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又日落。白晝和黑夜輪迴交替,貂蟬來到呂布的府上,已經五天了。在這五天裡,呂布每天清晨和傍晚,都會過來看望貂蟬,詳細的詢問貂蟬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每天都會給貂蟬送上一份禮物,對貂蟬的關懷可謂無微不至。
貂蟬從呂布的眼神中,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呂布對自己的愛意,可是呂布卻從沒說過一句曖昧的話,舉止說話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五天下來,貂蟬逐漸忘記了自己是被呂布擄來的事實,呂布給貂蟬的感覺,是貂蟬一生中從未體會過的。以前對貂蟬大獻殷勤的人也不在少數,可貂蟬敏銳的感覺到,那些人全部都是衝著自己的容貌而來的,日後有一天,當自己容顏老去,那些人必然不會再珍惜自己,說不定會如棄敝履一樣把自己丟到某一個無人的角落中去。
可是呂布不一樣,儘管在呂布的眼神中,貂蟬也能讀到傾慕的意思,可呂布對自己的關懷卻是發自內心的,自從來到呂布府中之後,除了不能走出府外,其他任何事情,呂布都對貂蟬有求必應,這讓貂蟬孤獨的內心,逐漸產生了一絲漣漪。再加上呂布男兒漢氣息十足,讓接觸慣了那些文弱書生的貂蟬,對呂布莫名產生了一些期盼,從開始的抗拒,逐漸變成了期待見到呂布的身影。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貂蟬也會獨自坐在房中胡思亂想,如果,真的能和呂布白頭偕老,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呂布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只是貪戀自己的容貌。於是,貂蟬也就漸漸安下心,在呂布的府上居住了下來。
貂蟬能安心,但是王允卻不安心。貂蟬被呂布強行帶回了府上,讓王允的連環美人計落空,經過五天來的苦思冥想,王允終於又想出來一條毒計。呂布不是把貂蟬強行帶走了麼?連環美人計不是落空了麼?好,王允索性也不在使用什麼連環計了,在早朝過後,躲過呂布之後,王允徑直來到了原本是屬於劉協的寢宮內,去尋找董卓。
董卓一直以來,都想拉攏一批朝中大臣為己所用,聽到侍衛稟報王允來了,心中大喜,這還是第一次有朝中重臣主動來求見自己的,連忙讓侍衛把王允叫進來。
王允裝作趨炎附勢的樣子,邁著小碎步走進了寢宮,看到董卓半躺半窩的依在龍床上,身邊還有兩個艷麗的宮女在給董卓做按摩,王允的心中恨不得拿把寶刀一刀砍下董卓的腦袋,不過王允老於世故,心中雖然憤恨,臉上可一點不滿的神色也沒顯露出來,諂媚的笑著,王允走到董卓身前五步遠的地方,說道:「太師,為臣特來向太師問安。」
董卓的眼珠轉了幾下,單刀直入的說道:「王司徒是三朝老臣,身份地位可是尊貴的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給咱家問安呢?怕是王司徒有什麼話要對咱家說吧?」
王允逢迎道:「太師慧眼如炬,天下大勢都能被太師一眼看出來,老臣這點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太師的,只是……」說著,王允停住了話頭,向四周轉動了一下眼珠。
董卓一愣,隨即會意了過來,心想和這些個名門望族打交道就是麻煩,王允這意思,不就是覺得自己身邊人多嘴雜,他不好啟齒麼?這要是在西涼,哪有這麼多的規矩?看誰不順眼,拔刀砍了就是了,何至於說點話還要屏退左右護衛?不過,入鄉隨俗嘛,董卓既然想要拉攏王允,這點小要求,還是可以滿足他的。
揮了揮手,董卓對寢宮內的侍衛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咱家和王司徒單獨說說話。」自從敖烈行刺過董卓之後,董卓對自身的安全措施做的極為嚴密,哪怕是在皇宮大內,他身邊的侍衛也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層,就算是在宮女身上發泄的時候,不足十步遠的地方,也會有背身守護的侍衛。但是對於王允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董卓顯然沒放在心上,讓寢宮內的侍衛全部退到了寢宮之外。
等到偌大的寢宮內只剩下董卓和王允兩個人的時候,王允忽然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太師,你要為老臣做主啊,溫侯呂布看上了老臣的義女,未經老臣允許,便強行把小女擄走了啊,小女色藝雙絕,老臣本打算是尋個良辰吉日,邀請太師到寒舍小聚片刻,把小女獻給太師的啊。」
一聽到色藝雙絕這四個字,董卓的眼中頓時爆射出了貪婪的目光,連聲問道:「你的義女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啦?容貌比宮中這些宮女如何?」
王允連忙答道:「小女今年十六歲了,名叫貂蟬,無論是容貌還是彈唱,比之宮中這些宮女,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啊。」
聽到王允的回答,董卓立刻心癢難騷起來,粗大的腰身一發力,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著王允,問道:「王司徒所言,可當真?」
