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街亭傳來的消息,魏延一心想要帶兵出征,先斬徐晃,再奪長安,進一步完成光復漢室,縱橫天下的願望。但趙舒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發急病,魏延滿腔的熱血,便被當頭的涼水撲滅。原本在帳中獨自生著悶氣,卻沒有想到又有傳來消息,說桓易正在營中點兵,要前往街亭救援。這一下徹底將魏延激怒,自己好歹是前軍督部鎮北將軍南鄭侯,主將有疾自該是由自己來主持大局。可趙舒非但沒有這樣的意思,反而連出兵征戰之事也委了旁人,魏延心中自然是怨氣難消,所以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趙舒帳外求見。葉楓明白趙舒是裝病,恐魏延入內看出破綻,於是再三阻攔,兩人就在帳前爭執不休。
趙舒在帳中聽兩人爭執越烈,深恐二人言語不和,動起手來,便向呂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調解。呂容點頭出來,便見魏延已經是面紅耳赤,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若不顧及在軍營之中,只怕早跟葉楓大打出手。呂容忙快步上前,道:「天涯不知深淺,得罪將軍,還望將軍包涵,且息雷霆之怒。」
葉楓見呂容出來,遂退到一旁,不復多言。魏延再是氣惱,也不能和女人一般見識,也強壓心中怒火,道:「大將軍病情如何?某本欲入帳探視,奈何葉校尉始終不肯,不知是何緣故?」呂容只得答道:「大將軍方才用了些藥,此刻藥力發作,正在昏睡之中。妾身恐有人打攪,乃讓葉校尉守在帳外,回絕諸將求見。將軍若有急事,不如等大將軍醒後,妾身另行稟告,再請將軍過來商議如何?」
呂容這麼一說,魏延便不好再堅持求見,卻又不甘心就此離開,復問道:「既然大將軍尚在病中,桓易怎麼能點兵出征?」呂容道:「大將軍用藥之時,醒來片刻,知街亭告急,定要派兵救援。恰好桓將軍就在身側,於是便命其前往。不曾與魏將軍商議,也是無心之舉。」魏延不知她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既然趙舒軍令已下,幾乎沒有更變的希望,只是重重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告辭,就邁步離開。
離自己營帳不遠,就見姜維正等候在外。自從姜維歸漢以來,一直是在魏延手下效力,無論計謀武藝,都深得魏延賞識。看到魏延回來,姜維急忙迎上前,行禮道:「卑職參見將軍。」魏延此刻心情並不見好,好容易遇到一個自己還看得順眼的人,當下扯著姜維便道:「走,入帳陪吾喝幾杯。」姜維本就是得到消息,有備而來,見魏延如此,心中更是歡喜,便隨著對方一起入帳。
兩下坐定之後,魏延命軍士取來酒菜,也不理會姜維,自斟自飲先喝了好幾杯。姜維在旁也不住勸酒,等到魏延有三五分酒意,才道:「今日桓將軍進兵增援街亭,卻不知我等大軍何時能出發?」魏延將手中之酒再一飲而盡,道:「此乃大將軍之事,與我等何干?」語氣之中大為不滿,隱隱有指責趙舒獨斷專行之意。
姜維自然能聽出其中的含義,遂道:「如今隴西平定,正是大軍進攻長安之時,不想大將軍卻突患惡疾……」說著便重重嘆息一聲,顯得十分惋惜。這話正說到魏延的痛處,也不禁跟著道:「這漢室江山又非他趙舒一人所有,現在卻以一人之故,壞國家大事。某深以為恨,深以為恨啊。」
聽魏延嚷嚷出這句話,姜維心中暗自竊喜,嘴上卻連聲勸阻道:「將軍小聲些,不可讓外人聽見。」魏延更是猛拍酒案,起身怒道:「難道本將軍還怕他不成?」姜維又急忙勸了幾句,讓魏延重新坐下,才道:「將軍神勇,若是能有將軍帶兵前往街亭,不僅能使徐晃授首,便是攻取長安,也不過舉手之勞。」
魏延何嘗不是想著自己去前方征戰,但趙舒卻偏偏派遣的是桓易,自己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卻始終不能得展,想著便不由地長嘆一聲。姜維見魏延如此,知時機已至,乃俯身上前道:「卑職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若在平時魏延即便不是精明能幹,但遇事也要考慮三分,對旁人多少也會有些提防。只是氣惱趙舒在先,又飲酒半酣在後,此刻雖然隱隱覺得姜維接下來要說的未必是什麼好話,卻也不禁斜眼瞟著對方,道:「你如何也變得如此不爽快?有話要說便說,本將軍絕不見怪。」
這話正中姜維下懷,壓住心中的歡喜之情,恭恭敬敬答應後,復低聲道:「卑職不為他事,只不過覺得大將軍此番病得著實在有些古怪。」魏延原本有些醉意的雙眼,聽到這句話之後,又頓時精光四射,起身踱開幾步,才緩緩道:「你且說說心中想法。」姜維自然不會推辭,便又繼續道:「卑職尚不及冠,便聞大將軍之威名。自赤壁戰後,大將軍成名已有二十載,但卻容顏不改,看上不過雙十年華。將軍與大將軍相交多年,可知其確切年歲?」
趙舒駐顏有術,魏延是早已經習慣,但不明白姜維何以現在提及此事,又有些傷感自己華發已生,卻仍舊未能完成心中的宏願,不禁嘆道:「大將軍容顏不改,實是讓人艷羨不已。彼當年與某相交之時,以大哥相稱,年紀總要比某小罷?」姜維卻不以為然,接口道:「將軍既不知大將軍年齡,焉知將軍不該稱大將軍為兄長?」
魏延被姜維如此提點,不禁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姜維故意猶豫片刻,才緩緩道:「大將軍駐顏不變,既可是雙十年華,又何嘗不能是古稀之年?」魏延與趙舒認識近二十年,已經是見怪不怪,從來沒有在趙舒的年紀上面有任何的懷疑猜忌,但姜維卻是不同,新隨趙舒不久,和魏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角度看,是以才能有這樣的猜測。魏延被這樣鼓惑之後,也不禁點了點頭,雙目仰望帳頂,心中默默嘆息,若真是如姜維所言,那麼事情便不是那麼的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