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死死的抓著牆垛,看著城牆下面的兵馬,焦和的臉上鐵青一片。無論平日裡如何清談,被人這麼逼上門來只怕也會惱火萬分。只是惱火的同時,焦和的心底又有一絲驚懼。
他跟嚴紹之間的仇怨幾乎到了無需再介紹的地步,如今嚴紹領兵前來,在他看來自然是為了報仇而來…
「主公,不如先叫那嚴紹出來,看看對方是什麼目的…」正當焦和在那邊又是惱恨又是驚怕,旁邊的幕僚湊了過來在焦和耳邊輕聲道。
焦和點頭,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半身探出牆垛對外面的兵馬喊道。「嚴紹呢?讓他出來!」
外面兵馬一陣騷動,無論焦和在青州的名聲究竟有多差,又有多少人瞧不起他。好歹他也是青州刺史,是這一方土地等級最高的官吏,理論上就算是嚴紹也要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聽到焦和的聲音,就見一戎裝騎士從軍中策馬而出。
「焦公,多年不見,身體一向可好?」停在一個比較安全的位置上,嚴紹笑吟吟的道。
這時氣氛十分凝重,沒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聲音,嚴紹的聲音倒是很清楚的傳到了城牆上面。
赴任之前,嚴紹也是曾經面見過焦和的,好歹也是頂頭上司。只是等到兩人的矛盾急劇惡化,便再也沒有見過一面,這還是自赴任以來的第一次。
「嚴紹,你此番領兵前來意欲何為!」焦和卻是沒有領情,厲聲喝問。「你乃一方郡守,自當在轄地教化百姓,而今未經調令便領兵出北海,難道是想謀反嗎!」
嚴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紹到是想問一問焦公,可曾接到曹孟德的檄文?」
「接到又如何,未接到又如何!」
「既已接到,自當明白紹此番來所為何事。董卓奸賊欺凌王室,穢亂宮廷,人神共憤,今既有天子詔書召我等會盟討賊,紹身為漢吏自當領兵前往響應,使君為何還要大驚小怪呢。如今路過此地正是想邀公入京討賊,匡扶漢室…」嚴紹冷笑著問道,手中馬鞭輕輕的揚了揚。
既然打算出兵會盟,便需要掃除後患才行,不然若是在討伐董卓時被人給掏了老巢,豈不是得不償失?
而在青州,焦和便是他最大的後患,出兵之前無論如何他都要先解決這個後患才行,無論是通過什麼方式…
不想聽了嚴紹的話,焦和卻是不屑的道。「哼,曹孟德那詔書尚不知真假,然董公擢用群士,曾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等人,悉復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孫,此等作為卻是千真萬確的…」
應該說董卓剛剛入洛陽時,乾的還是比較不錯的。
《後漢書》《董卓列傳》雲,董卓初時「擢用群士。乃任吏部尚書漢陽周毖、侍中汝南伍瓊、尚書鄭公業、長史何顒等。以處士荀爽為司空。其染黨錮者陳紀、韓融之徒,皆為列卿。幽滯之士,多所顯拔。以尚書韓馥為冀州刺史,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陳留孔宙為豫州刺史,潁川張咨為南陽太守。卓所親愛,並不處顯職,但將校而已」
這時董卓選拔的這些人,基本都是名士和名門之後,在各方面都有一定的過人之處,也都頗有人望,而他自己的部屬卻都只被任命為低級職位。
比較初期的歷史記載,也把董卓評價為一個賢臣的。不過後來本性暴露,也就瞬間遺臭萬年了,成了被世人唾罵的對象。
一直站在焦和旁邊的幕僚聽到焦和替董卓辯解,頓時焦急起來。
雖說早期董卓的名聲的確不錯,但這時卻已經爛掉了。再加上關東諸侯對董卓本就十分反感,這番話豈不等於是動了馬蜂窩?
只是還沒等他來得及想辦法進行補救,下面嚴紹已經破口大罵道。
「焦和,你也為漢臣食漢祿,而今怎為逆賊張目!」城上城下的軍士也是一陣騷動,似乎沒想到焦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是等到大罵出口,嚴紹卻為難起來,畢竟這次來並不是為了移平臨淄,只是為了掃除後患而已。真要攻陷齊國,不說猴年馬月,起碼討董肯定是趕不上了。
好在這時焦和也反映過來,那幕僚更是連忙補救道。「將軍何必如此動怒,我家主公亦為漢室忠臣也,對董卓此等逆賊怎能不痛恨,只是將軍所言的詔書尚不知真假,就這麼貿然發兵未免有些莽撞。」說到這裡,那幕僚話鋒一轉。「再者黃巾猖獗,我家主公既為青州刺史,又怎能擅離職守而棄轄地不顧呢,將軍虎威,海內皆知,此番將軍出兵,我家主公坐鎮,則青州豈不安矣…」
話中的意思,卻是不願出兵…
不過嚴紹這次既然來了,就是為了強迫焦和一同出兵,因此立刻道。
「焦公若不願去會盟,紹自然也無法強求,只是董賊勢大,雖有十數路諸侯響應,依舊有勢單力孤之感,不若使君將麾下兵馬交出由紹帶領,如此則事半功倍,他日剷除奸賊,天子亦念焦公之大義…」此語一出,卻是圖窮匕現。
無論話說的有多好聽,所為的也僅僅只是一件事,焦和手裡的兵馬。
焦和能威脅嚴紹,純粹是仰仗手裡的兵馬,若是能把這部分兵馬奪來,嚴紹便再也不需要擔心老巢的安全問題,而且還能間接的削弱焦和的實力。
這般謀劃,哪裡能瞞得過城牆上的人,聽了嚴紹的話,無論是焦和還是那幕僚都面色難看,焦和卻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尖聲叫道。「若是老夫不交呢,豎子,難道你敢犯上嗎!」卻是因為過於憤怒,連嗓音也變了。
嚴紹卻是冷笑起來。「若是不願出兵,便是董卓一黨,如此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說罷,嚴紹已經抽出兵刃,高高舉向天空。
身後的數千軍士頓時大聲齊呼。「常勝!常勝!常勝!」聲音撼天動地,焦和覺得就連腳下的城牆似乎也微微搖晃了起來,原本靜止不動的軍陣也如波浪般不斷向前翻滾,每一步都如雷鳴一般,不斷的動搖著守軍的鬥志。
城牆上的那些文弱官吏那裡見過這等場面,焦和這等清談之士更是臉色慘白,就像是沒了氣的皮球一樣,原本的怒氣不翼而飛,只留下被驚嚇的神情,卻是沒想到嚴紹居然真的敢動手。
「主公且放心,臨淄牆高城堅、固若金湯,絕非旦夕可破,何況這嚴紹所帶兵馬不過數千,而臨淄城內兵馬卻有兩千餘,此子未必奈何的了我們…」那幕僚到算是個有些計謀的人物,明白臨淄絕非輕易可破,正在那裡給自家主公鼓勁…
周遭的武將也是一臉同仇敵愾之意,別看都是青州人,實際上也是要按照區域劃分的。越是交通不便利的地方,地域之間的排斥也就越發嚴重,再加上齊國過去數百年來一直都是青州的核心,別看他們平時一直都瞧不起焦和,這時被人欺上門來,心中也是十分惱火的。
只是就在城牆上的文武正齊心協力時,就聽一個驚怕的聲音在那道。「把兵給他,讓他走,快讓他走…」
眾人看去,卻發現焦和就好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滿臉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