王允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點浮誇之處,天打五雷轟!」
董卓欣喜過後,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冷聲問道:「呂布可知道,你原本是打算把貂蟬獻給咱家的?」
王允忙不迭的點著頭回答:「知道。老臣當時就跟溫侯說了,小女是要獻給太師的,可是那呂布執意要帶走小女,還拔出佩劍威脅老臣不得把這件事告訴太師,老臣這幾天前思後想,總覺得這樣隱瞞太師熟為不妥。今日特來冒死相告。」
「嗯,王司徒忠心可嘉,這件事咱家知道了,咱家自會處理,王司徒如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董卓對王允下了逐客令。
王允察言觀色,知道董卓已經把自己的話記在了心裡,從他的臉色上就可以看出,董卓此刻對呂布的行為是相當的不滿意,見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王允也就不再逗留,向董卓彎腰行了一禮,然後倒退著走出了寢宮。
王允走後,董卓獨自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向著寢宮外喊道:「來人,去吧文憂和李肅叫來。」
當李儒和李肅雙雙走進寢宮的時候,立刻就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董卓陰沉著臉坐在龍床上,寢宮內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摔碎的珍貴古玩玉器,顯得狼狽不堪。可見剛才董卓一定是狠狠發泄了一通。
「岳父大人,叫我等前來,有什麼吩咐麼?」作為董卓的女婿,又是董卓的首席謀士,在董卓盛怒的時候,也就只有李儒敢開口詢問了。
董卓抬起頭看了李儒一眼,先不提貂蟬之事,而是問道:「文憂,李肅,你們覺得奉先這個人,如何?」
李儒和李肅相互對視了一眼,感覺董卓的問題有些奇怪,當初李儒曾經奉勸過董卓,呂布初來乍到,暫時不應委以重任,但是董卓當時力排眾議,認為呂布的眼神中帶著天然的親和,可為何現在,董卓卻如此嚴肅的問兩人對呂布的看法呢?
斟酌了一下,李儒遲疑的問道:「岳父大人,先前聽聞司徒王允來過宮中,可是這王允對岳父大人說了些什麼嗎?」
董卓冷哼了一聲,怒道:「王雲有個義女,號稱色藝雙絕,原本是打算獻給咱家的,卻被那呂布捷足先登,強行帶回了溫侯府,你們說說這個呂布,仗著咱家信任他,竟然如此無法無天起來,連咱家的女人也敢搶。」
原來只是因為一個女人!為了一個女人,董卓竟然開始猜忌呂布!李儒心中大感失望,當初董卓在西涼招自己為女婿,李儒是覺得董卓在西涼地面上,算得上是一個手腕比較強硬的諸侯,這才答應了入贅董卓的家門,儘管董卓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但李儒一再容忍,並且盡心竭力的為董卓出謀劃策,可是沒想到,自從進入洛陽把持了朝政之後,董卓變得日益驕奢淫逸了起來,現在竟然因為一個女人,無端去猜忌無論是帶兵還是沖陣,都可堪獨當一面的呂布!這怎麼能不讓李儒寒心呢?大廈尚未構築穩當,便要自斬棟樑麼?
「岳父大人,此事有些蹊蹺。溫侯並非不通事理之人,怎麼可能明知是岳父大人的女人,還強行帶回府上呢?即便退一萬步講,就算問候知情,可是為了一個女人,便猜忌溫侯,與自斷羽翼、自斬棟樑有何區別?萬望岳父大人三思啊,一介女子與江山相比,孰輕孰重?」李儒連忙勸解著董卓。
一直站在旁邊未發一言的李肅忽然說道:「文憂所言差矣。先前之所以仰仗呂布,乃是形勢所迫,現今丁原已經伏誅,并州軍盡皆投降,呂布再無左右局勢之價值,即便罷黜甚至殺了呂布,大不了在并州軍中再重新扶植一個傀儡就是了,何足道哉?反觀呂布仗著太師的恩寵,公然與太師搶奪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不嚴明法紀,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此事,正應快刀斬亂麻,殺一儆百,讓天下人都知道太師的威嚴不容侵犯。」
李儒怒目瞪向李肅,氣憤的說道:「李肅,你也是并州人士,你所謂的重新扶植一人,莫不是指你自己吧?」
李肅毫不示弱的看向李儒,朗聲說道:「如果文憂認為肅適合此職,肅到是願意嘗試一下。肅對太師忠心耿耿,無論如何,也比那呂布可靠的多吧?」隨即,李肅又轉換了一幅諂媚的笑臉看向董卓:「太師,您說呢?」
董卓是個粗人,只喜歡聽順耳的話,看到李肅諂媚的笑臉,心中就已經先是滿意了三分,臉上陰沉的神色也略微開朗了一些,對著李肅說道:「不錯,你在咱家心中,可是比那忘恩負義的呂布強了許多。這樣吧,通知呂布,明日咱家到他的溫侯府上做客,讓他把貂蟬叫出來作陪,如果真的是貌美如花,那就說明呂布是想背著咱家金屋藏嬌,咱家必定不會輕饒了他,定要將他革職查辦。至於并州軍嘛,就交給你了。」
李肅慌忙跪地大聲道:「多謝太師栽培!」
看到董卓心意已決,李儒忍不住在心中長長嘆息了一聲,在他看來,董卓已經變了,徹頭徹尾的變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董卓了。一時間,李儒只感到自己心灰意冷,滿腔壯志全部被殘酷的現實化為了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