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倉道,血色殘陽布滿長空,染紅了這片血腥殺戮的戰場。
一輪輪的炮火過後,魏軍發動了最後的衝鋒,長矛不斷的亂刺,刀牌手丟了盾牌,舉著刀斬向倉皇逃竄的蜀軍。
夏侯惇、曹仁、曹純、曹洪、李典、于禁、樂進、張郃、臧霸…
這些人的軍旗,開始在風中獵獵作響。
夏侯惇帶著親兵,已殺至光都都的樹叢中,在火焰中,他們不斷的深入,最終…距離蜀軍的殘餘主力部隊越來越近。
「父帥,前方敵軍數量不少,稍稍等下其餘諸位將軍吧!」
夏侯楙提醒道…
夏侯惇手持鋼槍,他眺望遠方,看到那些灰頭土臉的蜀軍,當即大笑了起來,「吾兒豈不聞,乘勝進軍不在兵寡,潰逃之師無懼其多!等?若是等著,那你爹就不配做大魏的兵馬大將軍了,左右,隨我殺敵,將這些…蜀軍一網打盡!」
他騎著馬,向前…親兵們再無遲疑,紛紛一擁而上。
這下…魏軍的帥旗動了,義無反顧的向前,頓時…一個個魏軍更添得了無限的勇氣,在帥旗的驅動下,目標指向一個個蜀軍的腦袋,這些是他們封賞的重要依據!
…
「出擊…出擊!」
另一處,李嚴眺望著戰場,他也沒想到…這邊縝密部署的「游擊」戰術,因為莫名的火力…徹底的宣告瓦解,支離破碎!
現如今…躲已經躲不了了,只能一股腦…拼了!
倒是唯一慶幸的是,隨著魏軍殺入戰場,敵人的火力沒有繼續…對於李嚴而言,他還沒有輸,殲滅魏軍的有生力量,那才是當務之急。
「出擊…全軍出擊!」李嚴大手一揮…
更多的蜀軍隨之出擊。
猶如接力一般…
已經沒有退路了。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只要消滅眼前的魏軍,米倉道依舊是固若金湯!
媽的…拼了!
…
火炮陣營之處。
「這玩意…真勐啊!」
曹安民望著那光禿禿的叢林…望著那叢林中僅存的一絲絲火焰,他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他還向陛下參過一本,說工部每年的經費太多,而工房的消耗更是深不見底,如今想來…他這封奏書,是何等的天真哪!
不說別的,單單工房研製的這「火炮」…特娘的,頂得上二十萬兵了!
可…
曹安民定了定神兒,他詢問道:「怎麼不繼續轟了?一鼓作氣,把蜀軍的營寨也轟了唄…」
馬鈞頓了一下,餘光望向這些火炮,感慨道:「終究是射程沒有這麼遠哪…」
「那…」曹安民連忙提議,「咱們可以把火炮推近了呀,這火炮是死的,可咱們人是活的呀!」
「你看…」馬鈞指著山巒之下,「決戰已經打響了,如今敵、我雙方糾纏在一起,這火炮發射出去,殺敵一千難免自損八百。」
經馬鈞這麼一提醒…
曹安民才恍然大悟,太激動了,忘了…山下還有不少自己人。
可…
曹安民轉頭看著那煙塵從火炮中傳出,不住的搖了搖頭,惋惜道:「可惜呀,可惜呀…」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趕來。
「曹將軍,馬參軍…夏侯大將軍有令!」
唔…
聽說有軍令,曹安民挺直了腰板兒…
哪曾想,斥候接下來的話,讓曹安民驚掉了下巴。
——「大將軍吩咐,說讓火炮營也留點人頭給弟兄們,當是大將軍謝火炮營了!」
呃…這…
曹安民頓時撓頭,他轉過頭望向馬鈞,馬鈞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再看向山巒下的戰場…這簡直就是虐殺,是一面倒的虐殺!
若是撇開地形因素,只論戰力…蜀軍與魏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
…
一番血戰,因為火炮,雙方的士氣發生了徹底的翻轉,巨大優勢面前,魏軍猶如餓虎撲狼一般,衝殺入敵營。
摧古拉朽…
蜀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崩潰的會這樣快,快到…連最後的陣地都沒能守住。
等他們醒悟…再度試圖發起反擊時,訓練有素的魏軍可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一把把精鋼戰戟落下,開膛破肚!
