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萬萬不可!」
陳旭剛開口同意,就有一個小帥出聲反對。
其餘人聞言,亦是一臉詫異地望著出言的那人。
他們聽完少年的話以後,都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卻不知這員小帥為何出言反對。
陳旭並沒有因為手下有人反駁他的話,就感到氣憤。
他只是微微一笑,向著那員小帥詢問道:「你既然出聲反對,心中必然有些想法,不妨說出來讓我們大家聽聽。」
這員小帥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也不怯場,直接說道:「渠帥如此做,固然能夠得到百姓們的愛戴,卻並不是幫了他們,而是害了他們。」
眾人聞言,心中更是驚訝。送給他們糧草輜重,居然還會害了他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似乎知道眾人心中的疑惑,此人也不拿捏,侃侃而談:「官兵雖然並非盜匪,有時卻比盜匪更加猖獗。」
「若是我等將拿不走的糧草輜重,都送給百姓,官兵必定會再次將這些東西收繳回去。果真只是如此的話,尚且並無大礙,我只怕官兵遭此大敗,心中有氣,會找那些接受我等饋贈百姓們的麻煩。」
「若是這些百姓,被官兵扣上一個私通黃巾的罪名,我等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害了這些百姓?」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陳旭亦是猛然驚醒,起身向這員小帥長作一揖,口中說道:「若非汝之提醒,恐誤大事!」
小帥見到陳旭向他行禮,連忙起身回禮,口中說道:「不敢當渠帥如此大禮。」
「若非我曾在丘縣,見過官兵污民為賊的事情,亦是絕對無法想到這些。」
聽到小帥的話,陳旭才恍然大悟。
他曾經就隱約聽到,董卓率領的官兵經常擄掠婦女,搶劫百姓。但凡有人反抗,就將他們砍掉腦袋,說是私通黃巾。
黃巾軍曾經占領過丘縣,有很多窮苦家庭都受過他們的恩惠,若是官兵執意污衊,這也百姓亦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想到這一層,眾人都再次沉默了。
良久,又有一人說道:「如此,不如一把火將這些東西都燒掉了,也免得再次便宜官兵。」
其餘人亦是紛紛出言附和。
既然明知送給百姓東西,不但幫不了他們,反而會給他們惹禍上身,這些人自然就不願意如此行事。
陳旭思考良久,突然神秘一笑,說道:「我有一計,既可以讓百姓獲得這些糧草輜重,又不會讓他們惹上麻煩。」
眾人紛紛詢問是何計策,陳旭卻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這一天,經縣附近的百姓人心惶惶。黃巾軍四處走動,把附近鄉里的三老都抓了起來。
鄉中的三老分別是有秩、嗇夫、游徼,他們大多都是當地德高望重的長者擔當。
從來都不擾民的黃巾軍,居然做出了這種事情,使得鄉中百姓全都人心不安。三老德高望重,有很多百姓都受過他們的恩惠,聽聞這個消息以後,紛紛大怒。
卻說鄉中三老被抓以後,陳旭單獨找他們談了一次話,而後他們就各自給鄉中心腹寫了一封信。
沒有人知道信中寫的是什麼,只是三老的心腹接到信以後,本來苦著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當天下午,陳旭只在營寨之中留下了幾十人,他卻帶領眾人拔寨而走。
晚上,三老的心腹帶著鄉中百姓,前來攻打黃巾軍營寨。
那幾十個防守營寨的黃巾軍,吶了一聲喊,全部棄寨四散而逃。百姓們趁勢奪了營寨,救出三老,並且繳獲了無數糧草輜重。
而後,百姓們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將這些東西帶回家中。
陳旭帶著一小隊人馬,遠遠看著百姓們,將營寨中的東西全都搬走,臉上露出了笑容。
吳凌站在一旁,偷偷看了陳旭一眼,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渠帥,我們演了這樣一場戲,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貓膩,真的有作用嗎?」
陳旭臉上笑意不減,他轉身拍了拍吳凌的肩膀,說道:「阿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別人就會說,安平國的郡國兵被黃巾軍打得落花流水,連一些普通百姓都不如。」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們是在做戲,但是朝廷卻不會這麼看。若果真讓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只會使他們感覺到,郡國兵的腐敗與懦弱。」
