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高氣爽,萬里無雲。
滔滔洛水,滾滾長流。
一葉輕舟,蕩然在長春城門之外的洛水河面上,兩岸大軍,戰旗獵獵,虎視眈眈,南岸的兵馬為吳軍,將士列陣,猛將如雲,死死的盯緊了河道中央,而北岸的將士為魏軍,最森嚴精銳的御林虎衛在典韋的親自率領之下,也守在了河岸之上,氣勢如虹。
而河面上卻是很安靜,就連那流水的聲音都讓兩軍將士清晰的聽清楚,他們甚至都不敢出一絲絲的聲音。
因為在這一個小小的輕舟之上,坐著天下最尊貴的兩大霸主。
輕舟如舫,布置雅致,孫權和曹操在船的中間空地對立而坐,而兩人中間的案桌擺著一壺小酒,還有幾樣小菜,兩人仿佛多年不見的朋友,他們對酒聊天,噓寒問暖。
&曹,你這樣子看起來不太妙啊,身體還好吧?」
&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嗎?」
&非常的糟糕,根本不像當年那個一馬當先,英姿勃發,無所顧忌,僅憑手中一點點兵馬就敢豪氣萬千,追擊****董卓的大英雄曹孟德,看來你是越來越老了,怎麼看都有點奄奄一息的感覺!」
&呵,倒是沒有想到我曹孟德在你孫仲謀的心中居然有這麼大的名頭,也許是我最近的精神不夠,這也不怪我,你連番組合拳,不到一年大戰,我大魏朝土崩瓦解,我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就有些不好,日後只要養養就好了!」
&說華佗養生的能力不錯!」
&虧了他,不然我恐怕就臥床不起了!」
&我拿下了雒陽城了,把他請回金陵城去!」
&我死都要帶著他!」
&也太自私了,死就死了,幹嘛還要讓人家一個醫者給你陪葬,一個華佗能讓天下醫者之法提高三分,你就不顧念一下天下人的醫道!」
&樂意,你管得著嗎?」
&曹,別逼我,大魏朝都讓我給撂倒了,我還搶不出一個華佗!」
&本事你試一試,給你一具屍體!」
「……」
不知道的人,如果聽到他們的對話,多半還以為兩人是多年不見的朋友在敘舊,然後泛舟遊河,談天說地,絲毫沒有那種你死我活,劍拔弩張的氣氛。
&仲謀,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十餘年下來,也不少,大部分不是你追殺我,就是我追殺你,很少有這麼心平氣和的,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對酒當歌了吧!」
曹操的兩鬢已經發白,氣血虛弱,氣色有些黯然,但是他一雙冷眸如鷹,目光依舊的霸氣無雙銳利無匹,有一絲絲的桀驁不馴,而他的聲音有些冷然,也有些感嘆。
&們之間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聊天,應該當年徐州東海的那一戰!」
孫權聞言,輕輕的抿了一口小酒,然後才抬頭,目光看著有些落寂的曹操,他的眼眸之中不禁燃起了一絲懷緬之色:「當初那一戰可是兇險,差點被你幹掉,你也差點被我滅了,最後我們打了一個平手,你殺不了我,我殺不了你,所以大家只能坐下來談判!」
那是吳國立國之後,第一次出征,征伐徐州的戰役。
孫權親自掛帥領軍,率領一部分的大軍,自海路北上,然後從郁洲山登陸東海郡,交戰於當初從彭城殺出來的曹操,他們東海郡之間,連番血戰,最後和曹操拼了一個你死我活。
不過那一戰雖然兇險,可他們只是打了一個平手,最後孫權只能憑藉斗將,以趙子龍的騎術,略勝一籌典韋的蠻力而已。
&今天,我曹操卻敗了,敗的乾乾淨淨,敗了無力回天!」
曹操仰天長嘆,有些苦澀的笑出來:「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敗在了哪裡,為什麼會敗給你孫仲謀?我自問一世精明,機關算計,卻連番敗在你孫權的手下,我不甘心!」
&也許就是天命在我大吳!」
孫權很傲嬌的說了一句話。
&許吧!」
曹操是不信命,可如今大魏朝的命運該如此,他只能相信:「孫仲謀,酒過三巡,寒暄也過了,你也該上正題了,如今兩軍交戰在即,你卻傳信與我會面,不會只是想來來告訴我,天命在大吳吧!」
&果我說我今天特意來奚落一下你這個敗軍之將的,你相信嗎?」
孫權舉杯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
&信!」
曹操聞言,不用考慮,直接斬釘截鐵的道:「孫仲謀很無恥,這一點我清楚,但是你絕對不是一個無聊的人,如今吳軍勝局在握,你們只要步步為營便可破雒陽入如,你作為一國之君,會無聊加冒險,不惜性命,就是為了在大戰之前來奚落我一番,呵呵,這話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哈哈,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不一定是自己人,也許就是敵人!」
