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巷子狹窄蜿蜒,巷子兩側到處是居民堆放的雜物,牆壁上隨處可見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
這裡就是血巷,源能之都最特殊的幾條街巷之一。
時間已經入夜,整條巷子幾乎都已經陷入了沉睡,路上已經看不到行人,幾隻灰撲撲的老狗聚在一起,懶洋洋的趴在牆根下,像是一動都不想動,只有一對對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巡視著巷子的兩端。
突然,老狗們的耳朵動了動,同時站起身,警惕的盯著同一個方向,隨著一陣羽翼拍打的聲音過後,一身黑衣的烏鴉,從黑暗中緩緩走出,走進了血巷之中。
血巷還是老樣子。
巷子的一端,和平飯店還亮著燈,孟老闆依然坐在院子裡鍾愛的躺椅上,半邊漂亮的老闆娘就坐在他的身邊,躺椅旁的小几上,一瓶淡酒,幾盤小菜,忙碌了一天的兩人,正享受著難得的閒暇和溫馨。當烏鴉從門前經過的時候,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孟老闆端著酒杯的手向大門的方向揚了揚,像是在敬酒一樣,但不等有回應,酒杯就已經放到了嘴邊,眼光也回到了老闆娘的身上。
巷子的中段,各家店鋪的捲簾門早已放下,只有其中最大的一間,從捲簾門的縫隙間還有微光透出。空氣中,隱隱約約飄散著機油的味道,奇怪的味道掩蓋了金屬特有的腥氣,卻掩蓋不住隱藏在門後的微弱能量波動,波動時而劇烈,時而平緩,也不知是在做些什麼,但烏鴉很清楚一點,大概就在不久之後,這裡或許就能醞釀出另一場爆炸吧。
隨著腳步慢慢前行,刺鼻的機油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香氣,麵粉和焦糖一向都是絕配,二者的氣味糅合在一起,會讓每個熱愛甜食的人趨之若鶩。從散發著香氣的糖果屋裡,清冷的熒光順著緊閉的窗簾向夜色中窺探,熒光下,似乎有兩個影子依偎在一起,一刻也捨不得分開。
再往前走,粉紅色的招牌,粉紅色的大門,一切都是粉紅色的,再熟悉不過的建築了,只是建築不知道為什麼更換了招牌,招牌上的字不再是情趣屋,而是改成了紳士俱樂部,可惜的是俱樂部沒見有紳士進出,裡面傳出的聲音,似乎也和名字毫無關係。這麼邪惡的地方,正直善良的烏鴉當然要繞著走了,黑暗中,烏鴉乾咳一聲,從俱樂部的櫥窗前悠悠的走過,路過的時候,還不忘朝明亮的櫥窗里全副武裝的每日展品揮揮手打個招呼。
沿著巷子一路溜達,當烏鴉停下腳步的時候,雖然周圍的建築儘是漆黑一片,沒有一棟里有光透出,但借著明亮的月光,他還是能看清面前這個白底紅色十字的招牌,還能認出這間小小的診所。
招牌上的絲襪當然早就沒有了,外面堆放的酒箱倒是又增加了幾個,門口的石板地面上,不知何時多了幾灘暗紅色的污跡,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天知道這些污跡代表著什麼,也許有人知道,但烏鴉對此沒有一點興趣。
診所的大門是敞開的,嗯,這裡一向如此,大門永遠敞開,就是輕易沒什麼人敢進去幫自己蛻一層皮,就連烏鴉每次走進大門的時候,心裡都會覺得不安,總覺得像是要走入魔窟一樣,但是今晚他並未猶豫,徑直走進了大門,沿著黑漆漆的樓梯一路下行,第一次走進了真正的診所里。
連著下了幾層樓梯,再推開一扇往往只有醫院裡才有的厚重防火門,光芒大亮,眼前充斥的,是一片聖潔的白色。
一眼望去,標準的醫院式風格,瓷磚地面一塵不染光可鑑人,白色的牆壁莊嚴肅穆,銀色的金屬大門上不時有綠色的燈光閃爍,透出一股科技感。
可視範圍內,診所並不算太大,也就或大或小十多個房間而已,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已經超過了普通診所的範疇,說是一間小醫院也不為過,各種診斷室,檢查室,治療室,還有寬敞的病房,醫院的設施樣樣俱全。
透過有些沒有關閉的房門,可以看到內部的環境和設備,大多設備烏鴉連名字都叫不出,甚至根本沒有聽說過,從這些設備里傳出的能量反應來看,絕大部分設備都不屬於四葉星的科技,而是來自各個不同世界的產物。應用普通電力的透視儀,應用蒸汽能的骨骼接合器,應用微能的微觀手術儀,最親切的還是應用輻射能的外科自動治療倉,嗯,不久前剛剛見過,當然親切了。
這些來自各個世界的先進設備放在一起,不僅沒有顯得混亂,反而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協調,至少和外面破舊雜亂的環境相比格外協調,二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一進來就不自覺的產生一種感覺,嗯,這間診所還是挺正常的,應該可以放心吧。
錯覺!
烏鴉相信,這絕對是錯覺而已。
雖然走廊上偶爾也有三四個護士步履匆匆的經過,兩側的椅子上,也有一些應該是病人親友的人焦急的等待著,一切看起來像模像樣的,但是,這些不時響起的慘叫和哀嚎是怎麼回事,要是哀嚎聲發自手術室或者治療室也可以理解(???),但發自收費處可就太可怕了,這裡果然是魔窟吧。
「你家兄弟換了個腎,順便還換了個眼球,這可是取自三級控能者的器官,稍微適應一段時間就能正常運作,還沒有排異反應,可比普通人的器官省事多了,要你一千四百萬你居然還敢嫌貴?」嘖,你買個活體供體也就幾十萬吧,拆個零件轉手就幾十倍,你也不怕數錢數的手指頭抽筋?還沒靠近慘叫發出的地方,香水和酒精的混合氣味就鋪面而來,孫憫的聲音讓烏鴉撇了撇嘴,「後悔了也行啊,我現在就去把換上的器官拆下來。會死?會死關我什麼事,我又不認識他,何況就算真是我兄弟,醫療費也一分不能少,不然後果自負。」
算了,還是躲遠點吧。烏鴉嘆了口氣,鬼鬼祟祟的繞過收費處,繞到了走廊盡頭的病房外。
在推開病房門的瞬間,雌豹中氣十足的哭鬧聲就傳入了烏鴉的耳朵里。
「我不要打針,我不要吃藥,嗚嗚嗚,玫瑰,我要回家。」
房門打開,像個小孩一樣滿床打滾耍賴的雌豹,以手扶額的玫瑰,保持著推門姿勢的烏鴉,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