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如雨點般的箭矢依舊在不停地往下傾瀉,讓那些扛著沙袋的士卒一個個壓力巨大。
「都別停下,給我衝上去,務必要攻下城池除去奸佞!」趙浮握著佩劍直至高邑城牆。
此刻的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攻不下高邑的話呂布肯定不會放過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迫麾下士卒硬頂上去,用人命為接下來的攻城戰鋪墊道路。
所幸他帶來的兩萬冀州軍比他預想的更加頑強,即便是不停地有士卒被箭矢射倒,但後方的士卒都會在第一時間衝上去填補空缺,根本不用趙浮在一旁催促。
眼下正在攻城的士卒還不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他們只知道趙浮是韓馥麾下的將領,這時候說韓馥被小人蠱惑挾持那一定是這樣了,出於對韓馥的忠誠和關心,士卒們捨生忘死地向前衝鋒,勢要用自己的命開闢出入城的道路。
除此之外,他們之中很多人還有另一個目的,那便是城中的家小!
只有沖入城池才能讓家小免於奸佞的迫害,所以他們不得不拼盡全力。
衝上去潑灑砂石的士卒終究是太過分散,即便是城牆上的士卒從不停歇手中的弓箭,但城下的護城河冰面上依舊堆起了越來越多的砂石。
在這種天氣,砂石的堆積根本不可能破壞厚厚的冰面,隨著砂石的堆積,滑溜溜的冰面逐漸變得粗糙起來,那些跑上去的士卒已經不用擔心腳下的步子了。
看到這種情形,趙浮大手一揮。
「第二隊攻城!出發!」
隨著趙浮的命令下達,早已準備多時的第二攻城隊立馬沖了上去,伴隨著這些士卒一同上去的,還有後方高大沉重的井瀾和雲梯。
這兩個大傢伙上去意味著真正的攻城開始了!
「殺!」
城下衝鋒的士卒個個面色猙獰,手中拿著冀州大營分發給他們的單手盾和戰刀,在衝鋒的時候舉盾抵擋頭上落下來的箭矢。
其他扛著木梯沒有盾牌保護的士卒則是由旁邊的士卒負責舉盾。
第二攻城對總共三千人,幾乎是一窩蜂地往高邑的城牆衝殺過去,密密麻麻的士卒舉著盾牌無畏衝鋒,讓城牆上不停射箭的守城士卒收效甚微。
沒過一會兒,最前面扛著木梯的士卒已經衝到了城牆下面,下一刻一架架結實的木梯便架了起來,緊接著城下的士卒就舉著盾牌開始往木梯上快速攀爬起來。
見狀,麴義當即命弓弩手退到後排,然後讓其他士卒將早已準備好的投擲物紛紛砸下。
相比於鋒利卻輕薄的利箭,這種從頭頂直接落下的滾石檑木顯然效果更加拔群。
攻城的士卒即便是舉著盾牌在這種沉重投擲物的撞擊下也紛紛慘叫落地,運氣差一點的在梯子上就被砸開腦殼當場去世了。
但落下的滾石檑木並沒有嚇退進攻的士卒,往往前面一人被砸落梯子後一人就頂了上來。
眼看著下方的士卒越來越近,麴義開始下令讓城牆上的士卒將搭在牆面上的梯子直接推倒,這一下攻城士卒的攻勢頓時緩了下去。
麴義見狀臉上沒有任何喜悅,因為眼下已經有一群大傢伙逐漸靠近了城牆。
「咕嚕咕嚕!」
沉重的雲梯井瀾終於被推了上來,來到城牆近處,雲梯當即架到了城牆上面,這下守城士卒即便是想要推開也做不到了。
雲梯架設之後下方的士卒不再局限於單薄的木梯,開始踩著雲梯蜂擁而上。
「咻咻咻!」
一旁井瀾上面的弓弩手開始往城牆上拋射箭矢,想要壓制守城士卒讓攻城士卒更加輕易地登上城牆。
一些沒有防備的守城士卒紛紛倒在敵軍的弓弩之下,好幾個在被射中後沒站穩徑直跌下了城牆。
