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宋錦年還是沒有氣得暈過去。
他在氣憤的巔峰中想起一個問題,自己憑什麼呢?他問自己,你是他的什麼人嗎?你憑什麼這麼生氣?你有什麼立場生氣?你有什麼資格生氣?
這些問題猶如潮水一般涌過來,讓他猝不及防的被澆了個透心涼,從頭頂冷到了腳心。是啊,你是他什麼人呢,憑什麼因為別人的喜歡而吃醋呢?你可以喜歡他,難道別人就不能喜歡他麼?
想到此處,他就從一個炸毛的小花貓變成了一隻垂頭喪氣鬥敗了的公雞。
江浩在一旁觸目驚心的看著他,生怕他一下子氣得暈過去。誰知他竟然慢慢平靜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竟有些灰白。
江浩快要擔心死了,忙走上前去,仔細瞅了瞅他的小臉蛋兒,笑呵呵的沒話找話說:「難不成你喜歡河淼淼?哎喲哥哥跟你說啊,天涯何處無芳草嘛,沒必要為了這麼一顆小樹放棄整片森林嘛!」以他有限的智商,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個了。
雖然他還是一點兒都沒弄明白宋錦年為嘛喜歡河淼淼,畢竟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河淼淼漂亮歸漂亮吧,可是還沒宋錦年的女朋友漂亮呢。
哎,想到此處江浩終於覺得奇怪了:「對了,這幾天怎麼沒看到吳思琦和你在一起呢?」
宋錦年看了他一眼:「哦,忘了跟你說,我和吳思琦分手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江浩:「……」
……hat?
我勒個擦,原來是這樣第一寵婚!江浩恍然大悟,敢情宋錦年是失戀了呀,怪不得心情這麼差,還以為他喜歡河淼淼呢,嘖嘖,自己這個腦洞也是沒誰了。
唉,宋宋也真是可憐,自己這個好哥們兒真是太不稱職了,竟然沒發現他有哪裡不對勁!太不稱職太不稱職,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哎,宋宋你等等我,你走錯方向了!下節課的教室應該往左邊!」
講真,宋錦年真的不需要江浩的安慰,這個耿直boy一直在為自己忽視了好兄弟這麼久而自責,一直在宋錦年耳邊絮絮叨叨:「……俗話說得好,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這還是你最喜歡的蘇軾大大說的吧,不就一個吳思琦嘛,沒啥大不了的。趕明兒哥哥再給你介紹一個比吳妹妹還漂亮的……」
宋錦年:「……」
想不到江浩竟然還會背詩了,不錯啊。宋錦年一邊忍著笑,一邊支棱起耳朵,聽他還能說出點什麼來。
其實他的心情早就好了。若是一個人在五年裡的時間裡都常常遭遇類似於這種絕望的情緒,怎麼也得習慣一點兒了。當初他之所以接受吳思琦,大概也有一點點想要趁機來忘記寇燃的原因吧。他對吳思琦無微不至的貼心溫柔,甚至想過他們的以後。以後若是她願意,他會傾盡所有的溫柔來對她,他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早已給了寇燃,已經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他無論如何也拔除不了了。那麼也就只能從其他地方來彌補了。
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吳思琦也已經想明白了。現在想不明白的,是他。
原本以為絕望過後就會心如死灰,然而面對著那個人的時候,死灰竟會復燃。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落在桌子上,看起來明媚極了。可宋錦年有的,卻只是疲憊怠倦。
面如春花,心卻如秋草。
寂寥,枯敗,灰暗,靜謐,原來愛一個人,有那麼多讓人滄桑的情緒。
原來最令人難過的天氣,從來不是大雨滂沱,陰雨連綿,而是陽光明媚。
宋錦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完全沒注意到江浩已經開始了另一輪的安慰語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浩正念得如痴如醉。
「…..生活像一張白紙。你曾經滿心歡喜或者平淡無奇的用五顏六色的顏料塗滿你的快樂或者憂傷。可是,當有一天,白紙被撕了粉碎,連同你的快樂和憂傷一起遠去。你會不會有所感傷?我不是堅強的人,儘管我在學著堅強。可是,紙碎了的時候,還是會聽見心碎的聲音。重重的落在地上。像一首悲壯的歌曲,沒有所謂的抑揚頓挫,也不會使人潸然淚下,但它卻深深的撞擊著不成熟的心靈,無法抹去。」
宋錦年:「……」
「……這個世界,從不乏幸和不幸的人。然而,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在愛情這場男與女沒有硝煙的情場上,也許,堅守才是唯一最終能修成正果的武器。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真實的發生了,那麼,不管對方是不是夠得上最好的外在條件,拋下與凡世有染的所有雜念,只努力的去談上一場純粹的戀愛好了……」
江浩在那裡念得如痴如醉,宋錦年這廂聽得雲裡霧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扯了扯嘴角,「你這都是念的什麼?」
江浩嘿嘿一笑,把手機遞過來:「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宋錦年看著手機屏幕上「如何安慰失戀的好友」的問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美女贏家。
說不感動是假的,雖然江浩這方式實在是讓人捧腹:「我真的不傷心,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怎麼了,一下子沒有控制住,麻煩你幫我給河淼淼道個歉好嗎?」
江浩舒了一口氣:「哎喲嚇死哥哥了,還以為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呢,晚上請你喝酒啊。」
宋錦年彎著眼睛笑:「好呀。」
兩人在底下嘀嘀咕咕半節課了,特別是江浩,嘴巴就沒停過。忍無可忍的英語老師直接點了他的名:「江浩,你來把這段話翻譯一下,翻譯不出來就站著上課!」
江浩:「……」
江浩:「老師,我還是站著上課吧。」
作為英語四級都還沒過的英語渣,江浩默默的選擇了站著上課。
英語老師:「……」
第一次遇見這種掙扎都不掙扎一下的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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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酒吧街一到了晚上就成了夜貓子們的天堂,江浩坐在吧檯上,看著酒吧舞台上的那個正唱得一臉陶醉的歌手,打了一個酒嗝兒,朝著宋錦年醉醺醺的笑:「艾瑪,這唱得也太難聽了,等著啊宋宋,看哥哥給你露一手!」說著就邁著虛浮縹緲的凌波微步飄去了舞台。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人家說了什麼,舞台上那個歌手還真就乖乖的下來了,把位置讓給他了。