「所以,安平國的官吏,必定會想方設法將這件事情隱瞞起來。而最好的隱瞞方式,就是故意無視它。」
「官兵不去找百姓的麻煩,百姓得到了好處,自然也不會聲張。如此,這件事情就不會傳出去了。」
吳凌低著腦袋,細細咀嚼著陳旭的話。過了半晌,他才想通事情的前因後果。
黃巾軍以這種方式將東西送給百姓,官兵若是再想要搶奪,百姓肯定不會答應。因為,這是他們自己從黃巾軍手上『奪』回來的。
百姓們沒有明著私通黃巾,官兵也不能隨意安插罪名。不然的話,事情傳了出去,對於安平國的官兵來講,並沒有什麼好處。
畢竟,這些百姓並不像當初被董卓污衊成賊的人,他們是實實在在受過黃巾軍恩惠。
即使事情鬧大了,董卓部將若是一口咬定百姓私通黃巾,那些百姓亦是有口難辯。
想通這些,吳凌看向自家渠帥的眼神,更加熱切。
陳旭摟住吳凌的肩膀,親熱地說道:「阿凌,我的性命是你在戰場上救下來的。而且你自己又屢立戰功,我想把你放在身邊,好好教導一番。」
「以後軍中商議大事,你都可以跟在一起旁聽。等你多學一點知識以後,我才好為你安排前程。」
被渠帥摟住肩膀,還聽到這樣一番話,吳凌頓時感覺有些熱血沸騰。
他單膝跪在地上,激動地說道:「願為渠帥效死!」
陳旭一把將他扶起來,說道:「日後休要如此多禮。」
經縣附近的一個小村落,一家百姓分到了從黃巾軍營寨拿回來的糧食,家中幾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孩子他媽,今天煮粥多放點米,少放點水,讓孩子們都吃個痛快。」
「好嘞!」女子歡喜的回答著,而後就開始張羅著弄飯。
一個大點的孩子在灶台一旁燒火,他不斷往鍋下面添著柴火。隨著時間的流逝,一股股誘人的米香從鍋中傳來。
那個年齡小一點的孩子,早已飢腸轆轆。他趴在只比他矮了半個頭的灶台上,嘴角不停流出晶瑩的口水。
這家百姓由於家中存糧不多,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為了能夠堅持得更久,他們往往只在鍋里放入一點點米,然後兌上一大鍋清水。
一家四口每人喝上幾碗清澈見底的稀粥,雖然能夠暫時不感到飢餓,但是要不了多久,仍會變得飢腸轆轆。
吃飽肚子,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個非常遙遠的事情了。
米香越來越濃,鍋里的水也已經滾了幾道。由於外面刮著不大不小的風,使得這家廚房裡面的濃煙,無法徹底排到外面。
嗆人的濃煙與米香混雜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往鍋下面添柴了。」
女子揭開鍋蓋,用勺子在鍋中攪了兩圈,看見鍋裡面的米已經完全煮開了,就對著燒火的少年說道。
少年聞言,只是拿著火鉗,掏了掏鍋下面積累的草木灰,然後用蒲扇狠狠扇了幾次。
空氣進入鍋底下面,那些尚未燒完的柴火,便燃起了更大的火苗。
沒過多久,鍋底的柴火就已經全部燒完。
少年用腳,狠狠將那些蹦到外面的火星踩滅,再把柴火都撥到柴倉里,就起身眼巴巴地望著鍋裡面的米粥。
女人看著兩個孩子的樣子,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拿出兩個缺了角的瓷碗,用勺子給兩個孩子盛了一大碗稠稠的粥。
孩子們很久沒有吃到這麼稠的粥了,他們捧著碗,臉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方才燒火的小孩,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他一邊吹著碗裡的粥,一邊說道:「打黃巾就能得到糧食,我長大了也要去打黃巾。」
卻不想,男人聽到自己兒子的話,一把將他手上的碗奪了過去,拎起說話的那個小孩,就用手狠狠地打著他的屁股。
「要不是人家黃巾軍施捨,咱家怎麼能得到糧食?你現在連誰是恩人都不知道,還說長大後去打黃巾軍,看我不打死你!」
「嗚嗚!」
被自己父親一邊打一邊罵,小孩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他連忙改口道:「等我長大了,要去投奔黃巾軍,也要把糧食分給窮人。」
男人聽到兒子說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居然沒有吭聲。
他放開自己的兒子,在心中暗暗想到:「若是以後實在活不下去了,帶著家人去投奔黃巾,也是一條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