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目光拉回到西北的戰場,呂布目不轉睛的看著兩百步之外的官道,靜靜地等候著白毦精兵的到來。
馬蹄聲,隱隱約約的從官道的盡頭響起,呂布立刻握緊了手中的方天畫戟,左手伸出對著身後的龍驤重騎們打了一個準備出擊的手語。
數十個呼吸之後,官道上的馬蹄聲越來越響,呂布已經可以看到白毦精兵的身影了,在奔馳的隊列最前方,陳到頭插白羽,身著鮮亮的鎧甲,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一馬當先奔走在白毦精兵的隊列最前方。
八十步……五十步……二十步……眼看白毦精兵就要一頭扎進龍驤重騎的埋伏圈時,陳到忽然勒住了戰馬,那匹黑色的駿馬在疾行中忽然被強行停止了前進,立刻嘶鳴一聲,一雙前蹄高高揚起,後蹄重重的頓在地面上,呈四十五度角人立而起,在空中稍作停留之後,這才重重的重新落到了地上。
一名白毦精兵的校尉來到陳到的身邊,疑惑的問道:「將軍,怎麼了?」陳到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警惕的目光,在道路的兩旁來回掃視,同時大聲說道:「這裡有殺氣!警戒!」七千名白毦精兵聽到陳到的喊話之後,立刻抽出戰刀,圍成了一個圈,瞬間布置成了一個善於防守的方圓陣,將陳到圍在核心當中。
「咦?竟然能預感到我軍的殺氣?此人想必一定就是陳到了,果然是有兩把刷子,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上馬!」呂布前面的幾句話,還在讚嘆著陳到的機警,最後,已經是在下達做好衝鋒準備的命令了。
一萬名跟隨在呂布身後的龍驤重騎悄無聲息的翻身上馬,沒有一個人發出絲毫的動靜。他們的裝備可都是敖烈花費巨資打造出來的,三層厚的明光重鎧採用了無縫連接的跨時代技術。根本就不會引發像普通鎧甲那樣的甲葉碰撞聲。
等部下將士們全都跨上戰馬之後,呂布將方天畫戟緩緩放到了馬鞍旁的掛鉤上,悄然摘下了箭袋中的寶雕弓,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同時沉聲命令道:「準備手弩,目標,敵軍各級將領。等待某的命令,自行射擊!」
龍驤重騎們因為是重騎兵的原因,除了和血殺精銳一樣配備了溪子手弩之外,每個人還都配備了一張騎弓,用於在奔馳中進行遠程的奔射,在交鋒之前擊殺對方前排的騎兵。使對方的戰陣出現混亂,所以呂布每次在下達射殺命令之前,都要明確部下的將士們,到底是使用手弩進行近距離的精準射殺,還是使用騎弓進行遠程打擊。
呂布堅毅的目光,筆直的投射在陳到身上,但是眼神中卻是一片平靜。看不到絲毫殺意,因為呂布知道,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點殺氣,陳到立刻就會感應到。將狼牙箭鎖定在陳到身上之後,呂布在心中默數了三個數,三個呼吸的時間,已經足夠所有的部下鎖定目標的了,呂布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隨即,呂布的手指一松,狼牙箭如流星趕月般激射了出去,目標直指陳到的咽喉!隨著呂布的弓弦振動聲發出,一萬名龍驤重騎同時扣動了手弩上的扳機,將三寸長的弩矢,向著白毦精兵隊列中的各級將官射了出去。
嘭嘭嘭。一陣密集的手弩聲驟然在道路兩旁響起,埋伏在呂布對面的曹性,也是射箭高手,他早已從呂布的弓弦振動聲中。聽出了呂布無聲傳達給自己的命令,所以,曹性立刻指揮自己這邊的龍驤重騎,也對白毦精兵進行了精準打擊,速度,只比對面的同袍慢了一線而已!
「敵襲!豎盾!」陳到在聽到呂布那第一聲弓弦振動之際,便已經知道有人在這裡設下了埋伏,立刻高喊著讓部下將士做好準備,同時,陳到反手拔出戰刀,一刀將呂布射來的狼牙箭砍斷。
隱藏在樹林中的呂布,看到陳到指揮若定,臨危不亂,而且手上的功夫也算了得,竟然能憑一柄短刀砍斷自己的狼牙箭,心中的戰意油然而起。雙腿在赤兔的馬腹上一夾,呂布一馬當先率先向著白毦精兵沖了過去,或者說,呂布是向著陳到沖了過去,他要看看,陳到究竟有多大能為!
陳到憑著自身的武藝砍斷了呂布的狼牙箭,但不代表所有的白毦精兵都有這樣的本事,手弩是利用機械的力量撞擊發出的弩矢,其力道遠比弓箭更加驚人,而且,溪子連弩那可是經過王渾和馬鈞這兩位大師聯手進行過數次改進的,威力更是力可穿石,那些被龍驤重騎鎖定的白毦精兵將領們,立刻遭到了沉重的打擊,每個人都至少遭受了十根勁弩的侵襲,面對這些有備而發,力道極強的弩矢,十成中有九成的將領,都沒能躲過這場劫難,身體被一根根的弩矢洞穿而過,慘叫著跌落到了馬下。
僅僅是一輪襲射,白毦精兵就喪失了絕大多數的指揮官,更有不少精兵受到了牽連,被弩矢穿胸而過,和自己身邊的將領一樣,慘叫著摔倒在地上。陳到舉刀怒喝道:「不要亂,保持陣型!敵軍很快就要發起衝擊了!」
不等陳到的呼喊塵埃落定,繼呂布之後,兩萬名龍驤重騎已經從道路兩邊現出身來,目光中充斥著無盡的殺意,身上的明光鎧顯得厚重無比,手中龍角槍的鋒銳,光可照人!他們一邊策馬向白毦精兵發起奔襲,一邊同聲怒吼道:「龍驤之怒,有進無退!」
原來是龍驤軍!陳到終於知道敵人是誰了,這一刻,他的心裡泛起了無邊的苦澀,什麼蜀漢第一精銳,和人家龍驤軍比起來,簡直連提鞋都不配!看看人家布置的埋伏圈吧,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如果不是自己有著遠超常人的危機感,一頭扎進人家的口袋中還不自知呢!