「第一批火油壇給我砸出去,弓弩手準備火箭,都給我動作快點!」麴義對此早有防備,他在城牆後方堆了一批裝滿火油的罈子,為的就是這個時候。
聽到麴義的命令事先得到命令的士卒有序地抄起罈子來到牆邊,然後朝著不遠處的井瀾雲梯狠狠砸去。
「啪!」
「啪!」
陶瓷做的罈子在碰到厚實的井瀾雲梯後紛紛破碎,緊接著罈子里黑乎乎的火油就順著碎片粘在了井瀾雲梯的木質底座上面。
在一輪投擲後,井瀾和雲梯的下部幾部都被火油侵染,見狀麴義當即下令弓弩手朝著被火油侵染的地方拋射火箭。
當一支支火箭落在被火油侵染的木樁上時,原本微弱的火苗一下子就燃了起來。
「火箭不要停,給我繼續射擊!」麴義大聲下令。
「咻咻咻!」無數火箭帶著明晃晃的火苗落在被火油侵染的木樁上,越來越多的井瀾雲梯開始冒出火花,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火花正逐漸演變成熊熊大火。
看到井瀾雲梯都開始起火,那些衝鋒的士卒這才有了一絲猶豫。
誰知道那些大火會不會燒到自己身上,而且有幾個雲梯的架子已經被火光包圍,士卒就算想衝上去也沒有那個勇氣。
眼看著衝鋒的勢頭再次被阻,後方的趙浮程渙急了。
眼下火勢雖然已經起來,但尚且沒有蔓延到能夠毀壞器械主體的程度,也就是說現在的攻城器械依舊能夠支撐士卒的衝鋒,但這個時間並不多,所以必須抓緊。
「第三攻城隊壓上去,督戰隊隨後跟上,但凡有畏縮不前者,立斬!」
「今日,攻不下城池,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趙浮說話間眼睛已經充滿了猙獰。
將士的性命他並不在乎,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就算死傷大半又能如何?
在趙浮的逼迫下,第二隊攻城士卒嗷嗷叫著沖了上去,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殺氣凌然的督戰隊成員。
眼見督戰隊都上來了,那些越原本心有畏懼的士卒咬咬牙再次朝城牆發起了進攻。
「啊!俺跟你們拼了!」
一名攻城士卒咬著牙瘋狂怒吼,隨後一個猛扎衝過了身前逐漸蔓延的火勢踩著雲梯尚未燃燒的部分沖了上去。但他還沒沖幾步就被上方落下的石塊猛然砸中,隨後在慘叫中跌了下去。
另一邊,井瀾雖然已經著火,但井瀾上方的弓弩手依舊可以往城牆上射出箭矢,再加上麴義之前並沒有針對這些井瀾,所以在拋灑火油燃燒攻城器械的這會兒守城士卒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這會兒見火勢已經開始蔓延,麴義讓投擲火油壇的士卒退下,讓弓弩手再次上前,和井瀾上的敵軍開始對射。
站在井瀾上的弓弩手雖然占有位置優勢,但因為井瀾下部被火勢覆蓋,所以這些弓弩手是沒有援軍的,他們死一個少一個。
在對射了一段時間後井瀾上還活著的弓弩手寥寥無幾,如此一來,井瀾對於城牆的壓制也開始弱了下去。
這時候被督戰隊驅趕著的攻城士卒已經來到城下開始對城牆發起了猛烈的衝鋒。
雲梯比想像中的更耐燒更結實,出了部分已經別大火完全吞噬的雲梯以外,其他但凡能上人的雲梯都有士卒冒著火星頂著投擲物不要命地往城牆衝鋒。
更重要的是,趙浮程渙二人手中的士卒本就是冀州軍的精銳,這次派來攻城他們靈敏的身手和頑強的作戰意志得到了充分發揮。
在死亡的威脅下,衝鋒的攻城士卒一個個都爆發出了超出常態的實力,他們踩著搖搖欲墜的雲梯,頂著接連不斷的滾石檑木居然硬生生靠近了城牆頂部!