一張張扭曲的臉,沒有任何憐憫…
只兩炷香,蜀軍的陣營里,夏侯惇渾身是血,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入了一處營寨。
其中,一個五十歲的老者正盤膝而坐,一干魏軍用戰戟指著他的身體。
夏侯楙道:「父帥,此人身邊防護最多,穿著也最華貴!」
夏侯惇頷首,這個老者是誰?已經是不言而喻…
他接過一副畫像…
蜀軍的重要人物,大魏都會想方設法搞到畫像,事關功勳的高低,魏軍中到處都有這樣的畫像…
夏侯惇定睛一看,不對呀!
畫像中人明明是個更年邁的老者,一臉的睿智…面頰上的溝壑仿佛都被閱歷給填平。
可眼前的這老頭…鬍子拉渣,一臉的愚蠢像…甚至有些油膩!
夏侯惇搖了搖頭,「陛下說過,張麻子臉上未必有麻子!」
這話脫口…
「是我!」盤膝而坐的老者緩緩起身,他平靜的看著夏侯惇,澹定自若的開口,「我便是李嚴!」
噢…夏侯惇笑了。
他厲聲道:「綁起來,將其押回漢中,讓陛下發落!此外…此間俘虜的蜀軍,就地看押!」
夏侯惇將長槍遞給身旁的持槍兵,心情有些激動…
李嚴,可是蜀軍的總指揮,擒拿住他,這次功勞可大了。
倒是…「哈哈哈…哈哈哈…」
李嚴笑了,「我若是你,就不會擒走我!更不會把我送到漢中?」
「為何?」夏侯惇一怔。
李嚴道:「大魏的皇帝難道願意與巴蜀的丞相諸葛亮對壘麼?」
這話…意味深長啊。
夏侯惇撓撓頭…一時間還不能理解,兒子夏侯楙趕忙提醒道:「父帥,他是說…把他放回去,陛下的對手依舊是他,可若是擒住他,那劉大耳朵…勢必會請諸葛亮再度出山!」
噢…
懂了。
夏侯惇輕輕點頭,「原來如此啊!」
倒是李嚴,趾高氣昂了起來,似乎篤定夏侯惇會放了他…
哪曾想,「這嘴巴太臭了,拿快裹腳布堵住他嘴巴…」
「啊…」李嚴一怔。
「哈哈哈哈…」這次換作夏侯惇大笑了,「諸葛孔明?老子打的就是他!」
…
…
漢中的衙署內遠遠就傳來鏗鏘的腳步聲,驚起了正在枝上築巢的雀。
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正被捆綁著押入其中。
他的目光犀利,哪怕是淪為階下囚,站在陸羽的身前…亦不卑不亢,更不下跪。
「法正,法孝直…」陸羽開口道:「久仰,久仰啊!左右,還不速速給法孝直鬆綁。」
陸羽這句「久仰」可不是客套…
歷史上的法正的確讓人佩服。
如果按照歷史原本軌跡發展,在建安二十四年,劉備進位漢中王,封法正為尚書令、中護軍…這相當於中丶央軍統帥了,而他的大軍團作戰能力更是堪稱這個時代的巔峰水準,只不過英年早逝…
而法正也是唯一一個劉備時代有諡號的大臣——翼侯!
