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東軍繼續猛攻居巢南關。
經過連續三日攻打,南關外面的陷坑、壕溝已基本被填平,就是護城河也被江東軍填出十幾條可供通行的通道。
不過,除了第一天守軍缺乏準備,被周泰的銳士營打了個措手不及外,此後兩日江東軍卻再沒有機會攻上城頭。
紀靈能成為袁術帳下的頭號大將,不是沒有原因的。
相比於野戰,沉穩有餘銳氣不足的紀靈更善於守城。
在拋下數百具屍體以及十數架殘破的攻城器械之後,猛攻了一整天的江東軍再次潮水般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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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簌俱寂。
孫策、周瑜裹著大氅,出現在了赤松崗前的一個小山坡上。
周瑜有些擔心孫策的身體,勸道:「伯符,夜間寒氣太重,你還是回去吧?」
「公謹你就別趕我了,就算回去我也坐不住啊。」孫策道,「再說現在整座大營全都堆滿了引火之物,我回去豈不是更危險?」
周瑜啞然,他倒是忘了,今晚江東軍可是擺下了好大排場。
為了引誘袁否入榖,周瑜決心賠上整座大營外加大量的糧草器械,沒辦法,如果不陪上糧草和器械,以眼下的天氣,大火根本就燒不起來,要知道颶風才剛過去不久,江淮大地依然潮濕不堪,若沒有充足的引火之物,大火根本就燒不起來。
孫策又道:「公謹,你說袁否小兒會不會來?」
「他會來。」周瑜篤定的道,「必會!」
孫策訝然問道:「公謹何以如此肯定?」
周瑜道:「袁否出道至今只打了廖廖數仗,先是壽春北關率軍決死反擊,然後就是下蔡詐降大敗太史慈,再是龍亢北門外伏擊伯符你,最後就是巢湖親手刺殺子布,如果,將這四次戰事聯繫起來,伯符你可曾發現什麼?」
孫策搖頭,問道:「公謹你發現什麼了?」
周瑜說道:「我發現,這四次戰事袁否都是險中求勝。」
「險中求勝?」孫策道,「還真是,袁否小兒還真是陰險狡詐哪。」
「袁否不僅僅只是狡詐。」周瑜道,「這同時,也足以說明袁否是個賭博心理極重的賭徒,但凡是賭徒,就必然抗拒不了誘惑!馬忠詐降卻擁有足夠的誘惑,因為,如若馬忠是真降,袁否就有機會一戰而使江東易主!」
「一戰而使江東易主?」孫策聞言凜然。
如果馬忠是真降,如果馬忠真的一把火燒了江東大營,袁否再親率鐵騎趁夜突襲,那麼赤松崗下面這三萬江東軍還真可能土崩瓦解,他孫策和周瑜也極有可能死於亂軍之中,真要是這樣的話,權弟年幼,又豈是袁否的對手?
想到這,孫策不禁驚出一聲冷汗,同時也在心底暗自警惕,看來為了孫氏基業計,今後必須惜身了,卻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身先士卒,衝鋒陷陣了。
周瑜嘿然一笑,又說道:「所以,我料定袁否必定會來。」
周瑜話音未落,呂蒙忽然拿著兩套蓑衣走過來,說道:「主公,都督,又落雨了,你們快些披上蓑衣吧。」
原來,孫策和周瑜心無旁騖,竟未發現天又下起雨來。
初時,雨尚小,可過沒多久,這雨勢就漸漸的大起來。
周瑜哦了一聲,伸手從呂蒙手上接過蓑衣,呂蒙過來,正要幫助周瑜披上蓑衣時,周瑜卻忽然大叫了一聲:「啊!」
孫策嚇了一跳,急道:「怎麼了,公謹?」
「壞了,壞了!」周瑜的臉色忽然間變得鐵青,急道,「壞了!」
「公謹,什麼壞了?」孫策急道,「你倒快說,真是急死個人。」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哪!」周瑜跺著腳,極為懊惱的說,「我們為袁否準備了一場滔天大火,卻沒有料到天若大雨,大火如何燒得起來?我一時疏忽竟也沒有想到這層,失策,當真是失策!」
「啊?這個……」孫策也瞬間石化。
再抬頭看,卻看到雨勢越發的大了。
呂蒙忙說道:「要不傳諭馬忠,行動取消?」
「來不及了。」周瑜嘆息道,「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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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崗下,袁否的八百驍騎已經等候多時了。
哨騎回報,江東大營一切如故,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袁否甚至已經下令,只等營中大火燃起便全軍突擊!
