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歌舞絲竹連綿不絕。
趁著這個機會,龐楊跟身邊幾個要好的朋友交頭接耳將接下來讓潘鳳吃癟的戲碼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首,韓德與潘鳳觥籌交錯好不熱情。
「子和,之前盧義的所作所為我已經知曉,此處我應向你道一聲感謝,若非子和及時阻止,我府的名聲險些被他敗壞。」韓德舉起酒盞說道。
「兄長無需如此,高邑城中誰人不知兄長繼承了主公的仁德,盧義區區小人如何敗壞得了兄長的名聲。」潘鳳舉盞迎上。
韓德顯然被潘鳳這一記馬屁拍的很是舒坦,哈哈大笑一聲,舉盞一飲而盡。
「子和,你看眼前這群青年才俊,皆是我這些年從冀州各處發掘出來的,假以時日他們出仕為官,必能為我冀州帶來空前盛況。」韓德喝完酒有些得意地向潘鳳展示自己的班底。
其實這次宴會韓德把潘鳳請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拉攏潘鳳這員大將。
在韓德看來,如今而二弟韓仁已經在外為官,那麼冀州這邊的大本營必定是他這個長子來繼承家業了,而對於冀州來講最最重要的並不是那些分散在各處的文武,而是駐紮在冀州城外的精銳大軍!
那是百戰精兵啊!
想要獲得這支精銳大軍的好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取得潘鳳這個主將的好感!
韓德是跟著韓馥一起來到冀州的,他很清楚在潘鳳站出來之前冀州是一個什麼模樣。
可以說,以前的冀州雖然占有『州』的名號,但真正的實力甚至比不上某些大郡!
比如渤海郡!
在渤海的人口大遷移之前,冀州的主要人口都集中在渤海區域,而袁紹的渤海軍也絲毫不比當初的冀州軍要弱,要不是最終潘鳳出征渤海趕走了袁紹,說不定他這顆釘子到現在還扎在冀州的心口上。
當時的韓馥有多害怕袁紹喧賓奪主韓德豈能不知?
如今冀州能夠排除內患強大起來,潘鳳此人居功甚偉!
這樣的大功臣,韓德要是放著不去交好,都對不起他常年居住在高邑的優勢,要知道,當初的韓仁可是變著法子在拉攏潘鳳,只不過潘鳳並沒有偏向韓仁而已。
但韓仁拉攏不了潘鳳,不代表他韓德不行。
說到底,韓仁終究只是次子,在順位繼承上是低於韓德的,潘鳳對韓仁的拉攏不聞不問只能說明潘鳳是個聰明人,他顯然是清楚最後冀州該由誰來做主,這一點讓韓德很是滿意。
如今眼看著韓馥年紀漸漲,韓仁又在外發展,韓德覺得自己確實有必要做些什麼了,而眼下最應該做的就是取得潘鳳的好感,讓高邑城外的那群精銳偏向於他!
當然,韓德並不指望拉攏潘鳳的事能一蹴而就,就算真的能,他也不敢一步到位。
別忘了,韓馥還活著!
雖然韓馥是他的父親,但這種尚未百年就奪權的事情落在誰身上都不太可能受得了,到時候別惹惱了韓馥把韓仁叫回來那就麻煩了。
這次宴會作為韓德拉攏潘鳳的開始,其目的便是韓德想要給潘鳳展示一下自己這些年積累下來的人才。
結識人才的數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個人的能力!
