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們齊齊發了聲喊,跑到岸邊抱起堆放在那裡的水槽,乒桌球乓的接在了水車上。
看著滾動的水車,岸邊上的村民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好似傻了一般,連那些對造水車根本不看好的老人,也都是痴了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正轉動著的水車。
水槽一根根的接上,水車捲起的河水落在水槽上,沿著槽口向前,一直流到還未接上槽子的地方。
鋪設水槽要比建造水車框架簡單了許多,只需在水槽下方搭起支護,然後將挖好的水槽按照槽口對接的方法,給它們拼接在一起就行。
水槽越接越長,朝著村子延伸過去,經過沿途的田地時,劉辯和修水車的漢子們在水槽上接了許多出水口,一股股清涼的河水順著出水口流進了田裡,很快乾裂的田地就濕潤了起來。
隨著水槽的延伸,村民們也跟在後面朝著村子的方向走。聽著水流「嘩嘩」的聲音,看著清冽的河水順著水槽向前奔涌,所有人的心頭都生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
最後的一截水槽接在了劉辯早先安排人在村口附近挖的一方水池上,水池並不是很深,但占地卻是很寬,足有將近一畝見方。
挖這麼大的水池,不僅能解決村民們洗衣、打水要跑到河邊的困難,還能從河裡捕些魚放養進去,等到魚長的大些,也能讓鄉親們開開葷。
清洌洌的河水沿著水槽流進了田地,村口附近的那方水池水位也在漸漸的攀升,所有的村民在這一刻都看到了他們擺脫乾旱的希望。
&班再世!魯班再世啊!」早先最反對建造水車的三叔圓睜雙眼,看著正在轉動著的水車和水槽上流淌著的清冽河水,渾身發著顫,嘴唇也在劇烈抖動著,對一旁的其他老人喊道:「老漢我該死!不曉得村里竟來了救命的貴人,險些絕了全村人的活路哇!」
三叔拖著老邁的雙腿,快速朝著正站在不遠處看著水車的劉辯跑了過來,奔到劉辯身前,他也顧不得滿地都是碎石子,一下跪在地上,朝正圍著水車歡呼的村民們喊道:「鄉親們,快給貴人磕頭,貴人救了我們全村啊!」
跟著三叔一同跑到近前的老人們也都紛紛跪了下來,朝正指揮著那群漢子安裝水槽的劉辯不住磕頭。
正圍著水車歡呼的村民們聽到三叔的喊聲,也連忙跑到劉辯近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遠遠站著的唐姬,見村民們紛紛跪伏在劉辯的面前,口中還不住的叫著恩公,她的嘴唇抿了抿,伸手掩住小嘴,水靈靈的大眼睛竟是激動的湧出了淚珠。
她不是沒見過朝臣參拜劉辯,可那種參拜只是無情感的禮節,眼前的這些村民們的跪拜,卻是發自真心的崇敬。
想到當初劉辯的脆弱和如今判若倆人又得到百姓們真心敬仰的差距,唐姬再沒能抑制住積壓在心內的激動,蹲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這一刻,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自豪。他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個得到眾人敬仰的男人!此時此刻,在她的心中,再沒有任何事比她是劉辯的妻子更值得驕傲。
陶虎的妹妹也在跪拜劉辯的人群中,拜伏在劉辯的面前,她心內竟生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第一次見到劉辯,她就覺得他與其他男人不同,他能放下男人天生的優越感,背著本該伺候他的女人過河。也正是在那一刻,劉辯給她和當天看到那一幕的村婦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看到水車真的能轉起來,她也發自內心的為劉辯感到高興,好感一瞬間轉化為敬仰和愛慕。在她的眼中,劉辯再不是一個受鄉親們恩惠的客人,而是上天派來拯救村子的救星。
&親們快起來!」看著跪在面前的老老少少,劉辯的喉結滾動了幾下,眼眶也濕潤了,他連忙彎下腰伸手托在跪在面前的三叔腋下,對成片跪著的村民們喊道:「在下只是盡了一份綿薄之力而已,鄉親們行此大禮,讓在下情何以堪!」
&生夫婦舉止得體,草民早已看出與我等鄉野愚夫不同,只是不曉得先生真有這般技藝,早先有所得罪,還望先生恕罪!」劉辯的話音才落,三叔挺直身子,雙手抱拳,臉上早已掛滿了老淚,說過這番話,又重新伏下身子,以五體投地大禮拜伏在地上。
