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海一直在等紀老爺子的回話,他不敢抬頭看這位老人,他怕撞上老爺子的目光,更怕老爺子看到他的窘態,畢竟他不是冷鴻雁弟弟,而是曾經的寵男,曾經的舊愛啊。
直到現在冷鴻雁這個姐姐,真正裝著的男人是劉立海,這一點,郭寶鑫明白,這個老爺子也明白。他們沒有捏死他這個小小的秘書就已經不錯了,他要是再和冷姐姐糾葛不斷,很危險的。
這是一步險棋,可劉立海願意為冷姐姐去冒險,因為他欠她的,而且欠得太多。
一分鐘,兩分鐘對於劉立海而言,書房靜得就剩下他的心跳聲了,他甚至有一種恐懼感撲向了他,難道他觸犯了老爺子的底線嗎?老爺子捨不得放冷鴻雁工作,這一點,劉立海是清楚的。
劉立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了紀老爺子的一聲長嘆,他再也忍不住了,抬頭起去看老爺子,果然就撞上了這位六十多歲的老男人目光,他的目光在劉立海視線中根本看不明白,只感覺很複雜,很混沌,至如內容,他想就憑自己現在的能力和閱歷,是讀不出一將將軍的心聲的。
而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接著是冷鴻雁的聲音:「吃飯了。」
劉立海有一股如重輕釋的感覺,而紀老爺子說:「好,馬上到。」
劉立海想站起來,卻發現紀老爺子沒動,想著他還有話要對自己說,就不敢動了。
果然,紀老爺子說:「我不想放鴻雁去走,我其實清楚,她還是想回京江,她在那個地方跌倒過,她想在京江重新站起來。如果她僅僅想要一份工作,對我來說太容易,太簡單了。可她要的是回京江,這一點我一直清楚。」
姜真是老的辣。劉立海不由得無比服這位老爺子,他把冷姐姐的那點心思全看透了,而他和冷姐姐還在這裡挖空心思地捉摸著,商量著甚至是苦苦地尋找著重返官場的方法和理由,現在才知道在這位老爺子面前,一切的方法和理由都已經不重要了。
「紀老,您對我姐真好!真的好!」劉立海由衷地說著,而且他也隨著紀老爺子的語氣用上了「我姐」,表明他和冷鴻雁現在的關係一直是清白的。
「小傢伙,你這可是激將法啊。」紀老爺子哈哈地笑了起來,而冷鴻雁又在外喊:「吃飯啊。」
「來了,來了。」紀老爺子這次先站了起來,劉立海便也跟著站了起來,主動打開了書房的門,冷鴻雁站在門口,一臉笑地望著老爺子說:「又密談什麼呢?」
「當然是你的事。你這個弟弟啊,已經用了激將法,我不答應都不行啊。」紀老爺子深情地看著冷鴻雁說著,而且臉上掛滿了笑容。
劉立海目睹著人家夫妻間秀恩愛,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挺尷尬的。好在,冷鴻雁說:「來吧,雲鶴哥,嘗嘗我親自為你炒的野菜。」
這女人就是精明,劉立海已經知道冷鴻雁怕他尷尬,故意扯著紀老爺子去了餐廳。
「走,小傢伙。我們喝一個。」紀老爺子反而回頭招呼著劉立海,而且看上去他是真的挺高興的。
劉立海便想,大約紀老爺子放下了心結,而且決定送冷鴻雁去京江吧,至少可以換來這個少夫人回家時對他的無比感激和激情。他需要冷鴻雁的興奮,需要她的活力,她的快樂和幸福。
三個人一起去了餐廳,冷鴻雁拿的是法國紅酒,紀老爺子卻不干,指著劉立海說:「你姐就是偏心,這娘家一來人就讓喝紅酒,婆家一來人喝的卻是白酒。不行,不行,換白酒。」
劉立海便笑著說:「我姐也是擔心您的身體。」
冷鴻雁聽清楚了劉立海嘴裡的「我姐」,大約明白這一老一少一直在談她的事,而且劉立海這麼叫著,隱形式地向老爺子表明他和自己的關係。但是她裝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去了酒櫃把紅酒換成了老白乾。
冷鴻雁先給紀老爺子倒上了酒,然後又給劉立海倒,他想說自己來,又說不出口。反正他在這裡坐著極為尷尬和不自在,但是老爺子說要喝酒,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坐住,陪著老爺子一路喝下去。
在喝酒之中,劉立海多想聽聽紀老爺子透露一下高層的決策,更想聽聽郭大管家目前的地位,作為大佬智囊決策團的總管,他到底有多深的水呢?而且他看不懂現在的大佬在玩什麼,說親民吧,親的全是讓人噁心的人,說勤政吧,勤的全是不該管的事情。一個人不是全才,而且特別是大佬,精力有限啊。沒必要通盤去指點所有的事情,管得越多,失算得越多。管得越多,露餡的也越多。言多必敗,這絕對是真理的。