韓德想要告訴潘鳳,他不光是占著順位繼承第一的優勢,而且還占有絕對的能力優勢,眼前這些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在這個年代,想要一次性聚集近百名飽讀詩書的人確實困難,尤其是這些人還要來到同一處參加宴會,這就不光是結識能夠做到的,更多的還是又有絕對的統治才行。
此時此刻,韓德已經將自己的能力展現在了潘鳳面前,就等潘鳳做出如何的反應了。
對於韓德的話外音,潘鳳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他看了看下方近百名青年才俊,發現這些人的智力基本都在70左右,少的幾個甚至只有60,唯有一個叫魏晨的人智力達到了80點,算得上是可造之材。
「兄長德才兼備又結交海內俊傑,看來主公的大業後繼有人了!」潘鳳笑著說道。
韓德聽到這話眼睛大亮。
「子和當真這樣認為?」
潘鳳點點頭:「絕無戲言,兄長比之袁本初袁公路之流要優秀太多了,他倆只知道仗著自己四世三公的名望收納來投的名士,而主公在冀州本無根基,兄長能夠在短短數年間結識如此多的冀州才俊,可見兄長之賢已為眾人所認可。」
臨了,潘鳳又提一句。
「希望兄長能保持下去,不要懈怠。」
驕傲使人遮蔽雙眼,潘鳳可不想韓德被自己誇了兩句就找不著北。
其實吧,潘鳳對韓馥這麼早就把韓仁放出去多少是有些遺憾的。
這個世上,只有競爭才能帶來最快的進步,哪怕在世人的眼中韓德是毫無疑問的順位繼承人,但這並不代表韓仁繼承家業的可能性為零。
只要韓仁在高邑一天,韓德就不可能放鬆警惕,除非他自願放棄繼承或者對權利確實沒有任何欲望。
不過從眼前的模樣來看,韓德顯然並不像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問權勢,他的內心顯然是在意冀州這番大業的,否則也不可能這麼著急著想要打好潘鳳這條線的關係。
當然,對於韓德的主動示好潘鳳也不會不識好歹,人家畢竟是主公之子,未來甚至有可能會是他的主子,但凡潘鳳沒有生出自立門戶的想法前,都不會拒絕韓德的好意靠攏。
潘鳳的表現韓德看在眼裡,他心裡滿意的同時更多的還是高興。
今天的宴會沒有白舉行!
「子和之言,當為我畢生警醒,來,我等滿飲此盞。」韓德笑著再次舉盞。
......
這次為了拉攏潘鳳,韓德準備的歌舞都是冀州最頂級的樂師和舞姬。
兩邊樂師一絲不苟地演奏著音樂,或是輕快或是悠揚的樂聲緩緩傳來。
中間舞池,舞姬長袖飄飄,腰肢婉轉,身形柔弱無骨,單衣若隱若現,再加上經過淡妝的精緻面容,只看得下方才俊一個個口乾舌燥。
相比於那群雙眼放光的年輕人,潘鳳顯然要穩重多了。
其實潘鳳在外是非常嚴肅的,因為他要保持自己最威嚴的一面,否則以後不好御下,也只有在家中的時候,潘鳳才會毫不遮掩地暴露自己的本性。
好色這種本性只要是個喘氣的男人都有,但要分得清對象與場合。
在這裡,潘鳳即便對舞池中的女子也多有喜歡,但他卻能忍住自己的欲望,與韓德交談的時候眼睛也不斜一下,不像下方的某些人,已經有些把持不住了。
韓德坐在潘鳳旁邊,一直都在觀察著潘鳳的神色,見潘鳳對那些姿容絕佳的舞姬『不太感興趣』,他的心裡多少有些失望。
為了找到這些極品舞姬,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現在看來,潘鳳不愧為成大事者,對這種程度的美色都有這般強大的抵抗力。
想到這裡,韓德也就息了用美色拉攏潘鳳的念頭,只是拍了拍手示意歌舞停下。
隨著樂聲的停止,場中就只剩下部分人的竊竊私語了,而這些人也因為聲音變小逐漸停止了交談。
這時候,韓德站了起來,慢慢走到眾人面前。
「諸位,今日大家難得齊聚於此,我知諸位多有自己熟悉的好友,但相信大部分人對身邊的才俊還是有些陌生的。」韓德說道,畢竟都是從各郡縣匯集過來的人,有些不認識也正常。
下方有不少人都認可地點了點頭,倒是龐楊等人一個個興奮起來。
在他們看來,韓德停下了歌舞顯然是要開始辦事了,那麼他們嶄露頭角的機會也近在眼前了!
此時,韓德的聲音繼續傳來。
「諸位受我之邀前來赴宴,理應由我為大家牽頭介紹,但依次介紹過於煩悶,故而我在府中準備了一些活動,諸位參與的時候我會從旁介紹,這樣不至於太過無趣。」
韓德話音落下,院外的僕從便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個物件。
潘鳳坐在上首,往下看去正好能夠看清他們手中的東西。
八九個僕從陸續進來,有的人手裡拿著一捆削去箭頭的箭矢,有的人捧著長頸壺,也有的人拿著大甌,甌上蓋著蓋子,裡面不知道放著什麼,還有兩個抬著一個箱子,看上去有些沉,估計裡面放了不少東西。
潘鳳參加的宴會不少,自然清楚這些東西是引來幹什麼的。
無非就是宴會期間無聊的小遊戲而已,從韓德準備的這些物件來看,應該是投壺和射覆這兩個遊戲的。
投壺潘鳳在後世聽的也多,所以比較了解,就是把箭矢投到長頸壺裡即可,這在潘鳳看來跟小學時候六一兒童節的小遊戲沒有多大區別,無聊得很。
至於射覆,便是將物品隱藏在甌中,然後通過描述猜出物體,跟猜謎語有些類似。
一樣是六一兒童節的小遊戲!