常年乾旱,使村民們對水的渴望已達到了極點,當他們看到農田將不會再受乾旱困擾的希望時,胸中的激動和興奮自然是難以抑制。
&蛋雞蛋!」劉辯雙手托著三叔的手臂正要說話,不遠處傳來了個略有些憨傻的聲音,一個約摸二十歲左右、有點傻乎乎的年輕漢子一手捏著一枚雞蛋正朝他們這邊跑過來。
&憨,你為何來此?」見那憨傻漢子跑了過來,三叔擰著眉頭在劉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有些不快的喝問了他一聲。
跪在四周的村民們見三叔站了起來,也紛紛跟著站起身。
手裡捏著兩枚雞蛋,二憨偏著腦袋,把雙手背在身後,嘴裡咕噥著:「這是俺家大蘆花生的蛋,俺是拿給小先生吃的,才不給你。」
&呵,這二憨倒是也曉得些事了。」三叔笑著朝村民們看了看,所有的村民都跟著笑了起來,隨後他朝二憨招了招手,對二憨說道:「既然是要把雞子給先生吃,為何還握在手裡?」
二憨嘟著嘴,偏著腦袋一臉警惕的看著三叔等人,過了好一會才撇了撇嘴,蹭到劉辯身前,從背後拿出兩隻手,將兩隻還帶著他體溫的雞蛋塞進了劉辯的手裡。
&不得!」手裡拿著那兩枚雞蛋,劉辯連忙推遲。
他很清楚,在這樣貧困的村子裡,村民們平日都是捨不得吃家中母雞下的蛋,一般雞蛋都是用來孵小雞子,這兩個雞蛋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對二憨家來說,或許是最值錢的東西。
&生莫要推辭!」劉辯剛開口推辭,三叔就攔住了他,對他說道:「這也是二憨的一點心意。這孩子從小死了爹,家中雖是有地,卻苦於無水澆灌,娘兒倆又打不得獵,每年只能靠著鄉親們接濟度日,先生修造水車,可是救了他娘兒倆的性命,兩顆雞子算不得甚麼。」
一旁圍著的村民也都紛紛跟著三叔勸劉辯收下雞蛋。
手裡握著兩顆帶著二憨體溫的雞蛋,劉辯心內一陣陣的不是滋味。
從小長到大,他吃過的雞蛋無數,卻從來沒有感覺到哪次吃的雞蛋像此刻握在手中的這兩隻一樣沉重。
喉結動了幾動,劉辯的眼窩竟也有些濕潤了,村民們的困苦生活,讓他感到在這個時代活著,真的是異常的艱難。
他舔了舔嘴唇,深吸了口氣,把胸中那股憋脹的感覺強壓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根本說不出半個字來,只得重重的點了點頭。
&生要了我的雞蛋嘍!」見劉辯收下了雞蛋,二憨高興的手舞足蹈,歡蹦著朝正奔涌著清水的水槽跑了過去。
水車成功修造,全村人對劉辯的稱謂也從先前的「客人」轉變為「先生」,雖然這只是個簡單的稱謂改變,可劉辯卻很清楚,從稱謂改變的這一刻,他在村子裡的地位已是與前兩天大不相同了。
連續忙活了兩三天,劉辯感覺到有些睏乏,向鄉親們告了個退,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回到了陶虎家。
&水嘍!」把劉辯送進陶虎家,村民們歡呼著,宣洩著他們心內的狂喜去了,甚至還有幾個年輕漢子幼稚的跟水槽里的流水賽起跑來。
劉辯進門的時候,陶虎與陶浣娘都還沒有回來,只有早他一步回到家裡的唐姬一人站在裡面房間靠窗口的位置,正痴痴的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想什麼?」走到唐姬身後,雙手扶著她的香肩,劉辯柔聲問了一句,把臉朝她的臉頰上靠了靠。
當他的臉靠近唐姬的臉頰時,竟發現唐姬臉蛋上掛著濕漉漉的淚痕。
&了?」見唐姬哭了,劉辯伸手輕輕幫她擦拭掉眼淚,向她問道:「是不是腳上的傷還沒好,又疼了?」
唐姬抿著嘴,用力的搖了搖頭,把腦袋輕輕的依偎在劉辯的胸口,望著窗外,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的說道:「妾身只是見夫君受到眾人尊崇,心內高興……昔日夫君身臨大寶,接受群臣叩拜,妾身也沒覺著像今日這般榮耀。」
&丫頭!」雙手扳著唐姬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劉辯柔聲對她說道:「既然是心內高興,如何還要獨自悶在屋內哭了起來?」
低垂著腦袋,唐姬緊緊的抿著嘴唇,並沒有解釋太多,只是輕輕的依偎在劉辯的懷裡,像只溫馴的小貓,連動也沒動上一下。
自從帶著唐姬離開洛陽,一路上劉辯都是把她當成個讓人憐愛的小姑娘關心,卻一直都忽略了她是他王妃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