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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嘆了口氣,將兩人扶起來,輕聲道:「先生,文遠,何必如此?」
張遼搖頭,臉上滿是羞愧,道:「主公待遼厚重,而遼卻無有作為,如禰衡那等小人,卻是外人出手方才殺之,張遼實在……無地自容!」
賈詡立時便要為張遼說話,因為當初張遼本意是要殺禰衡的,卻是被賈詡給勸下了。
其實,賈詡在信中已經特意說明過這一點,因為賈詡很清楚,對外人怎麼算計都好,但同在李易麾下,如今又是「創業」階段,可不能有挖坑內鬥的嫌疑。
不過,李易輕輕抬手,示意賈詡無需解釋,他自己則面露些許複雜之色,緩緩說道:「不瞞諸位,我最初得知事情經過,確實心有不滿,有心責怪你們放任禰衡,即便不殺,再不濟也要將他扣下,等我回來再做處置。」
張遼聞言慚愧低頭,但賈詡品味著李易話中語氣,卻是目露欣慰之色,知道自家主公已經明白了他的顧慮。
李易眯了眯眼睛,看其中神色,似乎是想起了當初與曹操相見的那一幕,帶著幾分感慨,說道:「這天下人雖多,但能與我為敵者,唯有曹操一人!」
在座之中有人聽到過李易稱讚曹操,有的還是頭一次,雖然各自想法多少有些不同,但他們都很服氣李易,而曹操既然能被李易如此盛讚,顯然這人要比表面上的兗州牧厲害。
只聽李易繼續道:「曹操此人無論心胸,眼光,智謀,皆為當世上上之選,似禰衡這等以言語刻薄刁來鑽博取名聲的狂逆之人,來此之前,必然開罪過曹操,然曹操既然知其惡劣,卻不但不殺之,反而送來南陽,呵呵,禰衡之後能做出什麼事情,曹操難道會想不到?」
張遼低聲問道:「主公是說,曹操故意讓禰衡來送死?」
李易沒回答,卻是看向賈詡。
賈詡似有遲疑,又看了看李易臉色,這才說道:「文遠說的對,但也不對。」
見張遼面露不解之色,賈詡向眾人拱了拱手,道:「賈某對曹操了解不多,有些事情只能推斷臆測,若有不足之處,還望諸位指正!」
李易暗笑賈詡這人不愧是出了名的惜身,真正說問題之前,還不忘先給自己準備好台階。
只見賈詡起身,一邊緩緩踱步,一邊說道:「如今天下,威望最盛之人,無過於河北袁本初,年前與公孫瓚征戰廝殺,袁紹多有勝績,且在界橋一戰重創公孫瓚麾下白馬精銳,而公孫瓚新敗之後,對內不但不知養精蓄銳,恢復元氣,反而越發不惜民力,漸漸有窮兵黷武之勢,對外又同時交惡幽州牧劉虞,如今白馬將軍雖然威名猶在,但天下智謀之士皆可看出,其勢已呈日薄西山,將來若無大變故,河北之地早晚都會被袁紹所得。」
「而除去袁紹,也不計主公,這天下最為讓人側目之人,便是曹操了。」
「主公行事,講究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與民無傷,然曹操卻是處處以兵戈為先,儘管許多時候是不得已為之,但其人必定好戰,觀曹操之前在兗州行事,待今年兵馬修整,補充糧草之後,多半會再興戰事。」
屋中有屏風,上面掛著一張簡略的地圖,賈詡走到近處指了指,說道:「河北有袁紹,如今正是勢大,且與曹操交好,曹操必然不取,而司州混亂,其中雖有重利,奈何勢力紛雜有如泥沼,輕易涉足,稍稍不慎就會萬劫不復,那麼,曹操有意擴張,所選唯有徐州,豫州!」