不過對於潘鳳來講是小遊戲,對於在場的眾人來講卻是宴會中難得的樂趣了。
這個時代畢竟是娛樂匱乏的時代,宴會除了歌舞也就是這類小玩意能帶來些歡樂。
「呵呵,這些器物想必大家都熟悉,接下來我等便以投壺和射覆來消解乏悶,順便也讓大家相互熟識。」
「為了讓諸位能夠盡興一些,我特意添些彩頭,每一輪獲勝者可得百金獎賞,輸的人則罰酒三杯!諸位意下如何?」
韓德話音落下,眾人紛紛喝彩。
「大公子太慷慨了!」
「哈哈,大公子的這個彩頭我一定要拿下!」
「大公子不愧為韓公之子,此等魄力,我等相去遠矣。」
眾人喝彩間,僕從們已經將長頸壺和大甌都擺放好了。
地上總共擺著三個一個規格的長頸壺,另一邊的案桌上放著兩個大甌。
「器物已經擺好,我等先比投壺再比射覆,不是哪位兄台願意上來為大家開個好頭?」韓德站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
話音落下,便有一人站了出來。
「讓我來!」
眾人看去,只見一名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正一臉自信地走出案桌。
見到此人,韓德面露笑意:「諸位,此乃渤海才俊魏晨魏子期,子期在渤海一帶頗有才名,今日在此,諸位可要好好結交。」
在韓德說話的時候,魏晨也謙虛地向韓德與潘鳳拱手行禮,隨後轉身朝著一眾才俊繼續行禮。
顯然,魏晨看出來韓德是在像潘鳳展示他的班底,所以對潘鳳的敬意絲毫不在韓德之下。
見此,韓德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魏晨不愧是他手下最有才智的一個,對自己的意思也是摸得很透。
很好,很不錯!
「子期已經就位,還有哪幾位兄台敢上來與子期一較長短啊?」韓德笑著說道。
「在下願往!」
「還有我!」
很快又有兩人走出,韓德也適時地為眾人介紹他們,當然他真正的目的還是讓潘鳳能夠具體地了解這些才俊,也好更充分地向潘鳳展示他麾下人才的能力。
三人就位後,一旁等候的僕從給每人遞上8支箭矢,隨後他們的比賽就在眾人的叫好聲中開始了。
投壺這個遊戲雖然操作簡單明了就像幼兒園小遊戲一樣,但想要準確投入壺中並且多次命中,這難度可不是幼兒園小遊戲能夠相比的,不經過系統訓練或長期練習,很難將箭矢投到那個僅有兩寸左右的壺口中。
不過先下場的三人顯然都是投壺老手,三人中最少的異人也投中了5支,最多的魏晨甚至投中了7支。
「哈哈哈!子期不愧是投壺高手,此番頭籌便歸你了!」韓德大笑著說道。
對於韓德的話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畢竟投壺的數量在那裡,而輸掉比賽的兩人也都是笑著向魏晨恭喜,隨後自罰三杯,其氣度悠然神態自若,看得下方眾人暗自點頭,順帶著三人的名字也都被記了下來。
有了魏晨等人的開頭,下方的才俊們也開始踴躍參加。
遊戲繼續進行著,在韓德的指揮下一場投壺一場射覆交替著來,而下方參與過遊戲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家的情緒更是在這一場場遊戲中被調動了起來。
當然了,眾人皆樂,唯獨潘鳳悶悶不樂。
不管是投壺還是射覆,在看風看來都沒有什麼樂趣,還不如在家跟小潘達玩人體蹦極來得有趣,只是現在宴會正值高潮期,他不好拂韓德的面子離開,只能自顧自地坐在位置上喝酒吃肉,偶爾敷衍一下興致勃勃的韓德聊表敬意。
正喝酒間,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
「我等皆興致勃勃唯有潘鳳將軍興趣缺缺,似乎潘鳳將軍對投壺這等小把戲不屑一顧啊。」
此話一出,韓德與魏晨等人的臉色都是猛然一變,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聲音傳來的地方。
原來真是方才主動出列的那個才俊,似乎叫做龐楊!