孫權目光凝在了曹操的臉龐上,咧嘴一笑,道:「果不其然,這天下最了解我孫權的,也只有你曹****,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這杯我敬你的!」
&吧,為何而來?」曹操一口喝盡杯中之酒,沉聲問道。
&降!」
孫權沉默良久,吐出了兩個字,聲音不是很洪亮,卻讓曹操的耳朵出現了鳴響。
&降?」
他怒目圓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孫權:「你居然想要招降我?」
&道不可以嗎?」孫權收起了嬉皮笑臉,面容正色,目光變得越發起來凌厲和霸道:「降我大吳,天下太平!」
為什麼在大戰之前,他還是要見一見曹操。
是因為,他終究想要去招降曹操,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他還是想要去試一試。
&會降嗎?」
曹操冷笑,眼中明顯有一抹嘲笑的神色:「還是你孫仲謀認為我曹操會怕死?我在,大魏在,大魏既然不再,我曹操有何必苟延殘喘!」
&不怕死,但是你就甘心這麼死去嗎?」
孫權眯起眼眸,淡淡的道:「你我之間,所有的深仇大恨,都因為你我的立場問題而已,並無私仇,我很敬佩你,敬重你的能力,如今大吳朝已經贏得了天下,這是事實,而你的大魏朝輸了也是事實,為何寧可一死,也不願投降呢?」
&為我是曹操!」
曹操的聲音充滿著不可一世的傲氣。
他是曹操,曹操是不可以投降的。
&子漢大丈夫,要輸得起,你既然已經輸了,明明已經無力回天,為何就是不認命?」
孫權長嘆一聲,嘴角有一抹苦澀的笑容:「你降了,天下大吉,不要打雒陽這一戰,我也不用費盡心思把你的死忠屠殺一空,你若是負隅頑抗,必損雙方將士性命,你這又何必呢?」
&仲謀,我有些不懂,雒陽城你隨時可攻下,若是減弱傷亡,你圍而不攻也已經做到了,我曹孟德如今不過只是一介落魄之君,你冒險起來勸降,所為何?」
曹操突然問道。
孫權來見他,那可是冒的不少的風險,畢竟在這個關頭,他居然敢冒著風險前來相見,那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我唯一能看得上眼的,莫過於你曹操!」
孫權斟酌了一下,才道:「當年不少梟雄諸侯,袁術,袁紹,劉表,劉備,這些人都不如你,這個世界,如果少了曹操,未免有些太乏味了!」
&哈!」
曹操聞言,不禁大笑:「得你孫仲謀此言,我此生足以!」
&曹,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孫權把中間書案上的小酒小菜全然撥落,然後攤開一份地圖:「你好好看看!」
&是什麼?」
曹操看了兩眼,有些糊塗,這地圖的地形有一部分很熟悉,但是有一部分很陌生。
&是一幅天下地圖!」
孫權微笑的解析的道:「中原雖大,但是對於整個天下來說,不過只是偏安一隅,不足與浩瀚天下之比,中原雖定,但是天下未定,征服大海洋,征服西域,才是我輩之想,如今西面強敵環繞,有一個人口經濟兵力都不亞於昔日前朝大漢的帝國,名為羅馬,此方為我之強敵!」
&下,天下,好一個天下!」
曹操有些震撼,他的眼眸細眯,死死的看著地圖上所標識了一個個地方,他知道西域,但是他從來不知道,天下如此之廣闊,這一刻他都有些心動了:「沒想到我曹孟德爭了一輩子,奪了一輩子,卻只不過是井底之蛙,輸的不冤啊!」
&曹,那你可願與我攜手而戰,逐鹿天下!」孫權目光真誠,誠心邀請。
&哈哈,我差點就被你說服了!」
曹操回過神,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目光不再看那副世界地圖,神色也變得冷淡漠然起來了:「可惜,我終究是曹孟德!」
&可惜了!」
孫權有些失望,但是又感覺預料之中。
曹孟德的傲氣,豈會容忍在東吳的戰旗之下的征戰,他做不到,寧可一死,他也做不到。
而孫權明知道自己這是痴心妄想,但是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為什麼他想要招降曹操,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許是惺惺相惜吧,畢竟鬥了這麼多年的一個對手,他不僅僅認可曹操的能力,還對他有些的惋惜之情,認為此人不該如此落幕。
可惜結果終究讓他失望。
不過他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已經盡力了,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曹操既然不願意投降,那麼他只能死了,別無他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