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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全軍,痛快地休息了一整天。
鑑於糧草和軍資匱乏,關羽再次出戰,然而江陵高掛免戰牌,呂蒙再沒有露面,把關羽氣得不輕。
南郡的農戶已經被呂蒙遷入城中,不給關羽留下一粒米,想要籌措糧草根本不可能。
對方已經打定主意,堅守不出,等待各路大軍合圍關羽,或者坐等關羽軍彈盡糧絕。
連續三天,關羽發起攻城之戰,都被江陵城上的吳軍給擋了回來。
一籌莫展。
營寨中,關羽聽著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消息,臉色有些陰沉。
一把火燒了吳軍三千兵馬,還沒到讓呂蒙傷筋動骨的地步,反而讓吳軍龜縮不出。
「將軍,江夏那邊吳軍調動頻繁,聽說孫權已經到了江夏,將親率大軍奔赴江陵。」
「我軍西側,陸遜將兵一萬多,選擇險要之地、道路,興建十座營寨,等他站穩腳跟,我軍將沒有後撤之路!」
說話的是趙累,他的臉龐這幾天憔悴很多,不僅為糧草操勞,也擔憂全軍的未來。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臉龐,關羽直截了當地問道:「趙將軍,有話儘管說!」
趙累張了張嘴,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他深知關羽強硬的性格,在強敵面前絕不低頭。
躊躇了半晌,他還是咬牙說道:「將軍,不如我們退兵吧,等吳軍合圍之勢形成,我軍將無路可退,此時衝破陸遜的攔截,還有可能率軍回到益州。」
關羽眉頭挑起,勃然色變:「你是要我眼睜睜看著荊州落入呂蒙之手,把荊州拱手讓人?」
帳中諸將連忙勸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關羽太陽穴突突暴跳,他何嘗不懂得這個道理,明哲保身,誰不會。
這些部下害怕了嗎,他們惜命嗎?
不!
他和他們共事多年,都是老部下了,需要他們拼命的時候,他們絕不含糊。
此時規勸他,實在是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我軍在樊襄和徐晃大戰過後,撤回荊州的兵馬,不過二萬餘人,分兵五千給關平提防曹軍之後,又經過江陵城下這麼多天苦戰,此時軍中尚有一萬馬兵,但幾乎人人帶傷。
不到一個月間,三萬大軍已經衰敗至此!
以這樣微弱的兵力,不僅要面對江陵這座堅城,還要面對至少七八萬吳軍即將形成合圍的攻勢。
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已經感受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徵兆。
以一萬疲憊之師,更兼缺乏糧草,要從數萬吳軍手中奪回荊州,恐怕軍師諸葛亮從益州趕來,也要束手無策。
關羽不是不知道大軍已經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但荊州是漢中王交給他的戰略要地,丟不得!
「漢中王以荊州託付,是對我絕對的信任,也是對我等能力的認可!」
「可如今,我卻將荊州丟了,還有何面目面對兄長!」
關羽神色悲戚,恨不得以己之軀,換回荊州。
大帳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大帳布簾被掀開,衝進來一個青年將領。
青年將領灰頭土臉,跪在了關羽面前:「父親,我,辜負了您的重託!」
關羽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焦急地問道:「平兒,發生什麼了,可是曹軍南下了?」
關平點了點頭,眼眶紅潤,不敢看關羽的眼睛:「徐晃用計,破了我布下的三座營寨,五千兵馬,損失殆盡!」
說到最後,他已經泣不成聲!
五千兵馬,就這樣讓他給葬送了。
關羽的身軀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穩。
如此一來,己方兵力更叫衰弱,而北面的曹軍,也將聯合南邊的吳軍對他形成包圍!
這無疑對全軍造成沉重打擊,士氣更低。
局勢急轉直下!
關羽有些痛心疾首!
關羽的眼神遊移不定,他戰鬥的意志仍然高漲,但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現在關羽軍已經四面楚歌,快被包餃子了。
「諸將聽令,收拾軍資糧草,撤往麥城!」
得到這個消息,全軍震動,這個命令意味著,他們將失去荊州這片天地。
一萬名將士迅速行動,然而關羽沒料到的是,陸遜比他的行動還要迅速,橫著關羽軍面前的,是十座已經建好的營寨,攔住了他的退路。
龜縮在江陵的吳軍,一瞬間活了過來,開始四處出擊,朱然、蔣欽等人各帶一支人馬,對關羽進行了圍追堵截!
朱然在出城之前,見了孫皎一面。
這位在東吳軍中出了名桀驁不馴的年輕將領,此時,竟然躺在病床上,失去圍堵關羽的機會。
他的鬍鬚被火燒焦,現在已經從臉上被刮掉,裸露在外的肌膚,也多處燒傷。
慘不忍睹!
「孫將軍,我就要率軍出城了。」朱然站在他的床榻邊,輕聲說道。
孫皎睜開雙眼,發出壓抑的咳嗽聲,他身上傷勢不輕,看著朱然,喉嚨艱難地發出聲音,恨意滔天地道:「替我,誅殺關羽!」
朱然重重點頭:「我會的!」
他抱著頭盔,轉身離開。
吳軍兵分十幾路,犬牙交錯,如嗅到腥味的獵犬,一口一口從關羽軍身上撕下大片血肉。
關羽騎在赤兔馬上,他的身軀頓住,身後的將士停下前進的步伐。
他們每一天都在經歷戰鬥,敵軍或多或少,正面交鋒,或者伏擊,層出不窮。
前進的路上,士兵不斷倒下。
他們已經疲憊不堪。
這一次,他們面臨的是一座堅固的營寨。
寨門大開,一員悍將從中馳騁而出,帶著上千兵馬,橫在關羽的前路。
「關羽,出來受死!」朱然的吼聲,響徹山林!
關羽策馬而出,面對朱然,嚴肅的臉龐上泛起一抹冷笑:「朱將軍,別來無恙啊!孫皎呢,怎麼沒見到他?」
朱然抬起馬槊,遙指關羽,恨聲道:「你還有臉提他,孫將軍因為你,全身嚴重燒傷,已經臥床不起!」
關羽眼眸一亮,這是這幾天以來,唯一聽到的好消息,他臉上有幾分唏噓:「可惜啊!」
朱然疑惑:「可惜什麼?」
關羽大笑道:「可惜沒有親眼見到孫皎的模樣,否則我今晚應該可以做個好夢!」
朱然大怒:「你已經沒有今晚了!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朱然拍馬向前,挺槊朝關羽捅了過去。
雖然出發前,呂蒙已經下令,堅守營寨,耗盡關羽的糧草,關羽軍不攻自破。
但是朱然心中憋著一口悶氣,要替孫皎報仇,他選擇悍然出戰。
關羽大叫一聲「好」,提刀和朱然戰到一起,身後的將士開始發出怒嚎,如狼似虎地撲向吳軍!
關羽軍中已經接近彈盡糧絕,沖入敵軍營寨,獲取糧草,是他們這一路上得以存活的關鍵。
朱然面對的,不僅是驍勇善戰的關羽,還有如狼似虎的數千將士!
然而,朱然之後,還有蔣欽,蔣欽之後,還有潘璋……
關羽一關一關闖了過去,其中艱險,遠勝昔日過五關斬六將!
他身後的將士,又倒下一波。
夕陽如血,灑潑在大地。
立在麥城城門上,望著遠處,到處都是吳軍的旗號,關羽手臂上一抹殷紅,數日激戰,他的傷口裂開了。
回首己方,他的眼神中包含悲愴,將士已經不足四千。
這一路,是血淋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