潘鳳聽到這話眉頭也微微皺起,目光瞥向龐楊,見對方一臉傲氣,正得意地看著自己。
「龐楊,你怎能對潘將軍如此無禮,還不快向將軍賠罪。」韓德急聲呵斥。
龐楊淡淡一笑,他已經完全確定韓德是要給潘鳳一個下馬威了,否則為何在場這麼多人熱熱鬧鬧卻唯獨潘鳳那裡冷冷清清?沒看到潘鳳都鬱悶到只能自顧自地喝酒了嗎?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是韓德特意為之?
也正是這樣,龐楊再也忍不住想要在韓德面前表現自己的心思,當場就站了出來。
這會兒見韓德呵斥自己,龐楊只當是他做給潘鳳看的,便假惺惺地給潘鳳行了一禮。
「在下方才有些失言,還請將軍原諒,這到底只是我等文人茶餘飯後的嬉鬧,以將軍之勇武倒也不用去在意這些。」龐楊看似道歉,卻沒有一點誠意,反而嘲笑潘鳳這種莽夫不懂他們這些讀書人的高雅運動。
這話已經不是什麼失言,而是赤裸裸地在羞辱潘鳳了!
韓德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了起來,他不知道龐楊這個蠢貨今天發了什麼瘋,在場的人惹誰不好偏偏去惹潘鳳?
潘鳳是誰?
那可是連他這個大公子都要忌憚三分的存在,龐楊一介白身,他怎麼敢!
「龐楊,你還不住口!潘鳳將軍豈是你能輕易詆毀的,趁現在跟潘鳳將軍認個錯或許將軍看在你年少輕狂的份上還能放你一馬,否則你要大禍臨頭了!」旁邊的魏晨見韓德臉色已經變了,就知道事情不好,連忙站出來阻止龐楊,同時背著潘鳳不停地給他使眼色。
「不必了!」潘鳳沉著臉站起來。
韓德見此,心道一聲不好。
正要勸一勸潘鳳,卻被旁邊的魏晨用眼神阻止了。
兩人相交已久,魏晨的眼神韓德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這個時候他要是站出來哪怕替龐楊說一句話都有可能被潘鳳認定是他安排的這齣戲碼,所以與其幫著龐楊說話,不如站在旁邊讓潘鳳自己處理,至少表明他不反對潘鳳對龐楊的任何處置。
若是換做其他時候,韓德肯定不會幫龐楊這個蠢貨,但現在是在宴會上,而且是他舉辦的宴會,龐楊再怎麼無禮都是他請來的客人,從某種意義上講潘鳳也只是請來的客人而已,龐楊與潘鳳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是兩人身後的能量罷了。
憑心而論,韓德覺得龐楊這人被潘鳳斬殺都不為過,畢竟一介白身怎能嘲諷侮辱冀州大將?而且看潘鳳的眼神似乎真的想要殺人。
但韓德也清楚龐楊不能死在這裡,至少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他的府上被潘鳳斬殺,否則一個護不住自己賓客的大公子還談何威嚴?
今天要是龐楊被殺,明天他韓德在青年才俊中的聲望將會跌倒谷底。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下龐楊,哪怕這個壓力大到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
保住他龐楊活著走出府邸,至於後面死不死就不關他韓德的事了,畢竟回去的路上又不能保證百分百安全,半路被山賊什麼的截殺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想到這裡,韓德移步擋在了潘鳳面前。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甚至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子和,給哥哥一個面子,等過了今天再教訓龐楊可好?」韓德的聲音輕到只有面前的潘鳳能夠聽到,而且語氣還帶著一點哀求。
見此,潘鳳的怒氣稍稍收攏,看來韓德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然而,韓德出面擋在潘鳳面前這個舉動在龐楊看來就是在替他撐腰,因為站在下方,所以龐楊也聽不到韓德那近乎哀求的語氣。
他只知道,大公子站出來攔住了想要靠近的潘鳳。
大公子是站在他這邊的,是支持他的!
去你大爺的魏晨,想要阻止我在大公子面前表現,其心可誅!
想到這裡,龐楊像是生怕被人搶了功勞一樣,大聲地說道:「怎麼?潘將軍莫非還想當著這麼多斯文人的面動手不成?你當這裡是軍營嗎?」
此話一出,韓德渾身巨震。
龐楊,我日你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