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萬法群山之外的小鎮。
凡是想要進到萬法仙宗拜師求仙的凡人,皆要在此駐足停留,接受考驗。
從此一直向內,連續十道關卡,才能入得門庭,雖是從外門弟子起,但難免會有資質出眾的,被一脈宿老甚至長老、掌門收為入室弟子。
總之每十年一次的入山考驗,延續千年,已成為東勝神洲凡人跨躍階級的通天捷徑之一。
今年也是人群熙攘,距離入山還有小半個月,已然聚集了數千人,小鎮都快被撐爆了,唯一的客棧,那個叉腰罵街的老闆娘,正把揮舞著銀票的顧客往外趕。
「我不管你是王孫公子還是富甲一方,沒房了,都給老娘滾!」
幾十個預備考生都被老闆娘用掃帚趕了出來,其中幾個明顯不滿,罵罵咧咧。
「我可是六詔國王子,你這潑蠻賤婦,竟敢這麼對我……」
嘩!一盆洗腳水潑了出來,澆得這位錦裝玉帶的王子一身惡臭,他更是跳腳直罵。
再往一邊,有個面貌英俊還帶點痞氣的少年,瞧著這一幕嘿嘿直笑,然後跟身邊書童說,「瞧這個大傻子,肯定有錢,等我去會他一會。」
再往遠處,還有個一臉冷漠的青年,他身世亦是不凡,實乃人妖混血,天賦驚人,卻不容於家族,此刻隱藏身世之秘上得萬法,必然會有一番作為。
這些人,風雲際會,本該會上演一幕傳奇般的恩怨情仇,在這一刻,天機變了。
忽得有一重『顏色』,塗上了整個小鎮,又漫過小鎮,往萬法眾峰蔓延而去,那顏色,似乎存於另一維度,對於現實絲毫無擾。
唯有靈覺天賜,對冥冥之中那點天機異常敏感之人,又或者是已達陰神之位的大能者,才會有所查覺。
咦……
被潑洗腳水的王子、臉帶痞氣的英俊少年、人妖混血的冷默少年,均是覺得周身靈機一緊,眼望四周,卻是沒有絲毫異樣,這是……咋了?
除此三人外,客棧內老闆娘也輕『噫』了一聲,面露疑惑之色。
等再過一剎那,便是其他人等,也查覺到異常了,不是因為別的,實在是因為這異常太過明顯。
一疊疊的信箋,宛如紛飛的落雪,自天空降下,雖是紛紛揚揚,但卻是落向極准,每人面前皆是懸有一張,那箋上之字跡,仔細一閱,卻是讓所有人震驚失色。
隨著這抹『顏色』向萬法眾峰而去,方圓千餘里的諸峰盡皆是籠罩入其中。
而一位位或者樹下打坐、或者御空練劍、或者交談訪友、或者交杯對飲的萬法仙宗上下神境、元嬰、金丹,乃至算不得人頭的外門弟子,雜役奴僕……
便是稍通人性的靈禽御獸,也皆是收到了此張信箋。
閱而讀之,皆是聞之色變。
在萬法天極峰之巔處修煉的青雲子,被這層『顏色』覆上之時,便是立時睜眼,面現疑惑之色。
「黃粱大夢,如斯廣闊,這世上怎會還有……難道是……」
那紙信箋,隨即落入青雲子眼中,青雲子也不去接,那信箋卻飄在他眼前,懸空不落,似是要供他賞閱。
呵呵。青雲子笑了下,「恁大的口氣。」
而這時,那層『顏色』刷過整個萬法仙宗所在之地,便如一重潮水般退去了,所有接到信箋之人,卻是驟然感覺手中一空,似是做了一場夢。
信箋雖沒了,可剛才那箋上之字,卻是歷歷在目,心中驚悚此刻更甚,究竟是何原由?
而天高極峰之上,黃釋天急促促跑過九千餘重台階,來到青雲子所在之高台,口中仍叫著:「師父!師父!大事不好!」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青雲子訓斥黃釋天一句。
「實在是因為事情太大,徒兒才慌忙來稟報。」黃釋天整了整衣衫,束立在側,然後又舉出手中一封紙,「有人傳了此信,門中上下全部接到了,這手段著實嚇人啊。」
青雲子瞧著黃釋天手中那紙,忽得露出奇怪神色,「他人接到的均是夢中傳書,你怎麼拿到一張紙?」
「那是夢中傳書……怪不得。」黃釋天有些釋然,然後又言,「我怕講不清楚,這乃是抄錄的。」
「師父,你聽聽,這信中所言甚是囂張:聞萬法之名,道盡世間玄妙,不勝心向之,明日此時,取爾天卷,滅爾宗門,必不負卿三年之前相邀之意。」
黃釋天大聲讀出來,一身的氣憤。
「我也收以此書了。」青雲子淡然言道,「不必在意,令各脈開啟靈機,準備萬仙化神大陣。」
「師父你這前後矛盾啊……你知道來人是誰?」黃釋天疑惑道。
「便是三年前那天外之人。」青雲子言道。
黃釋天瞬間張大了嘴巴。
又過一日。
又是個午夜,萬法宗前無名小鎮還是那般熱鬧。
客棧之內,王孫公子、痞氣少年和書童、冷默少年圍了一桌,四人各點一碗素麵,卻是要把碗面吃得天長地久,吃過今夜了。
「派內都通傳了,今日要生事端,讓你們這些備考之人快些離去,你們怎的就是不走?」老闆娘瞧著他們直生氣,按照規矩,卻也不能攆人,過來好言相勸。
「且住,本王子冰雪聰明,怎會不知這是萬法仙宗的考驗手段,就是為了考驗我等考生,是否在危險之前,仍能與萬法仙宗同進退、共患難!」那錦衣王子不屑言道,這些手段,他怎麼會看不懂。
「我有後門在山上,我師父早就內定我了。」痞氣少年言道。
「對啊。」少年的書童也說,「萬法天術,大乘福祿,這世上四大仙脈顯宗,天術講究天授,大乘考驗資質,福祿極重功德,唯有萬法仙宗擁有萬法天卷,世上之人皆可以得到傳授,不來這,我們去哪求仙?」
「同意。」冷默少年言道。
「滾滾滾!」老闆娘沒耐心了,拿出掃帚來準備攆人。
「喂喂,這上面不是有寫,不准趕走顧客麼?便是一碗素麵,都賣一千金,再趕人就太不要臉了吧!」王子指著招牌旁邊的文字說。
店內只有他們四人就餐,還不是因為伙食費太貴!
「今天老娘是為了你們小命著想……」老闆娘氣勢洶洶的揮舞掃帚,忽得不小心打著了背後一人,她忙回頭,就見一個玉樹臨風、仙氣招搖的青年,站在店門口。
「這還有人?」那青年笑而言道,「你們竟然還在這?明明不是萬法弟子,是要等著跟萬法一起被滅門麼?」
又瞧瞧老闆娘,「咦?千年虎妖入體,是人非妖,真是古怪。」
被點破真身,老闆娘當即大驚,手中掃帚都拿不住了,忽得大怒:「你是什麼人?!」
一邊叫著,一邊揮拳頭往來人打了過去,她體內封有虎妖,力大無比,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硬接他一拳。
可那來人只是一根手指,就抵住了她的拳頭,並笑而言道:「下山去吧,你不算萬法弟子,沒必要死在這。」
而這時衝著打開的客棧門,店內仍然逗留的幾人,望見外面景致,忽得大驚失色。
那外面,竟然是……屍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