可就算自己識破了龍驤軍的埋伏又能怎樣?看看龍驤軍的裝備,看看龍驤軍的精準射術,看看龍驤軍一往無前的氣勢,在看看龍驤軍精銳們散發出來的殺意,哪一點都要遠超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白毦精兵!最主要的是,像龍驤軍這樣的重騎兵精銳。竟然整整有兩萬人!兩萬人啊!陳到清楚地知道,他訓練出來七千白毦精兵是多麼的不容易,這七千人幾乎耗盡了他的心血,他實在無法想像,龍驤軍這樣的精銳,是怎麼訓練出來兩萬之眾的!
其實,陳到的這個疑問。答案很簡單,就是敖烈和劉備這兩個君主,對部隊的投入力度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敖烈為了打造麾下的四支精銳,幾乎耗費掉了原燕國大半的財力,這才打造出八萬人左右的四支精銳。使得他們成為各自領域中,當之無愧的當世第一精銳,為此,敖烈平時可是窮的要死,終日過著節衣縮食的生活,這也是他提倡節約,反對鋪張浪費的重要原因之一。他要儘量節省一切開支,將精銳部隊武裝到牙齒!因此,每次作戰敖烈都要精打細算,儘量節省成本,這一窘迫的狀態,直到北方三州的經濟逐步走上正軌後才得以緩解。後來敖烈當上了攝政王,出於維護皇室尊嚴的角度考慮,他的身邊才略微多了一些奢侈品。但也只是像龍柏那樣的盆栽而已,但是除了從洛陽皇宮中原封不動搬過來的古玩玉器之外,他是一件新的奢侈品也沒有增添。
而劉備呢?顛沛流離了半生,嘗盡了人間的酸楚,在手中的權力逐漸龐大起來,坐上了荊、益兩州州牧之後,劉備心中的雄心壯志。已經不再像年輕時那樣鋒銳了,變的日益貪圖享樂起來,在敖烈吃著和士兵們同樣的飯食,穿著和士兵們同樣的粗布衣袍時。劉備卻在全據益州之後,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尤其是在他當上漢中王之後,變得更加奢侈了,每頓飯的消耗,每件衣服的造價,都頂的上敖烈的十倍有餘了,一天兩天不算什麼,可是天長日久算下來,劉備在衣食住行方面,就要比敖烈多出一筆天文數字的開銷,這筆開銷,劉備在錦衣玉食中揮霍掉了,而敖烈卻把這筆錢用到了裝備精銳部隊上!所以,兩國精銳之間的差距被越拉越大也就不足為奇了,這種差距發展到今日為止,白毦精兵已經難以望到龍驤重騎的項背了。而這種差距體現到戰場上,就是眼前的景象,白毦精兵在龍驤重騎以有心算無心的進准打擊之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慘烈傷亡。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陳到即便指揮才能在出眾,無奈他的命令現在根本傳達不下去,他和軍士們之間,已經沒有了承上啟下的各級將領作為溝通的橋樑,現在,陳到只能無奈的接受部下精兵們,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之中了。
陳到的只有那麼一瞬間的空閒,為自己的部下著想,緊接著便立刻收回了注意力,將戰刀插入刀鞘,然後摘下掛鉤上的長槍,準備全力以赴的應對即將奔到自己眼前的呂布。呂布不認識陳到,只是憑著推測猜到了陳到的身份,但是陳到卻不可能不認識呂布,鼎鼎大名的虓虎戰神,人中呂布,馬中赤兔,誰人不識誰人不曉?十多年前,敖烈在離開九原隨父親劉虞到薊郡上任的時候,曾送給過呂布一首詩,其中有一句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現在,這句話一語成箴,當今天下,要說誰沒聽過呂布的大名,那簡直就是白活了。
嘶——赤兔狂嘯著,載著呂布飛一般衝到了陳到的眼前,擋在陳到身前的數十名白毦精兵,不是被赤兔撞得骨斷筋折倒飛而出,就是已經成為了方天畫戟之下的又一縷亡魂!
呂布的嘴角帶著冷笑,方天畫戟毫不留情,照著陳到的頭頂兇狠的劈落下來!陳到雙手握緊長槍,一個舉火燎原之勢,迎向了斬落的方天畫戟。
鐺——一槍一戟重重的碰撞到了一起,瞬間便濺射出了無數朵火花。陳到能擋住自己這一戟,是在呂布的意料之中的,如果連自己的一招都接不下,那他可就要自己太過失望了。手臂一晃,呂布瞬間變招,方天畫戟平搭在陳到的長槍上,猛然一個橫掃,意圖用戟刃斬斷陳到右手的五根手指,陳到清喝一聲,槍隨身走,上身向右前傾的同時,左手向下沉落,右手灌注力量,奮力向上一抬,連消帶打的躲過呂布的戟刃,然後右手重新抓在槍桿上,握著長槍向著呂布的咽喉狠狠的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