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禪道:「小人確定。」
劉修問道:「可有證據?」
宋禪道:「裘縣令曾告訴小人,世家是影響荊州穩定的因素。因為世家的存在,無數寒門士子,無數有識之士才有志不能伸。所以,裘縣令處處打壓馬家。譬如收稅,裘縣令針對世家的稅收會更重。譬如征丁,對世家也更嚴苛……如此等等,不可勝數。」
裘痕聽了後勃然大怒,道:「宋禪,本官待你不薄,為什麼如此污衊本官?本官做事,一向是公允公正,什麼時候嚴苛世家了。」
當著無數人的面,裘痕是不願意承認的。
開玩笑,一旦承認了,那就真的栽了。不管是裘痕自己一個人,亦或是裘痕背後的寒門官員,都不允許自己被冠以打壓世家的名頭。
劉修看在眼中,表情古井不波,淡淡說道:「宋禪,裘縣令的話聽到了嗎?無憑無據,那是污衊。你也是跟在裘痕身邊的人,熟悉法紀,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宋禪說道:「小人不敢污衊裘縣令,小人有證據的。」
說著話,宋禪從袖口中取出了一本賬簿。
「大人,這是裘縣令的賬簿,詳細記載了裘縣令收下的錢財,以及對馬家的打壓。」
宋禪雙手把賬簿捧在手中,神色恭敬。
裘痕劍眉一挑,大怒道:「宋禪,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一顆心,已經漸漸沉了下去。
他倚仗宋禪,更把宋禪視為心腹,沒想到宋禪竟是這樣對待他的。
周圍的寒門官員,一個個看向宋禪,眼神中都帶著濃烈殺意。裘痕被推了出來,那就是他們的代表。雖說是裘痕和馬家的爭鬥,但早已經是寒門和世家之爭。可是現在,宋禪竟然站在了世家一邊,簡直是可恨。
馬伯常及世家的人見狀,臉上都有了笑容。
馬家是劉修倚重的大族,而其餘的蒯家黃家龐家等也都是世家。在這樣的情況下,劉修不支持世家還支持誰呢?
劉修從士兵手中接過了賬簿,仔細的查看了一遍。
臉上神色,仍是古井不波。
「裘痕,看看你做的好事。」
劉修眼神驟然轉冷,大手一揮,直接就把賬簿扔到了裘痕的面前。
裘痕撿起來後,仔細的看了一眼。
看到的瞬間,裘痕的身子都一陣搖晃,眼前發黑。
裘痕看向宋禪,一個心怒氣勃發,他沒有想到,這本賬簿上面,竟是宛如日記一般,詳細記載了某年某月某日他對馬家甚至是宜城縣世家的事情,任何一項逾越的舉動,都是詳細記載清楚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裘痕已經是百口莫辯。
罪證確鑿!
裘痕心如死灰,但是他抬頭看向劉修,又朗聲道:「大人,卑職有一言不吐不快。」
「說!」
劉修也沒有阻止,直接讓裘痕開口。
裘痕停止了腰杆,朗聲道:「世家對於荊州,雖說曾有功於荊州。但如今,世家早已經是附骨之疽,是荊州最大的禍害。在卑職看來,世家有四大罪。」
「哦,哪四大罪。」
劉修的眼中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一切,都在劉修的掌控中。
如今,裘痕突然提出了世家四大罪,倒是讓劉修心中好奇了起來。
馬奇卻是大聲道:「大人,裘痕的話不可信吶。裘痕這樣貪贓枉法,執法不嚴的人。他說的話,根本就不可信的。」
「閉嘴!」
劉修眼眸一冷,直接道:「本官讓你開口了嗎?」
刷!
馬奇的臉色突然變了。
有些古怪!
馬奇心中覺得不可思議,剛才劉修還是站在世家這邊的。現在話鋒一轉,如此的呵斥他,完全像是站在寒門一邊了。
一時間,馬奇也琢磨不准,看不透劉修的想法。
其餘世家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眼神中多了一抹隱憂。
裘痕說道:「世家罪一,先有家再有國。國家二字,從來都是先有國後有家,如果連國都不存在了,談何有家呢?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便是這個道理。」
「然而,世家卻是以家族為先。」
「昔日荊州宗賊橫行,不就是荊州各地世家造成的嗎?」
「當時的荊州,因為官員混亂,官員無法主持政務,而各地都是宗族橫行。這些人帶來了什麼?帶來的是混亂的荊州。」
「一切都是因為先主劉表入主荊州,才撥亂反正,穩定了局面。」
「可是,世家不除,荊州始終存在引誘。」
裘痕眼中有著憤恨神色,說道:「世家這樣只顧一己之私,不顧煌煌大局的人。這樣的世家,現在已經開始阻礙荊州的發展。在將來,更會阻礙荊州的發展。」
馬奇立即到:「一派胡言!」
對於裘痕的話,馬奇是堅決不承認的。
誠然,世家一向是先有家再有國,但是馬奇是不會承認的。
劉修的目光落在了馬奇身上,眼神中的冷意,令馬奇冷不禁的打了個寒蟬。剎那間,馬奇便不再說話了。他雖然是馬良和馬謖的父親,但惹怒了劉修,同樣沒有好果子吃。
劉修目光落在裘痕身上,道:「你繼續!」
此話一出,世家方面都是一派低迷,反倒是寒門士子方面士氣大振。
機會來了!
一個個期待的看著裘痕,希望裘痕能夠力挽狂瀾。
裘痕此時更是自信,他表情鎮定自若,緩緩道:「世家罪二,囤積土地。昔日大人在長沙郡擔任縣令時,開墾農田,開荒劈山,重新開墾了無數的良田。」
「可事實上,是農田不夠百姓耕種嗎?」
「不是,是土地都在世家手中。」
「百姓想要耕種,想要取得更好的收成,只能重新開墾土地。」
裘痕繼續說道:「如果世家的土地都拿出來,還會有這些事情嗎?都不會有。因為荊州現在的土地,就足夠養活荊州的百姓。可是荊州在不斷的開墾田地,但始終都不夠,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原因很簡單,世家一直在不斷的吞併土地。」
「世家和百姓相比,世家有權有勢,這樣的世家他要奪取百姓手中的農田,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不管怎麼開墾田地,百姓的田地都不夠用。」
裘痕表情嚴肅,道:「這就是世家的第二罪。」
嘩!
在高台周圍,一片譁然。
世家的人一個個都黑著臉,表情分外的凝重。
而周圍無數圍觀的百姓,眼中卻是有著贊同的神色。因為許多百姓耕種的農田,一開始都是他們自己的,可到了後來,漸漸的就不屬於他們了。
比如說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百姓家中有個三病兩痛的缺錢需要治療,可是又沒有足夠的錢,所以就只能向有錢的望族借錢。這一借錢,自家的田地便丟失了。
種種手段,使得百姓最終成了租種土地的人。
裘痕見周圍百姓共鳴,嘴角噙著一抹笑容,臉上神色更是多了一抹信心。一旦有了百姓支持,罰不責眾,劉修也不能一意孤行處罰他。
馬奇卻是不可能承認的,他斷然道:「大人,裘痕的話都是子虛烏有,都是空口白話污衊。這樣的話,您千萬不要相信。」
劉修笑了笑,道:「我看周圍百姓的表情,都是一副贊同的樣子。似乎,他們丟失土地時,都是這個樣子。」
一句話就把馬奇頂了回去。
馬奇訕訕一笑,他沒想到裘痕這張嘴竟是如此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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