要知道,這份諡號就連關羽也沒有…
而《三國志》的作者陳壽則將法正比作曹操麾下的程昱與郭嘉,由此可見…這個人的厲害。
陸羽想到這裡…
已經有侍衛給法正鬆綁…
法正轉過身,負手而立,不去看陸羽。
陸羽笑道:「久聞法孝直善於奇謀?這一次被擒,不是戰場,而是劍門關將士們的譁變…朕有個疑惑,難道…你法孝直看不出劍門關即將譁變麼?無法阻攔,總不至於束手就擒吧?」
法正是因為劍門關的叛變而被擒拿的…
當然,這件事兒的源頭在於楊修…
在於楊修成功策反張達、范強二將…
可作為參軍的法正?要說他什麼都不知道,陸羽不信…乃至於,在楊修執行計劃時,陸羽還準備了第二套方案,就是預防法正識破這份計劃…甚至救下張飛後的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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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
「想不到…大魏的君王竟是這麼年輕!」法正依舊負手而立,他感慨道。
這話脫口…
法正無奈的搖頭。「陛下問我,劍門關的譁變?我知道麼?呵呵…我何止是知道,從張飛不停勸阻執意出兵決戰的一刻,我就知道,他活不過這一晚了!」
一時間,法正的語氣變得鋒銳,變得冷冽,仿佛萬般怒火…在這一刻悉數道出,「呵呵,因為火炮,三軍怯戰,士氣墜入低谷,可張飛呢?他一意孤行,他枉顧將士們的心情一定要出關,一定要力戰,可這些…在將士們看來,無異於送死?總需要有人去死?不是三軍將士,就是張飛!」
呼…
法正的話讓陸羽長長的呼出口氣。
得虧…他沒有阻止,或者說,他沒有成功阻止。
「至於跑?我又能跑到哪裡呢?」法正無奈的感慨,「我自詡在排兵布陣上有些能耐,妄圖去挑戰下大魏的兵馬,試圖用我大兵團作戰的本事去彌補戰力上、兵器上,人才上的劣勢,但結局呢…在火炮的面前,在絕對的戰力面前,這一切都是枉然,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法正的眼神中變得落寞…
變得充斥著無限感傷…他一攤手,面頰上充滿著絕望。「面對火炮,除了固守外,我還能做些什麼呢?我的謀略,又有什麼用呢?」
呼…
陸羽再度呼出口氣,他繼續問法正,「那你如何覺得?固守就一定能守住?難不成,你覺得劍門關的城牆能攔得住彌天的炮火麼?」
「不…」法正搖頭,「攔不住,任何關卡都攔不住這巨大的爆破,但…我了解陛下,陛下是一位仁主啊,若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是讓巴蜀生靈塗炭,那五年前就可以對巴蜀發動總攻,緣何會提出那所謂的『既得隴?復望蜀乎?』任何一處雄關的背後都有村落,有百姓,有村民,陛下是不會發炮的,陛下要的是一個繁榮的巴蜀!」
驚訝…
震撼。
陸羽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思被一個人看的如此透。
法正,不簡單哪!
「呵呵…」
陸羽淺笑一聲,「好了,既孝直你已經被朕擒住,也窺探出了真心中所想,那索性,朕便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朕如何一統天下,又讓巴蜀保持著往昔繁榮與安詳的秘密!」
唔…
法正抬眸。
陸羽的話繼續傳出,「金牛道、米倉道的戰役,這火炮的威懾,朕的目的只是為了引出諸葛孔明,朕要讓他到前線來,朕甚至可以送他幾場聲音,因為…」
說到最後,陸羽的聲音進一步的壓低…
可偏偏,就是接下來的一段話讓法正的童孔剎那間瞪大,他瞠目結舌,他目瞪口呆,他呆呆的望著陸羽…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局!
一個彌天大局!
乃至於,這場魏、蜀的較量從五年前,不…從當年關公過五關斬六將後,就…就已經註定結局了…
不是麼?
而陸羽的話愈發的語重心長,「在海灘,人們看到一隻烏龜正在被禿鷲攻擊,人們救了烏龜…可誰曾想,人們的善意卻招致了更嚴重的後果,烏龜退回海中,海里的烏龜以為岸上沒有危險,結果陸陸續續的出現在沙灘上,而天上盤旋著的禿鷹卻因為放走了一隻烏龜,而能瘋狂捕殺整個海灘的烏龜!孝直說說,人善意的舉動,是幫了烏龜呢?還是幫了禿鷲呢?」
呃…
陸羽的話讓法正陷入沉思。
陸羽則回給他一個爽然的微笑,「只要諸葛孔明不回成都,一切就都好辦了!」
「孝直權且在漢中休息片刻,未來的巴蜀怎麼能少得了你們東州一派的治理呢?」
…
…
梓潼,衙署大堂。
劉備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幾名傳訊的斥候…
他瞠目結舌…他不知所措。
「不可能!我三弟…我三弟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如探囊取物,他…他怎麼會死?他怎麼會被鼠輩割去首級?」
「不可能…劍門關固若金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怎麼…怎麼可能…失守?法孝直呢?法孝直呢?朕最器重的法孝直呢?」
劉備驚呼…
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急…就像是…狂瀾既倒,大廈將傾!
「報…」
就在這時,有斥候稟報道:「米倉道…米倉道全線失守…黃權、吳懿將軍被俘,顏嚴將軍…死戰陣亡!尚書令、中護軍…李嚴將軍,不…不知所蹤!」
這…
轟…轟隆隆!
這一刻,猶如一道驚雷噼落而下!
或許…或許真的是狂瀾既倒,大廈將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