眼看著滾石檑木的投擲速度已經有些趕不上攻城士卒的衝鋒速度了,麴義果斷下令讓負責投擲的士卒後退。
「長矛手上前,刀盾兵從旁輔助,決不能讓敵軍攻上城頭!」
在麴義的命令下,負責近身肉搏的士卒開始頂了上去。
沒了滾石檑木的壓制後那些身手敏捷的攻城士卒一下子就來到了雲梯末端,然而等待著他們的是無情的長矛和鋒利的戰刀。
「啊!」
「啊!」
沖在最前面的人只是一個照面就被守城士卒給刺了下去。
攻城的士卒雖然是原冀州軍的精銳,但守城的士卒也是一樣的強軍,雙方一碰面就是生死搏殺,但守城這邊有數個士卒共同出手,而攻城方卻僅有一人而已,所以攻城士卒被刺下雲梯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雖然攻城的士卒要面對數倍甚至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但猛烈的衝鋒依舊在繼續。
戰爭到了這個地步雙方幾乎都殺紅了眼睛,尤其是看著袍澤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精銳士卒們除了恐懼意外更多的還是憤怒。
「殺!」
一名殺紅了眼的攻城士卒在面對刺來的長矛是竟然不閃不避任由長矛將自己刺穿,同樣的刺穿的長矛被這名攻城士卒牢牢抓住。
兩人拉扯長矛之際,攻城士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背主之徒,與我一同死在這裡吧!」
下一刻,攻城士卒拉著長矛就往旁邊跳了下去,另一邊的守城士卒來不及放手被長矛用力一帶竟然整個人都被拉了出去。
「撲通!」「撲通!」
兩人先後落地。
這種情況在雙方殺瘋了之後幾乎隨處可見。
潘鳳在治軍的時候經常性地會給精銳士卒灌輸一個念頭,那就是情況一旦到了必死無敵的地步,能拉一個墊背的是一個,拉一個不虧,拉兩個賺一個。
正是因為長期接受潘鳳的這種思維薰陶,所以冀州軍的精銳士卒只要有機會就會拉著敵人墊背,這種情況在眼下的攻防戰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守城方士卒中,因為長矛的便利性,所以很多長矛手都這樣被攻城士卒拉了墊背,這使得兩側的刀盾兵不得不放棄一部分攻擊轉而保護並注意身旁的長矛兵,只要在長矛兵身體探出城外之前將他拉回就不會跌落城牆。
戰鬥一直持續著,隨著井瀾上的弓弩手被逐漸解決,麴義開始命令城上的弓弩手將箭頭對準下方正在攻城的士卒。
哪怕這些士卒都舉著盾牌弓弩收效有限,但箭矢的存量還有很多,如果能用這些箭矢的存量來換取麾下士卒的一線生機,麴義不會有任何猶豫!
在弓弩手的箭矢壓制下,負責清理攻上來士卒的長矛手和刀盾兵壓力減輕了不少,被拉下城牆的長矛手數量也越來越少。
此時,這場攻守戰已經開始接近尾聲,那些被火焰舔舐的雲梯井瀾終於在支撐了一段時間後紛紛倒塌,一些站在兩邊的士卒來不及躲避直接被倒塌的雲梯井瀾壓在了下面。
慘叫聲伴隨著烤肉的吱吱聲不停響起,讓那些殺瘋了的攻城士卒逐漸清醒過來。
因為雲梯井瀾的倒塌,眼下唯一能夠用來攻城的就只有那些倒在地上無人理睬的木梯以及周邊僅有的一些尚未完全燒垮的雲梯。
明眼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下還想攻下城高牆厚人員充沛的高邑就是痴人說夢。
可這些對於急眼的趙浮來講都被直接無視了。
「弄些木梯上去,繼續進攻!」
聽到趙浮的命令,剩下的攻城士卒雖然難以置信但還是硬著頭皮壓了上去,哪怕他們明知道失去送死的。
就在這時。
「噹噹當!」
鳴金收兵!
原來後方觀戰的呂布名人敲響了收兵的訊號。
隨後還在城下徘徊的攻城士卒如潮水般退了下來,留下一地的殘肢碎屍。
「大將軍,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末將一定會將高邑拿下的!」趙浮聽到訊號後連忙來到呂布面前請戰。
他以為呂布這是要對付他了,但意外的是呂布居然用和善的語氣在安慰他。
「趙將軍已經盡力了,此戰我軍攻城器械竭盡焚毀,繼續強攻城門也是徒勞無功,不若休息幾日,到下一批攻城器械準備酒席,再讓你率軍攻城!」
「這...既然大將軍有命,末將豈敢不從。」趙浮雖然疑惑但不得不應了下來。
呂布說得是事實,再打下去也是徒增傷亡而已,但呂布的意圖真得是他嘴上說的那樣嗎?
顯然,呂布望向依舊等待著的原冀州軍士卒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