本來,袁否是決心親自率軍踹營的,還是劉曄好勸歹勸才終於勸住袁否,只令兩個軍侯率軍踹營。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天上卻再次下起了綿綿細雨。
江淮的六月天,當真是孩兒臉,轉眼間小雨便成了暴雨。
劉曄便策馬往前兩步,對袁否說道:「公子,夜間突降豪雨,馬忠怕是沒有辦法舉火哪,這大火要是燒不起來,江東軍也就不會及於亂,江東軍若不亂,既便有馬忠做內應,我們也沒有半點機會,不如就此回軍?」
袁否默然不語,他知道劉曄的話是對的,這麼大的豪雨,大火根本燒不起來,若不能放火,單憑馬忠和他手下十幾個青州兵根本就掀不起什麼浪,若是江東大軍不亂,僅憑他的八百驍騎根本濟不了什麼事。
但袁否卻不肯就這麼放棄。
這麼好的機會,不試試就放棄,太可惜了。
要知道,這樣的機會或許此生就僅此一次!
袁否擺了擺手,斷然說道:「不,再等等。」
「再等等?」劉曄看著袁否,有些困惑不解。
「對,再等等。」袁否卻也有著堅持的道理。
袁否深深知道,戰事的轉折往往出現在最後堅持的那一下,這個,在漢末三國就有兩個極其經典的戰例。
一個是官渡之戰。
官渡之戰進入到相持階段之後,曹操好幾次都感覺到堅持不住了,實在是太艱苦,太累了,他想要撤兵,但是荀彧勸他再堅持一下,結果就是這最後的堅持,曹操等到了最大的轉機,許攸降曹了,然後一把火燒了烏巢軍糧,曹軍大勝。
另一個就是漢中之戰,同樣進入到相持階段,可惜這時荀彧早已病亡多年,卻再也沒人勸曹操再堅持一下了,結果曹操就沒能夠堅持住,然後一退就退成了一場慘敗,最後要不是曹彰拼死扼住子午谷,整個關中直接就歸劉備了。
雖說眼前這一戰遠不足以與官渡、漢中之戰相提並論,但是有些道理卻是相通的。
凡戰,笑到最後的往往不是最強大的,也不是最能征善戰的,而是心性最堅韌的。
所以,袁否不想放棄,眼下的確是豪雨如注,這把大火也的確是燒不起來了,但,既便大火燒不起來,又焉知不會出現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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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否不甘心,馬忠卻已經急得在那跳腳了。
雨下這麼大,別說是燃遍大營的潑天大火,就是在轅門上面擱幾支火把都費勁啊,更何況,幾支火把怎可能將袁軍誘入大營?
若不能將袁軍誘入大營,又如何將其圍殲?
需知袁軍來的可是騎兵,而江東軍卻再無一支成建制的騎兵了,出營追擊?除了跟在袁軍馬屁股後面吃泥巴,還能有別的好?
怎麼辦?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將軍,火根本燒不起來!」一個青州兵壓抑著聲音,喝道。
說話間,另外十二個青州兵也灰頭土臉的回來了,環顧四周,竟是一處火頭都沒有燒起來,這場豪雨實在是太急了。
「將軍,拼了吧。」
「對,跟江東軍拼了!」
「孫策小兒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就是,叫這群江東鼠輩嘗嘗我們青州兒郎的厲害!」
這十三個青州兵卻不知道詐降的內幕,還道馬忠真打算變節。
馬忠眸子裡凶光一閃即逝,當機立斷:「走,隨我攻奪轅門!」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混入袁營伺機行刺。
說完,馬忠便大步走出了自己的軍帳,再挽弓搭箭,只一箭便射翻了幾十步外守在轅門哨塔上的一個江東哨卒。
馬忠身後,十三個青州兵便紛紛擎出環首刀,震天價大吼起來。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