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來望自己介紹,他就是那位高人。
在沈泊舟月下奔逃時,出手搭救的高人。
陶眠簡直不敢相信。
「你要是編,也編個靠譜一點的。徒弟跟我說了,救他的高人,逼格相當高,就算他要報恩,對方都婉拒了的。」
他根本沒辦法把眼前死皮賴臉的中年男人,和那個在徒弟口中高山仰止的修士聯繫在一起。
但來望對此也很坦然。
「害,」他的語氣很理所當然,「誰有本事的時候,還不裝點逼呢?」
「你的本事呢?別告訴我你在路上淋雨了,那些招式仙法就被大雨一併沖走。」
「聽聽這話說得,多不靠譜。這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怎麼可能淋淋雨就沒了。」
「那你?」
「我是把它們典當了。」
來望正色道。
千燈樓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的拍品中有那些有形的器物、玉石、傳說中的妖獸本命珠、仙人的軀體就算再怎麼稀罕少見,甚至是在某本殘缺的古書的犄角旮旯記載的東西,在千燈樓,只要等得夠久,或者給的價錢夠高,都能得到它。
而除了這些有形之物外,功法、靈力、甚至虛無縹緲的靈魂,以及氣運、壽命,這些東西,也是可以典當給千燈樓,作為拍品,呈到有需要的客人面前。
據傳聞,曾經有個人典當了他的來世。他說他要提前享受榮華富貴。今生無法擁有的,來世再償願又如何呢。
於是他自斷了轉世輪迴的路。只要活過今世,不再管來生。
來望是個講故事的好手,他說起這些傳聞繪聲繪色,仿佛他就是當事人。
陶眠真的以為他把來生賣掉了,追問時,對方泰然地回。
「我想啊,但是千燈樓的管事說,我是一個沒有來世的人。」
「」
「據說是前生作孽太多,因而這輩子註定活得很長,要償還一輩子的業債,才能勉強地為自己爭取一絲投胎的機會。
然而一旦能成功投胎,來生必定大富大貴。」
「這瞎話是誰說的?這麼篤定,不會是騙你的吧。」
「這不可能,」來望嚴肅地否定了他的猜測,「這是我師父給我算的,沒花錢。」
「我也是當人師父的,最了解師父都是個什麼德性。說真的,你還不如花點錢,花錢和不花錢,肯定不是同一個說法。」
來望有點被他說動了。
「你講真的?那你給我算算?」
「超綱了,這不在本仙君的業務範圍內。」
「」
陶眠忽而又想起一事。
既然來望說,他此生要多行好事,那當初選擇把沈泊舟救下來,也不是什麼善心大發,是他為了渡己而做的修行罷了。
這樣一切倒合理起來。
「但你現在放棄了?你放棄了一身修為,今後必然不能肆意出手救人了。」
「是啊。我在千燈樓,最先典當的是金銀,然後是法器、秘籍、跟隨我四十餘年的佩劍身外之物典當一空後,我就問千燈樓的孟管事,還有什麼是我能賣的,他說我可以賣修為。」
「不是賣來生?」
「還沒到那步呢,這都是有次序的。」
來望說起這些事,輕鬆隨意,風輕雲淡,好像在說著和自己不相干的另外一人。
但陶眠知道,奪走修士的功力絕對不是像把水杯從桌子上取下來那麼簡單。
他不了解具體如何操作,但最起碼要封住周身大穴、抽乾靈力,那感覺大概比喻一下,就是把千萬根細針插進身體裡,讓它們順著血管遊走幾圈,再抽出來。
每一個步驟都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不明白,來望為什麼要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我只關心水生天。但你這麼慘兮兮的,不問你兩句,好像也不太禮貌,」他讓斜歪地掛在床上的來望下來,到桌子邊坐下,給他斟了一杯茶,「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又搭進去大半條命,你到底要拿到什麼東西?」
說到這裡,來望似乎有些自傲。
「這回我可沒跟你吹噓,經過我持久不懈地賣我自己,終於,我要攢夠錢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是什麼?再賣關子就把你轟出去。」
「別別,別動手,我現在的身子骨可脆著呢,你要是推我,我就直接躺地上。」
來望還有心情跟他貧。
「急什麼呢,這就跟你說實話了。我要唱樓唱來的,是一隻手。」
次日清晨,沈泊舟早早地醒來,買好了早餐,叫師父起床。
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他輕敲了三下房門,很緩慢,每敲一下就要停頓稍許。
裡面沒有回應,但是傳來似有似無的鼾聲。
沈泊舟的眉頭鎖起來。
他記得師父睡覺不打鼾啊。
不知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六弟子變得略微急切。
這次配合著敲門的動作,他還喚了陶眠幾聲。
「小陶道長,該起了。」
在喚了第三聲後,裡面突然傳來了重物落地的響聲。
然後是一串不知所謂的囈語。
這回沈泊舟站不住了,他嘴上說一句「弟子冒昧」,徑直推開了房門。
頂著一頭亂髮的來望睡眼惺忪,嘴角的口水還在流。
「啊?啊是你。」
六弟子只見到他,卻沒看見師父。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拔出隨身的佩劍,抵在對方的脖子上。
「怎麼是你,我師父呢?」
話音剛落,客房的窗子被一把推開,小陶仙君先丟進來一個大的包袱,然後他跨過窗子翻進來。
「」
六弟子默默地把劍收起,在來望反應過來之前。
隨後他問陶眠。
「仙人師父,您這是」
「啊?嗯我昨晚寄出去一封信,然後隔了一晚,就有信客找上門,說這些都是回信。」
「這些?」
沈泊舟大致能猜到陶眠給誰寫的信,至於這回信
他看見那鼓鼓的一包袱,還有幾片紙擠不下了,被迫飄出來。
看來薛掌柜這次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
他幾乎寄了本書過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