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敖烈在蔡邕的帶領下,翁婿二人一同上朝覲見天子。
兩人來到皇宮的正殿德陽殿,敖烈看到德陽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容納萬人。殿周圍有池水環繞,玉階朱梁,壇用紋石作成,牆壁飾以彩畫,金柱鏤以美女圖形。
整個宮殿高大雄偉,很是壯觀。遠遠望去,德陽殿的屋頂和旁邊的朱雀闕連成一片,鬱郁與天際相接。
走在德陽殿的台階上,蔡邕低聲叮囑敖烈:「一會兒早朝就開始了,我先進去參加早朝,你是就在殿外等候,聖上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傳你覲見。」熟知東漢律法的敖烈知道,外臣是不能擅自返回京師洛陽的,更不能擅自參加朝政,只有天子召見了,才能進入德陽殿內。
於是敖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等到德陽殿外一百步的時候,一隊御林軍對進入的文武大臣們做著類似後世安檢的工作,文武大臣們紛紛解下自己的佩劍之類的武器,交給御林軍保管。
通過了安檢之後,敖烈跟著一眾大臣走到了德陽殿外,然後就停下了腳步,等著劉宏的召見。蔡邕看了熬了一眼,用眼神叮囑敖烈務必恪守禮節之後,才進入殿中。
後面通過安檢的官員們,走到德陽殿外時,都向敖烈投去好奇的目光,看敖烈的年紀大概只有十六七歲,但是身上卻穿著正三品的官服,不由得讓人們大感好奇,不知道敖烈究竟官居何職,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
「看到那個三品袍服的少年了嗎?他是誰啊?」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像是地方郡守。」
「不像,哪有十六歲就當郡守的,估計是哪個皇親國戚靠著裙帶關係混了個三品大員。」
敖烈的官職是虎威將軍,雖然這個將軍名號只是正五品的職位,但是敖烈還有忠義侯的爵位和右北平太守的職位在身。東漢末年,一郡太守就是三品大員,這可是相當有實權的官職了,不但主掌一郡行政、軍事大權,還有自行任免郡縣官職的權力。所以敖烈才能給麾下的張遼荀彧等人冊封官職。
一眾大臣紛紛帶著疑惑和猜測走進了大殿內,天子劉宏已經端坐在了龍椅上,看著滿堂的文武百官,劉宏緩緩開口說道:「眾卿在進殿之前,想必都看到殿外的那個少年了吧?」
文武百官齊聲稱是。劉宏又說道:「那麼,想必眾卿都十分疑惑那少年到底是誰吧?」
眾人又紛紛點頭,表示劉宏說得對。
「傳他進殿。」劉宏頭也不回的吩咐了身後的張讓一聲。
身為十常侍之首,張讓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不差,根據劉宏的脾氣秉性一猜,就知道站在殿外的必然是身受劉宏喜愛的皇侄敖烈了。但是張讓可不傻,既然劉宏沒有指名道姓的把敖烈的名字說出來,他才不會主動去暴露敖烈的身份。
於是張讓一溜小跑,一直跑到殿外,向敖烈打了個進殿的手勢。
敖烈見到張讓的手勢,整理一下衣衫,然後昂首闊步的向大殿內走去。
進入大殿之後,敖烈目不斜視,氣宇軒昂的筆直向劉宏走去,每走出三步,就會雙腳站定,向著劉宏彎腰行禮;每三拜之後,就會跪倒在地,對劉宏叩首,空中朗聲說道:「臣侄虎威將軍、忠義侯,領右北平太守敖烈,叩見聖上。」
一連說了三遍,完成了三拜九叩的大禮之後,敖烈已經來到了大殿中央,距離劉宏的龍椅還有三十步之遙。已經可以清晰的看清劉宏的樣貌了。四十左右歲年紀,但是臉上帶著疲累之色,顯然是以前酒色過度,導致身體虛弱的緣故。
