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略言之有理,此時不取黎陽,更待何時!」
劉備豪然大笑,拂手喝道:
「傳孤之命,各部儘快登船,星夜兼程襲取黎陽!」
太史慈糊塗之中再添糊塗。
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伐秦麼,不然為何糧草要調往洛陽,十七萬大軍也浩浩蕩蕩開至了弘農?
不然我這青徐水軍,為何千里迢迢溯河西進,來到了這茅津渡?
咱們不是要去攻打潼關的麼,怎麼突然之間,就要乘船折返,改去攻打黎陽?
「大王,國相,臣有些糊塗了」
太史慈瞪大眼睛,滿臉困惑的看向劉備。
劉備與蕭方對視一眼,臉上皆是浮現一抹笑意。
「子義,此乃國相的聲東擊西之計呀!」
龐統笑著點破。
「聲東擊西?」
太史慈還是不太明白,表情依舊茫然。
龐統便將這整個布局,向太史慈盡數道出。
太史慈恍然大悟,眼中茫然之色,漸為驚喜所取代。
此時他方知,先前弘農被秦軍入寇,乃是魏軍偽裝,是為袁尚毒計。
他方知劉備又是發檄文,又是下詔討伐偽秦,又是往洛陽一線調集兵馬糧草,全乃將計就計之策,為了麻痹袁尚。
目的,乃是為突襲黎陽做掩護。
至於怎麼突襲黎陽,殺魏國一個措手不及?
靠的就是他的水軍。
從陸路折返黎陽,至少要走七八天的腳程,這期間必會為魏國細作察覺,火速向袁譚袁尚稟報,令那兄弟二人得到示警,及時向黎陽增兵。
現在就不一樣了。
有了戰船,楚軍主力就能走黃河水路,不出兩日就能殺到黎陽城下。
這就搶在了魏國細作示警前,搶在袁尚增兵黎陽前,搶先一步登陸北岸,對兵力空虛的黎陽城發動突襲。
這便是蕭方將計就計之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早該猜到,有蕭國相在,事情沒那麼簡單。」
「原來大王竟是佯攻偽秦,實襲黎陽!」
「妙啊,此計當真是精妙絕倫!」
恍然大悟的太史慈,不由嘖嘖慨嘆,贊服不已。
「子義!」
蕭方一拍太史慈肩膀,面帶期許笑道:
「吾此計成否功成,大王能否速破黎陽,踢開河北的南大門,就看你的戰船,能以多快的速度,將我大軍送往黎陽了。」
「此戰若成,你就是大王滅魏的首功之臣!」
一句「首功之臣」,瞬間將太史慈的戰意引爆。
他臉色興奮到猙獰變形,慨然一拱手:
「臣在此向大王立軍令狀,兩日之內必將我大軍送到黎陽!」
「臣當身先士卒,殺入黎陽,斬下袁譚首級獻於大王!」
劉備豪意狂燃,一拍他肩膀:
「有子義你這句話,孤此戰焉能不勝?」
「走,我們上船,出發!」
隨著劉備一道詔令傳下,入夜之後,楚軍士卒便借著夜色掩護登船。
青徐水軍便在太史慈的指揮下,運送著近六萬餘水陸士卒,星夜兼程順流東下,直撲黎陽。
張飛,黃忠等諸將,則統主力後軍,掉頭轉向沿陸路往白馬渡而去。
而按照事先部署,關羽則統帥三萬餘兵馬,繼續坐鎮陝縣,打著劉備的王旗佯裝繼續攻打潼關。
回調南陽的魏延霍峻徐庶,則統荊州軍團,同時佯裝對武關發起進攻。
同時在青州方面,甘寧,陳登,徐盛,蔣欽等人,亦統青州楚軍,按約定日期,對淳于瓊所統的青州魏軍發起進攻。
近二十五萬楚軍,在綿延千里的戰線上,開始依計行事。
…
黃河北岸,黎陽。
府堂之內,袁譚正喝著美酒,聽著伶人唱著小曲,難得的消閒輕鬆。
面前案几上擺放的,則是劉備盡起傾國之兵伐秦的最新情報。
十七萬楚軍已入弘農,楚國的水軍也從他眼皮子底下經過,去往了上遊方向與劉備主力會師。
南岸白馬渡的楚軍,只餘下不到五千兵馬。
事態到了這個地步,劉備死磕秦國已成定局,魏國得到了喘息之機也已是板上釘釘。
作為魏國南部門戶,楚軍北犯首當其衝之地,當確認劉備前去伐秦後,袁譚豈能不如釋重負,一塊大石頭就此落地。
喝點小酒,聽聽小曲慶賀放鬆一下,也無可厚非。
「大耳賊去伐偽秦,咱們這邊便威脅解除,這是大好事啊。」
「公則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袁譚見郭圖耷拉著一張臉,便是笑著問道。
本就心事重重的郭圖,驀的省悟了什麼,身形狠狠打了個寒戰。
「大公子,劉備是不來攻我黎陽了,可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要死在袁尚手上!」
「到了這般生死關頭,你還有心情喝酒聽曲?」
郭圖臉色陰沉如鐵,情緒近乎激動的衝著袁譚質問道。
袁譚打了個哆嗦,臉上笑容瞬間消失,驚問道:
「公則,你此言何意,為何你我要死在袁尚手中?」
郭圖則臉色鐵青,將左右親衛,以及眾伶人們統統屏退。