一旁的徐晃忍不住插話道:「先生,南陽可是在荊州,與之何甘?」
賈詡微微一笑,道:「公明莫急,且聽我說完。」
頓了頓,賈詡嘆道:「自董卓入洛陽,天子威望大不如前,但袁紹在河北與公孫瓚廝殺,彼此也要假借大義名分,又何況曹操?」
「所以,曹操想要興兵,必然要師出有名!」
李易暗暗點頭,後來曹操打徐州,雖然是以為家人復仇的名義,但其實是個人都知道,就算沒有那檔子意外,曹操沒事找事,遲早也會另立名目對徐州下手,而那次意外,不過正好給了曹操藉口罷了。
這時候,許多人已經明白了賈詡所指,坐在末尾的徐庶問道:「先生是想說,曹操派禰衡來南陽,就是故意借禰衡生事,然後好圖謀不軌?」
賈詡還沒答話,挨著徐庶的石韜就搖頭道:「不然,除非曹操是行那假道伐虢之策,然而中途有豫州相隔,豫州非是曹操能夠吃下,且南陽又隸屬荊州,曹操若是真的如此作為,怕是立時會被群起攻之。」
徐庶微微搖頭,沒有與石韜爭論,但看其表情,顯然是與石韜看法相左。
這時,郭嘉輕咳了一聲,說道:「諸位,有一件事我等怕是疏忽了。」
賈詡笑問道:「奉孝說的是何事?」
郭嘉因為過年的時候犯了一些錯誤,這時候也是有心表現一下自己,當即說道:「如今世人皆道劉表欲害我家主公性命,現在只是面和心不和,而曹操與劉表同為州牧,主公與其也無多少私交,可是我等只見曹操遣使來南陽,卻未聞其有使者入襄陽……敢問諸位,劉使君若是知道此事,當作何感想?」
賈詡聞言連連點頭,讚嘆道:「奉孝所言甚至,禰衡入宛城,以其言行,必然沸沸揚揚,劉表知曉後,固然認為曹操輕視與他,卻也會對主公更加提防,將來倘若南陽有事,襄陽態度極難揣測。」
正說著,賈詡忽的啞然失笑道:「只是誰也不曾料到,我等雖然不殺禰衡,禰衡卻是終究身死,如此,劉使君縱然心有狐疑,也說不出半個不是。」
賈詡眯了眯眼睛,如同一隻陰險的老狐狸一般,繼續道:「禰衡來南陽若是不死,其一可讓主公對我等不滿,有離間之效,其二可讓劉表與主公隔閡加深,方便曹操將來行事,至於禰衡死在我等手中,呵呵,曹操近可以以擅殺名士之故抹黑主公名望,遠則以此留作出兵藉口!」
說到這裡,賈詡看向徐庶石韜那邊,幽幽道:「曹操能一年之內下兗州,那麼豫州能當他多久?甚至,曹操不取豫州,只謀潁川呢?」
「曹操此人算計深遠,我等若與其相鄰,縱然不懼,但精力也必然為其所牽制,那樣就會影響到主公的大事了。」
說了這些,賈詡看著有些人面露思索,還有人更是露出擔憂之色,顯然已經將曹操當做敵人,心中暗道年輕人缺乏歷練,口中卻忽的大笑了三聲,頓時引來了許多注視。
張遼就問道:「先生為何忽然發笑?」
賈詡向李易拱了拱手,道:「我笑那曹孟德雖然有些眼光,縱然我家主公如今只是南陽太守,就讓他起了戒備之心,如此智謀,確實罕見!」
「只是可惜了,曹操雖然厲害,但他又哪裡知道,我等主公眼光更是十倍於他,雖然暫時偏居荊州一隅,卻是於無形中將整個東南半壁的局勢變化掌握手中,只待天下風起,便可扶搖直上,到那時再回頭看曹操今日算計……呵呵,不過一場笑談罷了。」
眾人聞言,精神全都是一震。
今日這場會談的參與之人,除了諸葛玄,之前都是李易心腹,是知道他謀劃的,同樣是在爭地盤,相比曹操在兗州與人打生打死,李易的手段還真的是高出了不止一籌!