在敖烈看向劉宏的同時,劉宏也在觀察著敖烈,準確的說,是自從敖烈進入大殿的第一步,劉宏就一直在看著敖烈,沒有一刻移開過視線。看到敖烈氣宇軒昂,面容俊朗,行走之間更是龍行虎步、目不斜視,劉宏在心裡給敖烈打了個滿分的第一印象分。
在等到敖烈一絲不苟的行三拜九叩大禮,劉宏臉上的笑意更濃郁了。
和劉宏形成對比的,是一眾文武大臣,上百位大臣除了蔡邕和敖烈的親哥哥劉和之外,其餘人臉上都是一片震驚!沒有人能想到威震邊陲,有小霸王之稱的虎威將軍、忠義侯會是如此年輕。即便先前就有敖烈不過十幾歲的傳聞,但是耳聞是一回事,真正見面就是另一回事了。看著敖烈英俊的面龐,所有人都不禁由衷的感嘆敖烈的年輕,但是這感嘆中包含的到底是讚嘆還是嫉妒,抑或是其他一起不可告人的心思,就只有各人的心中自己明白了。
劉宏大聲向滿朝文武說道:「看看吧,這就是我大漢威震北疆,讓匈奴人和烏桓人聞風喪膽的虎威將軍!你們都看看,朕的皇侄是如何的少年英雄!」
劉宏的話,讓一大批混吃等死碌碌無為的公卿大臣們,都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面帶著微笑,劉宏對著敖烈說道:「皇侄,說起來今天還是朕第一次見到你,雖然卿已經改為外姓,但是身體裡流淌的,依然是我高祖血脈,今日相見,朕心中很是歡喜。」
敖烈跪倒在地一直沒有起來,聽到劉宏的話之後,俯首叩頭道:「臣侄深感皇恩,必定為我大漢社稷,流干身上最後一滴血!」
「聽聽,你們聽聽!這才是朕的子侄!這才是大漢能臣該說的話!」劉宏那被酒色掏空的身體中,竟然罕見的迸發出了一點血氣方剛的意思。
頓了一頓,劉宏又說道:「朕準備十日後,親自為皇侄主持婚典,就在顯親殿內舉行大禮。」
劉宏此言一出,滿殿皆驚!在皇宮內舉辦婚禮?還是當今天子親自主婚?這是什麼待遇?別說是皇侄了,即便是皇子,也很少有這樣的待遇啊!看起來靈帝是當真十分喜歡敖烈這個皇侄的。
敖烈再次叩拜:「臣侄謝聖上大恩!」
劉宏哈哈一笑,說道:「起身吧,今日朕高興,你就站到朕身邊來吧,呆會早朝結束後,在和朕到後殿敘叔侄之誼,到時珍君也一起來吧。」
敖烈和劉和同時行禮答應。
滿朝文武又是一驚,這已經不能用寵信來形容了,當初敖烈的大哥劉和劉珍君進京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待遇啊,難道這個敖烈敖墨寒是聖上的私生子不成?很多心思齷齪的大臣們,心中暗暗想到。
站在武將行列首位的大將軍何進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身為一品大將軍,獨攬朝中兵馬大權,現在從右北平來了個敖烈,立刻就把自己比了下去,要是讓敖烈在洛陽多呆些日子,豈不是就沒有了自己發展的空間了麼?
於是,何進向文臣的班列中看了一眼,找到暗中投靠自己的一位大臣,用眼神示意他為難一下敖烈。
被何進暗示的大臣,名叫王澤,官職是黃門令。王澤見到何進的暗示之後,稍微思考了一下,出班奏道:「啟奏聖上,今日得見虎威將軍之虎威,臣心中也很是欣喜,臣久聞虎威將軍不但勇武過人,而且文采出眾,曾經做過《飛將令》、《從軍行》和《登幽州台歌》等佳作,不若今日就由聖上命題,請敖虎威作詩一首如何?」
何進暗中向王澤挑起了大拇指,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相信年僅十六歲的敖烈,能夠作出什麼好詩詞來。以前那些被世人傳誦的佳作,肯定是別人捉刀代寫的。
不但是何進如此想,大多數大臣也都是這樣想的,試想,一個剛剛十六歲的少年,不但武勇過人有小霸王之名,而且謀略出眾,屢次用計大敗匈奴、烏桓,更是文采橫溢,接連做出讓世人傳誦的佳作,這怎麼可能呢?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博學多識,也總有一個則重點,誰能夠做到向敖烈這樣,無論是武功謀略還是詩詞,都能達到頂峰水準啊?
