦婚禮。」
柳南禾驚呆了,嘴巴張著,像一個傻子一樣。過了幾秒鐘,他才回過神來,趕緊拿工作當幌子,說市局這邊還有些工作要交接,幾位同事也要陪陪家裡人,現在哪有功夫考慮那個事情。再說現在又不是他們二老那個年代,只要自己看對眼,父母那一關其實很好過的。老媽聽他說的言不由衷,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嘆了口氣,說那好吧,你處理完了單位的事情,再回家來看一看吧。如果方便的話,最好帶上她一起回來,也讓街坊鄰居都知道自己的兒媳婦多麼多麼出色等等。
柳南禾連聲答應,趕緊掛了電話。下意識抹了抹額頭,才發現出了一頭冷汗。帶秦一燕回家去看看,這事兒還是放心裡想想吧。以老家人的那個熱情勁,問起來肯定說個不停,不把秦一燕氣的臉色鐵青,柳南禾的名字都可以倒著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