李易之前只是不時點頭,在心裡評估著自己這些下屬的眼光見識,卻不想賈詡說到最後,卻是忽的給自己送上了一個大大的馬屁,拍的他神清氣爽,周身上下無比通泰。
一邊在心裡吐槽賈詡沒節操,李易一邊繃住笑意,在眾人明顯帶著崇拜的注目禮中,緩緩說道:「先生所言甚是,我之前所想到的,就是禰衡倘若直接死在我等手中,我雖然不懼曹操陰謀暗算,但終歸於大局不利,好在人算不如天算,禰衡被周倉所殺,曹操即便想要以此為藉口行些算計,卻也是不知何年何月了,而且,呵呵……」
李易想到原本歷史中這一年中會發生的事,先是眯了眯眼睛,然後神色一肅,鄭重道:「諸位,我有幾件事要告訴諸位,事關重大,切記不可外傳。」
眾人神色一凜,齊齊應道:「喏!」
李易點頭,這才繼續說道:「袁術已得『玉璽』,開春之後必然會豎起反旗,然後以奇兵襲取江夏,而我等將來如何,就要全看那時應對!」
「徐晃!」
徐晃眉毛一揚,出列道:「末將在!」
李易說道:「公明隨我最早,我素來寄予厚望,待到袁術起兵之時,南陽須有三萬可戰之兵,公明能否做到?」
徐晃朗聲道:「末將定不辱命!」
不過徐晃說罷,卻是又頓了一頓,有些遲疑的問道:「末將可保練出三萬精銳,只是甲冑兵器恐怕略有不足……」
李易輕輕點頭,道:「這些你無需擔心,所缺多少甲冑,屆時自會有人為我等加倍送來!」
「喏!」
徐晃當即放下心來,退回座位,開始盤算招兵之事。
李易又道:「張遼!」
張遼出列拜道:「末將在!」
李易看著張了的目光很是欣賞,他麾下雖然典韋武力第一,但帶兵打仗的第一猛將,卻是非張遼莫屬。
只聽李易說道:「若起戰事,我自當親自掛帥,但軍中第一大將,具體指揮三軍,排兵布陣之事,卻是要文遠去做,可謂責任重大!」
張遼深吸口氣,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誅殺董卓那次,張遼雖然功勞不小,卻並非其中不可替代之人,後來許多人只是覺得張遼跟了個好主公,並不認可他有多少將才。
但這回不一樣了,李易讓他做真正的統兵大將,對手還是袁術,劉表這樣的聲名赫赫之人,一旦事成,絕對可為當世名將!
得到這樣的機會,張遼又是感激,又是興奮,大聲道:「張遼寧死不辜負主公厚望!」
李易微笑道:「我對文遠才幹放心,唯一顧慮就是,文遠從未統御萬人,所以,公明練兵之時,文遠也不可懈怠,當多在軍中行走,但有不明之事,可與諸位賢能探討,千萬不能馬虎大意,因為戰事一起,我等勝則海闊天空,敗便是粉身碎骨!」
「喏!」
待張遼也領命退下之後,李易沒有再刻意針對誰下令,而是直接對眾人說道:「曹操之事,自要留意即可,但無需太多顧慮,因為袁術一反,只要我等奉詔討逆,便占據了大義,曹操若打南陽主意,便是與袁術同流合污,自壞名聲,以曹操智慧絕對不會如此。」
「另外,我夜觀天象,發現曹操不久之後在東南方向當生出一樁仇怨,屆時曹操若是興兵,假如不是討伐袁術,就只能是在徐州方向,總之絕非豫州,更不是南陽。」
聽到李易「夜觀天象」,這裡沒有一個人覺得不以為然,因為李易每每所言必中,眾人對此心中已有敬畏。
李易看了看眾人反應,確定除了諸葛玄有點懵逼,其他人都是很有幹勁的樣子,心中滿意,知道禰衡的事情可以了結,便說道:「文和既然已經去信責問曹操,不管曹操如何回復,都是小事,我等都無需理會,今後大事,只在荊揚之間!」
「喏!」
眾人紛紛起身領命,李易揮手示意眾人坐下,然後看向諸葛玄笑道:「我看諸葛先生面龐紅潤,氣色遠勝以往,可見大丈夫功名雖然重要,但家人陪伴也不可缺少,我知在場有幾位還未成家,若是有意哪家女子,需要保媒,儘管開口,李某人樂意之至。」
眾人鬨笑,看向個別人的目光不乏揶揄之色,氣氛一時輕鬆了許多,不過也有例外,一個是諸葛玄,還有一個是郭嘉。
諸葛玄知道,往日這等商討,是沒有他的份的,為此心中常有嘆息,不時還顧影自憐,今日得到召喚,以為李易只是表示重視,諸葛玄一直暗暗歡喜,哪想到卻是稀里糊塗的就上了賊船。
坐看袁術謀反,同時算計劉表,一口吃兩家,諸葛玄除非眼瞎,才會把李易當做單純的良善之輩。
然而,看到李易的真面目又如何
諸葛玄與劉表的關係已經淡了,反觀李易與他諸葛家有大恩惠,因此縱然明知腳下的是賊船,諸葛玄也下不得,只能期盼李易這艘船別輕易就翻了。
察覺到賈詡目光一直看著自己,諸葛玄知他用意,微微定神,然後向李易拱手道:「襄侯於我諸葛家有再造之恩,諸葛玄感動莫名,奈何身無他物,唯有以今後殘生相報,還望主公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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