敖烈看著王澤,淡然一笑,朗聲問道:「敢問這位使君,可是懷疑某的詩詞是捉刀代筆之作?」
沒想到敖烈竟然在聖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如此直截了當的詢問自己的質疑,王澤連忙擺手說道:「下官並非這個意思,只是一時好奇,好奇而已。」
何進看到敖烈開口質問王澤,更是在心中認定敖烈不過是假託他人佳作,來招搖撞騙換取名聲罷了,於是出班說道:「本將乃是武人,不通詩詞,但是也想欣賞一下敖虎威的佳作,以陶冶情操,還請虎威將軍作詩一首吧。」
敖烈早就注意到了何進和王澤之間的小動作,在心中暗自把王澤劃到了何進走狗的行列里去。見到何進幫助王澤解圍,一起圍攻自己,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絲笑意在敖烈臉上升起,作詩詞?呵呵,如果比別的,敖烈或許還有那麼一絲擔憂,但是說到詩詞,自己這個兩千多年後的穿越者,還會害怕嗎?泱泱華夏五千年的文化沉澱,積累下來了多少好詩詞?隨便拿出一首,都夠眼前這些人陶醉一番的。
帶著淺笑,敖烈向劉宏道:「既然如此,便請聖上命題。」
劉宏原本對王澤、何進的行為有所不滿,畢竟自己剛剛厚待了敖烈,這兩人非要和自己對著幹,萬一敖烈做不出詩詞來,或者做出的詩詞不堪入目,豈不是讓自己這個天子難堪嗎?但是當他看到敖烈充滿自信的神色後,心中又升起了一絲期盼,也想掂量掂量敖烈這個皇侄的極限到底在哪裡。
於是劉宏說道:「皇侄長期鎮守邊關,威震北疆,就以戰場廝殺為題,作詩一首吧。」
敖烈低頭略一沉思,然後抬起頭來朗聲念誦:「詞名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原本是一副看好戲樣子的何進和王澤二人,看著敖烈出口成章,不由得都傻了眼,愣在了當場。其餘眾大臣隨著敖烈的念誦,也都收起了質疑的神色,反而露出一副陶醉欣賞的模樣。
滿江紅還在繼續從敖烈的口中被念出:「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首滿江紅作出,滿殿大臣鴉雀無聲。何進的臉色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本想趁機羞辱敖烈一番,卻沒想到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反倒是成全了敖烈!看看滿殿文武的神**,即便是暗中投靠自己的一些人,也都露出陶醉的神色,搖頭晃腦的細細品味著敖烈詩詞中的蘊意。
「好!皇侄不愧是文武雙全!好詞!」劉宏第一個喊了出來。
站在劉宏身後的張讓,看到何進吃癟,臉色也是沉了下來。明爭暗鬥了這麼久,張讓和何進已經結下了私仇,每一件讓何進丟面子的事情,張讓都會很高興。但是今天例外,因為讓何進丟面子的不是他張讓,而是那個此刻正接受萬眾矚目的敖烈!
思索了一會,張讓想到了一條毒計,於是走到劉宏身側,故意提高了一點聲音奏道:「啟奏聖上,敖虎威果然是文武全才。今日聖上如此開心,不若就讓敖虎威再作一首佳作,以助聖上興致。」
劉宏平日極為寵信張讓,見張讓提出來,也不好駁斥,於是笑著問道:「皇侄大才,眾卿有目共睹,如此作詩,豈能難得到他?就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太傅袁隗出班奏道:「啟奏聖上,老臣有一提議,不如就讓敖虎威以幽州風光為題,做一首稱頌聖上賢明的詩詞,但是語句中不可有幽州景色、賢明等字節。」
聽到袁隗的話之後,一眾文武大臣紛紛撓頭,這哪裡是做詩詞啊,這分明是刁難啊,要在須臾之間做出兩個題材相互聯繫的詩詞,語句中還不能把命題說出來,即便是幾年都未必能做的出來,更何況是在轉眼之間?
劉和在一旁聽不下去了,出班質問袁隗:「敢問太傅,太傅本人能在須臾之間做出這樣的詩詞嗎?如果不能,又何必拿來為難吾弟?」
袁隗微笑著道:「這樣的詩詞,老夫確實做不出來。但是昔日,老夫曾聞涿郡太守崔季珪言,天下才共一石,敖虎威獨占八斗!以此言判斷,敖虎威必然是能夠做出來的。」
原來問題是出來這裡,難怪這個袁隗要為難自己啊,只是因為他不服自己才高八斗這個評價而已,這個袁隗身居太傅,位列三公,卻心胸如此狹隘,真是名不副實,難怪袁紹、袁術兄弟心胸狹隘,原來是隨根啊!