從現在的執政情況來看,歷史是驚人的相似啊。可是社會在發展,在進步,信息在全世界共享時,如此這般地勤政不是什麼好事。這是劉立海的想法。雖然說他不過是一個年輕人,但是年輕人應該有放眼世界的目光,應該有學習世界先進國家體制的進取之心,而不是固步自封。美國這樣的國家絕不是完美無缺,它也有缺點,最大的缺點是容許別人罵它。朝鮮這樣的國家也不是一無是處,人家照樣有優點,最大的優點是厚著臉要人家時刻讚美它。這是劉立海的想法,可是現在重要媒體一時左一下,一時右一下,他也被繞迷糊了。
在這樣的情況,劉立海很希望和老爺子聊聊這些困惑。聽聽高層到底在玩什麼招術,讓自己吃一顆定心丸。可是他不敢提這些問題,而老爺子一直在問關於基層的一些民聲,民情,隻字不提高層的事情。所以,在劉立海看來,老爺子是有意的,甚至絕不會在他這個小小的秘書前透露高層的決策。
老爺子問完下面的民情後,望著劉立海問:「你認為自己可以為老百姓做些什麼呢?」
劉立海見老爺子這麼問自己,便壯著膽說:「我想改變這個社會,而不是被社會改變。」
劉立海這話一說話,冷鴻雁都有些緊張地看住了他。但是這是他的真實想法,他們還年輕啊,如果再繼續被社會改變著,他何苦要來官場呢?
「好,有志氣。你會成為一個好官的。」出乎意料地,老爺子竟然表揚了劉立海。
這麼一來,這一老一小,話談得很是投機。一頓飯下來,兩個倒也沒冷場,而且冷鴻雁表現得很得體,對老爺子是一副恩恩愛愛有加的樣子,對劉立海還真把他當成了娘家的弟弟,她的演技,說在話,在劉立海眼裡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圓潤。
酒足飯飽後,老爺子要休息,午休對他來是絕對少不了,除非有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一般情況他必須睡一會兒,哪怕半個小時。所以,送劉立海的事情又落到了冷鴻雁頭上,當然也可以讓司機送,老爺子沒說,也沒問。大約清楚自己的小夫人會親自送這個弟弟,只要他大度地死死認為她和劉立海是一對親姐弟,他相信這兩個斷然不敢越位的,縱使有一百顆想出軌的心,也不敢的。
政治有時候就是這麼一個玩法,明明不放心別人,就得裝得十分大度和十分相信,而且把帽子給別人戴死,戴牢,這麼一戴,幾個敢造次呢?
紀老爺子拿政治的玩法來對待著自己的小妻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她的心一直沒回到他身上來呢?當然了,她表面上對他十分恩愛著,可骨子裡放不下這個小年輕。他不可逼她,物及逼反,玩了一輩子槍桿子的老爺子,還是不想失掉這個小妻子。所以,他決定放手,所以,他只能去賭,賭這兩個人礙於他的威厲,也感激於他的大度而將曖昧之情變成真正意義的親情。
老爺子一走,冷鴻雁便急著問劉立海:「你們在書房說了一些什麼?」
「老爺子說捨不得你離開北京城,因為你的心在京江,你是從京江官場跌倒的,你想在京江官場上站立起來。你不是要一份工作,而是要一份站立給京江所有人看的姿態。」劉立海總結著老爺子的話,他認為他總結得很對,也理解得很對。
「他真這麼說?」冷鴻雁望住了劉立海。
「是的。」劉立海點了一下。
「那他說你用的激將法是什麼呢?」冷鴻雁又問。
「我說他對我姐真好!」劉立海如實地回應著冷鴻雁。
「原來是這樣的啊。你們密談這個!」冷鴻雁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她喊阿姨把餐廳收拾一下,她便領著劉立海去了客廳。
「姐,我覺得老爺子會放你的。」劉立海在冷鴻雁泡茶的時候說。
「嗯。」冷鴻雁應一下,沒再說話,而是認認真真的泡著茶。
劉立海反而納悶了,這不是冷姐姐要的嗎?他冒了這麼大的險向老爺子挑明了,而且老爺子話里話外都是放她走的意思,她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呢?
「你不高興呢?」劉立海小聲音地問著。
冷鴻雁沒回應,而是把茶遞給了劉立海,說了一句:「這是新茶,味道不錯,你嘗嘗。」
劉立海更是如跌雲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