江浩打了個酒嗝兒,雙眼頗為迷離,好在口齒清晰,還沒醉徹底:「大家好,今天我好兄弟失戀了,所以我想送首歌給他,唱得好不好大家都要鼓掌啊~!」
底下有不少人起鬨,對於這樣的事,大家都很有善意,還沒唱呢,就開始不停的鼓掌了。
宋錦年抬起迷離的眼看了江浩一眼,有點轉不過彎來,他今天失戀了?他怎麼不知道?
江浩熟悉的聲音處從話筒里傳了出來,宋錦年很客觀的評價,確實比剛剛那人唱得好。
好想再問一遍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颳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
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
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
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後
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唱完以後,底下不停有人吹口哨,還有人喊著在一起的,各種起鬨的都有。
江浩走到宋錦年面前,發現宋錦年手裡的酒瓶子又空了,「你又喝了一瓶啊?」
宋錦年滿臉通紅,打著酒嗝兒朝他笑:「額,你,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
江浩看著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睛,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知道他是醉了,所以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是啊我不想說.你在我心中的感覺。」
宋錦年雙手抱著酒瓶,把滾燙的臉蛋兒挨在冰冷的酒瓶上,舒服得嘆了一口氣,得意的笑道:「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已經聽出來啦。」
「是麼?」江浩的酒早已醒了,他看著宋錦年巴掌大的小紅臉兒,忍住想要捏一捏的衝動,輕聲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
「是啊,」宋錦年大方得很,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憋不住了:「你才,你才發現啊?」
江浩把他歪著的腦袋扶正,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撞在吧檯上:「我一直以為你喜歡吳思琦呢。」
「,」宋錦年伸出食指搖了搖,神神秘秘的,「不,不是那種喜歡。」
「那是什麼喜歡?」
宋錦年腦袋又歪了,看得江浩很是憂傷,也不怕磕著!他想了想,腦袋有些短路,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說道:「嗝……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喜歡。反正就覺得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我想起他來就忍不住開心,再一想起他來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哭。」
「為什麼?」
宋錦年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當然是因為我們不能在一起啦,你是豬嗎?」
看來《奔跑吧兄弟》沒少看,這句耳熟能詳家喻戶曉的名言說得很順溜嘛~
「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嗝……」宋錦年擺擺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我現在腦子是暈的,只知道很喜歡他,喜歡到沒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死心了,可是當我又見到他的時候,蹭的一下,死灰又復燃了。這是不是很精分呀?」
江浩心都要疼死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話。
宋錦年又喝了一口酒,咯咯地笑起來:「我跟你說哦,你一定要保密,我已經喜歡他五年啦。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我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然後在我心裡生根發芽,我每見他一次,那棵小樹就長大一點,每見他一次,那棵小樹就又長大一點,現在都已經長得很大很大了。」他放開酒瓶,雙手張開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解釋道:「已經這麼大了,我都快要抱不住了。」
江浩苦笑:「真的嗎,那我心裡的大樹已經長了兩年,我天天都見到我喜歡的人,那是不是更該抱不住了?」
宋錦年呆愣愣的看著他,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笑嘻嘻道:「是呀,你天天見肯定長得很快啊。」
江浩:「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似是難倒了宋錦年,他腦袋暈暈沉沉快要當機,想了半天,誠實的搖了搖頭:「嗝……我不知道……額,不然把它砍了?」
江浩看著他天真的眼睛,忍不住笑:「你以為想砍就能砍啊?」
宋錦年閉了閉眼,強撐著困意道:「呵呵,我知道砍不掉,要是能砍掉我早就砍了。它是從我心裡長出來的啊,要是砍掉了,我不就死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死了就見不到他了……」話還沒說完,就撲通一聲,直接趴在了吧檯上。
江浩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湊過去看他,原來只是睡著了。
他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想,都這麼醉了,倒是想得明白。
如果可以砍掉,我也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