攔住了還要爭辯的大哥劉和,敖烈淡淡的說道:「既然是袁太傅出題,烈自是無有不從。且讓某靜思片刻。」說完低著頭在大殿中緩緩走了幾步,思考著用哪首詩詞來應對眼前的問題。
看著敖烈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大殿中人幸災樂禍者有之,暗中為敖烈捏了一把汗者有之,冥思苦想意圖應著命題賦詩一首者有之,林林總總,不一而同。
走了七步之後,敖烈腦海中忽然閃現過一首詞來,是後世開國偉人做的一首沁園春-雪。稍加修改之後,敖烈朗聲念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時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昔堯舜禹湯,略輸文采;五霸七雄,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西楚霸王,只識彎弓射大雕。」念道最後一句的時候,敖烈轉身又面向劉宏,然後欠身對劉宏彎腰行禮:「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整個大殿忽然間變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敖烈的目光中,除了不可置信,還是不可置信。這是人嗎?這是人力所能想到的詩詞嗎?這純粹是逆天的節奏啊!
忠於漢室的一些大臣們,看向敖烈的目光,漸漸由不可置信轉變成了驚嘆,再由驚嘆轉變成了殷切的期望!他們似乎看到一位曠世奇才正在冉冉升起。日後,這位曠世奇才必定能夠重整河山!
他們還堅信,從這一刻起,到不久之後,敖烈的名字必定會名震京師!
朝會過後,劉宏帶著敖烈和劉和到後堂說話。等到劉宏坐下來之後,敖烈和劉和一起跪拜道:「臣侄劉和(敖烈),拜見聖上。」
劉宏喜笑顏開的道:「免了免了,朝堂之下,朕與二位皇侄乃是叔侄,就不必行大禮了。」
劉和和敖烈站起身來,站在劉宏身前。
喝了一口茶水,劉宏看著兄弟二人說道:「今日叫你們前來,不光是為了敘叔侄之禮,其實有些話,朕很想找個人說說,但是環顧滿朝文武,能和朕說說心裡話的,一個都沒有。」頓了一頓,劉宏又長嘆了一聲,嘆息著說道:「朕原本只是皇族中一個不起眼的解瀆亭侯,先帝駕崩時,大將軍竇武專政,他的女兒竇太后臨朝聽政,把朕捧上了天子位,朕繼位初年,形同傀儡,根本沒有任何實權,只好沉迷於酒色。後來竇武去世,朕才重掌朝政,但是朕前半生沉迷聲色犬馬而不能自拔,導致外戚和宦官爭權,現今朕手裡的權力大半被兩黨瓜分,所以,朕雖然幡然悔悟,想要重振朝綱,但是朕,朕真的力不從心啊。」
說到這裡,劉宏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了,敖烈和劉和對視一眼,他們兄弟完全沒想到劉宏的心思竟然細膩到這種程度,對朝中暗潮的流向,把握的如此精準。完全不是一個每日沉迷於酒色中的天子能夠做到的。
看到劉和兄弟臉上的細微變化,劉宏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朕心裡明白,天下人,甚至是滿朝文武都在心中如何評價朕,朕以前確實做過各種各樣的荒唐事,但是朕近年來感到身體越來越沉重,於是密令太醫為朕診斷,診斷過後,那些個太醫吞吞吐吐不肯說實話,朕就自知命不久矣,但是朕不能就這樣撒手而去,否則朕沒辦法和列祖列宗交代。」
那目光轉向敖烈,劉宏低沉著聲音說道:「朕讓吳旭帶給你的那句話,就是朕的遺詔,等朕死後,你就和協兒共同治理我大漢江山,日後朕也會吩咐協兒,待你如親兄長一般。在協兒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朕只能裝作繼續沉迷酒色,繼續摧殘自己的身體,以迷惑兩黨耳目。」
劉和和敖烈聽著劉宏的話,感到劉宏此刻不在是堂堂大漢天子,而是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人,為了自己的兒子,為了祖宗留下來的家業,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兄弟二人跪拜在地,同時說道:「我等兄弟二人,必定鞠躬盡瘁,全力匡扶皇子協,至死不悔!」
劉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兩個侄子,心中終於安定了一些,站起身來把劉和兄弟一手拉一個,分別拉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今後,大漢的江山社稷,就交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