「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袁尚挾持大王,偽造傳位詔書強行繼承魏王之位,其得國不正,定然心虛,勢必要剪除異己!」
「大公子你與袁尚爭了那麼多年的儲,如今又擁兵自重,對其陽奉陰違,在他眼中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大公子以為,袁尚會容得下大公子你嗎?」
「如今他王位已坐穩,劉備又起傾國之兵伐秦,我大魏外部威脅暫時解除,正是安內的大好時機。」
「此時他不拿大公子你動刀,更待何時?」
郭圖聲色俱厲一席話,聽得袁譚連打寒戰,杯中酒險些灑了出來。
「公則,你是說,袁尚要對我動手了?」
袁譚酒杯匆忙放下,聲音已隱隱顫慄。
郭圖一聲長嘆,苦著臉道:
「何止是將要對大公子你下手,袁尚他明明已經下手!」
袁譚一愣。
郭圖則抬起手來,向著青州方向一指:
「先前袁尚下詔,調淳于瓊為青州刺史,還帶走了一萬多兵馬,叫他去收復青州失地,這就是在剪除大公子你的羽翼啊!」
袁譚又是一凜,略一沉頓後,卻又道:
「淳于仲簡是我們汝潁人,他去執掌青州,不就等於是替我執掌青州?」
「至於他收復的失地,那也是在為我收復失地,這算什麼剪除我羽翼?」
見袁譚還這般天真,郭圖苦著臉道:
「淳于瓊是我們汝潁人不錯,但卻非是大公子死忠之臣。」
「如今我汝潁一派勢單力孤,袁尚繼承王位又已成定局,這種局面下他改換門庭,為自己謀個後路也在情理之中。」
「況且我聽鄴城有傳回消息,淳于瓊諸多子弟皆被袁尚重用,委以要職,這分明是袁尚有意在施恩籠絡於他。」
「倘若他日袁尚對大公子用兵,試問淳于瓊是會聽從大公子調遣率軍來助戰呢,還是縮在青州坐觀成敗呢?」
袁譚臉色大變,驀然驚醒。
先前袁尚詔令傳來,調淳于瓊率軍往青州就任,他一度以為還是好事。
畢竟淳于瓊是自己人嘛,去青州替自己坐鎮也更放心,收復的地盤那也是給自己收復。
不光是他,當時的郭圖也沒看出,這其中還有如此貓膩。
現下郭圖一提醒,他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被袁尚給算計了。
「公則,既然如此,你當時為何不早說?」
「你若早提醒我是袁尚毒計,我豈會讓淳于瓊接他詔令,又怎會讓他帶走我半數兵馬?」
幡然省悟的袁譚,沒好氣的衝著郭圖質問。
郭圖額頭滾汗,面露愧色:
「這確實是圖失算,沒有細細權衡,萬沒料到袁尚這道詔書中,會藏著如此歹毒心思。」
「依理來說,此計不似沮授和田豐的風格,審配那個蠢才也想不出來這等毒計。」
「鄴城之中,又有誰有這般本事,給袁尚出此毒計呢?」
郭圖這邊猜測之時。
堂外親衛高舉一道帛書入堂,聲稱是袁尚剛剛送到的親筆詔書。
袁譚和郭圖對視一眼,二人立時警覺起來。
袁譚遂是滿懷狐疑,將那所謂親筆詔書接過,忐忑不安的拆開一看。
與其說是道詔書,倒不如說是封家書。
袁尚以極其溫情的口吻,稱幾日後乃袁紹壽辰,說袁紹想念他們這些兒子了,召他和袁熙回鄴城賀壽,父子幾人吃頓團圓飯。
「莫非父王的病體好轉,竟然甦醒過來了嗎?」
袁譚眼眸放亮,神色間頗感意外。
郭圖眼珠轉了幾轉,卻身形一凜,急道:
「大王有沒有甦醒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袁尚準備對大公子你動手了!」
「他這是借著為大王賀壽為名,想將大公子你召回鄴城,介時大公子你一去便是羊入虎口,必會為他所害。」
「若大公子不去賀壽,他便能以大公子不孝為名,名正言順的率軍來攻黎陽!」
「現下我們手中,只有不過一萬五千兵馬,又失了淳于瓊和青州為外援,如何能是袁尚對手啊?」
袁譚駭然變色,一屁股跌坐了下來,臉色霎時間煞白如紙。
徹底寒意,襲遍全身。
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好個袁尚,你我兄弟一場,你竟然真要對我下毒手!」
「你個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東西!」
「可恨,可恨~~」
袁譚咬牙切齒大罵半晌後,忙向郭圖問道:
「公則,袁尚那畜生欲置我於死地,我豈能坐以待斃?」
「你說,我當如何應對才是?」
郭圖沉吟不語,起身踱步於堂中,腦海思緒飛轉,苦思著對策。
良久後,他眼中精光一閃,驀然停下腳步,眼神似乎是下了某種重大決心。
頓了片刻後。
郭圖深吸一口氣,面帶無奈道:
「大公子,事到如今,我們想要保全性命,只有一條路可選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