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劍被打落在地,林千瞪如銅鈴的雙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林風,他不理解為何父親會阻止自己,區區棄子,失盡你王爺顏面,殺了也就殺了,難道還念及舊情,一時心軟了嗎?
在林千看來,林寧諸舉,已是罪該萬死,當面傷及了小王爺不說,還徹底給了王府一個響噹噹的耳光,讓景賢王府蒙上了不可抹去的羞辱,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該!當然該!
但前提是該殺之人,要跟他林風半點關係都沒有,林寧雖是棄子,但還是你林風之子,就算你在怎麼不仁不義,就算你跟他斷絕了所有名義上的關係,哪怕你詔告了天下棄於林寧,你還是無法改變這個血溶於水的事實!
況且,這麼多年來,林風摒棄於他,不過是出於口頭之言而已,這一點乃是人人皆知,沒立血書,沒發毒誓,別說他是個不能練武的廢材,就是個怪物,他照樣是你的兒子。
棄子,棄子,棄了同樣是子!
不過是待遇不同罷了。
若真是讓你林千憑著一時痛快,失手殺了他,那你林千從此便背上了弒兄不伐的罪名,這個罪名,將會伴隨著你一生,就是你千萬個不承認,你同樣難逃指責。
這就是鐵一般的事實!
林寧名義未去,姓名未改,就是林風之子最有力的鐵證。
諸般,林風豈會考慮不到這些,他面對著林千那憤怒的雙眼,居然是感到了絲絲失望,今日之事,全然是因為你林千愛慕虛榮,浮華其表造成的。
所謂大丈夫敢作敢為,輸了就是輸了,不管別人是怎麼贏的,陰險也好,卑鄙也罷,也別管人家是多麼無能,哪怕眼前是一個畜生,你輸了還是輸了,當庭之下,眾目睽睽,看得真真切切,確實是因為你自己大意,被別人趁了虛處。
別人卑鄙陰險,那是別人的本事,你自己中了招,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天下大同,皆是此理,武力通天固然是行走江湖的制勝法寶,但卑鄙下流又何嘗不是呢?
一招出手,白骨盈山,固然可怕,若憑著三寸爛舌,能造成血流成河,將會更為駭人。古往今來,將相王侯,名垂青史的沒幾個,但遺臭萬年的著實不少。
再者,但凡你有萬分之一的男子氣概,能承認自己輸了,不但不會損及你的面子,反而會讓人刮目相看,至於林寧,聽了這番話,他也贏得不自在,而且眾人心知肚明,今日比試,不過是他小子踩了****,運氣好,撿了個大便宜。
真論武力,他十個林寧,都不會是你林千的對手。
但你偏偏爭強好勝,非要拼那一時痛快,別人贏了都沒說什麼,你一個敗者,還要舉劍殺人,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一番思及,林風對林千可謂是失望透頂,他深吸了口氣,不顧林千如欲吃人的眼神,當著眾人的面,將萱兒解了綁,才下令驅逐了二人。
這場鬧劇,已經夠了!
其餘之人,雖感到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麼,眾人明白,此刻林風並不是要想真放他們走,而是為了能給林千一個台階下,同時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他目光灼灼的盯了眼林寧,整個過程沒有言語,甚至連多餘的手勢都沒有,就這麼直接放走了二人。
這番氣度,不可謂不小!
眾人心裡一陣佩服,不愧是一代王爺,光是這氣度就不是凡人能比的,被人當面打了臉,而且重點是那人還傷了自己的兒子,居然就這麼平平淡淡的任由他們離去。
看著他面容剛毅,氣宇不凡,尤其是站在台上,那沉定的眼神更令人折服,似乎從始至終都未有半點觸動。
輸了又怎樣?放了他又怎樣?任何事情,在我眼裡不過過眼雲煙。
什麼是氣度?這就是氣度!
他如此氣定神閒,眾人心裡那是連連佩服,原先還對林千舉劍殺人一事,心存芥蒂的人,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這才是王爺應有的風度啊!
眾人嘆服之餘,望向林寧二人遠去的背影,竟然透著諸多的厭惡。
沒錯,今日林寧勝出,當真是老天瞎了眼,外加上你踩了一大坨****,才讓林千敗於你手,不然憑你小子廢人一個,還真以為能在王爺面前翻起什麼浪來?
林千是輸了,不過是輸在運氣上,論實力,眾人萬分不相信林寧會真的戰勝林千。景賢王棄子,在王府之內早是耳濡目染之事,恐怕剛生下來的幼兒都會知曉一二。
棄於他,就是因為他不具武力,府中可不養閒人,沒本事的人,到哪兒都不會發光,而林千不同,興許是上天覺得虧待了王爺,才給他這麼兩個天才兒子。
所以,今日比試,林千輸了不應該,你林寧贏了更不應該。
眾人如是一想,越發覺得林寧廢物了,若是之前,眾人心中多多少少還對林寧抱有幾分同情,但此刻,他們看見這個孬種,都恨不得揍他兩拳。
要不是王爺宰相肚裡能撐船,氣度不凡,光是你損了王府尊嚴,就可定你千萬條死罪了。
此刻,他們心中隱約透著一絲不甘,這麼個孬種,王爺你還放他回去幹嘛啊!拖去午門問斬,都算便宜他了。
走在路上,林寧回頭望了望眾人,只覺得背後火辣辣的一大塊,那些辣人的眼神,卻只讓林寧苦澀一笑。
今日為救萱兒,可以說是得罪了整個王府的人,暫不提林風日後會如何,林氏兄弟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更不會放過萱兒的。
他想著,不自覺的拉緊了萱兒的手,自幼以來,生無母,活無父,更別提什麼親戚朋友了,可謂是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萱兒跟著自己幾載歲月,好日子沒過什麼,被欺辱的日子卻不少,今日一來,更是差點害死萱兒,這些鮮衣怒馬的人,欺軟怕硬的東西,我,林寧算是記住了。
他步出午門一刻,眼神如劍般,直穿廊亭,相隔數百步之遙,卻讓站於台上的林風背後冒起了冷汗。
如墜冰窟。
好似一把鋒利尖銳的鉤子,鉤住了自己的脊樑,渾身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不過瞬息,心跳驟然加速,居然是有些惶惶而急。
這種感覺,就好似有人拿著一把利劍,抵住自己的命脈,無法動彈分毫,讓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生怕一出氣,自己的小命,就會嗚呼!
他暗叫不好,連忙運氣功力,九宮掌四重巔峰循循穩住心神,才算緩解過來,回過神時,卻發現,手心裡早已濕漉漉一片了。
林風沉了心神,才敢望向廳外。
但哪裡還有半個人影,早已人去無蹤。
「莫不是錯覺?」他心有餘悸的揉了揉腦門,又將自己否認了一遍,不,那絕不是錯覺,那種瀕死之感,對於活人來說,乃是最為敏感的,怎會是錯覺呢?
既然不是錯覺,那份危險四伏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呢?
他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不知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他心不在焉的呢喃了一句:「那人有些不簡單啊。」
而這句低到不可聞耳之餘,卻無意被一旁的林遠聽了去,他有些意外的瞟了眼林風後,眸子裡突然閃過一道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