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圻渡以西,劉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劉備已在翻看著陸遜送來的最新情報。
「沒想到,堂堂孫堅之子,竟當真厚顏無恥,去拜了袁術這漢賊為父!」
劉備眉頭緊皺,言語間既有鄙夷又有惋惜。
陸遜在密報中聲稱,袁術大軍兵臨濡須口不久,孫策便將其弟孫翊送往了袁營中為人質。
孫策本人,更是親自渡江入袁營,拜了袁術為義父。
若是呂布那等三姓家奴,早就置聲名於不顧,認了袁術做義父就罷了。
孫策可是孫堅之子,自詡霸王再世,也能做出這等厚顏無恥之舉,著實是出乎了老劉的意料之外。
「孫策與呂布,其實不過一丘之壑。」
「當年他寄於袁術籬下了,為了取悅討好袁術,可是沒少公開宣稱,事袁術為父。」
「如今窮途末路之下,向袁術低頭認錯,拜認為父,無非也是秉性使然罷了。」
蕭方卻不以為然,將孫策剖析到清清楚楚。
劉備若有所悟,遂將密報一扔:
「吾先前以為,孫策雖然暴戾嗜殺,倒也算得上當世英雄。」
「如今看來,他也不過爾爾,無非是另一個呂布罷了。」
眾將皆是對孫策嗤之以鼻。
諸葛亮卻指著地圖,提醒道:
「不過孫策歸降袁術,袁孫聯手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下袁術率三萬大軍在北岸,赭圻孫策統兵一萬拒守,形成了南北呼應之勢。」
「孫策倒是不足為慮,但我們若想兵圍金陵,便要先破了袁術這路兵馬,方能無後顧之憂。」
劉備深以為然,遂叫拿來地圖,準備商議擊破袁術之策。
便在這時,親衛入帳,宣稱主營西南方向,一支路兵馬前來,數量約在六千餘眾。
旗號,太史。
「太史!」
「必是子義到了!」
劉備眼眸一亮,頓時面露喜色。
蕭方一笑,拱手賀道:
「恭喜主公,又得一員世之虎將,還是一位全能猛將。」
「這太史子義亦是驕傲之士,主公當親自出營相迎,方能令他感受到主公禮賢下士的誠意。」
劉備哈哈一笑,欣然起身,當即便帶著眾謀臣武將,出營相迎。
半個時辰後。
六千餘兵馬進抵主營西南里許,安營紮寨。
黃昏時分,一騎出營,隻身向著主營而來。
相隔十餘步時,劉備便認出了那一張熟悉的面孔,頓時是喜上眉梢。
「子義,你終於來了!」
劉備笑呵呵的迎上前來,口中感慨道:
「咱們北海一別,差不多有五六年未見了吧,沒想到竟然能在江東再會啊!」
太史慈也認出了劉備。
眼見劉備親自出營,竟然還興師動眾,帶著這麼多謀臣武將,可見對自己之重視。
太史慈心中感動,更是受寵若驚,當下滾鞍下馬,半跪在了劉備跟前。
「末將太史慈,拜見主公!」
這一聲主公,聽得劉備心頭一震,不禁感慨萬千。
遙想當年北海並肩而戰時,對這位東萊猛士便已欣賞萬分,只是卻愧於自己身份地位低微,直至分別之時,都未敢開口表明招攬之意。
與太史慈這等猛士擦肩而過,也算是他生平一憾事了吧。
不想今日江東再會,太史慈見面第一句話,便是拜見主公!
當年的奢望,時隔五年竟然成真了,豈能不叫他是感慨無限,唏噓無限。
「子義快快請起!」
劉備忙是下馬將太史慈扶起,拍著他的肩膀慨嘆道:
「北海一別,子義你依舊是不減當年英雄之氣呀。」
提及北海一別,往事種種浮現心頭,太史慈的臉上,不免掠起幾分愧色。
他是作夢也不會想到,當年那個心懷俠義的平原劉玄德,時隔不到五年,竟已是雄踞東南的一方霸主!
張濟,劉表,孫策…
多少名震天下的諸侯,皆是敗在了劉備手中。
今日之劉備,更是大有攻取江東,全據長江,一統江南半壁,與袁曹分庭抗禮之勢。
而這麼一位雄主,自己當年雖曾並肩而戰,放著如此明主不投,卻千里迢迢去投了劉繇。
實在是有眼無珠啊…
於是太史慈再次拱手一拜,愧然道:
「慈有眼無珠,當年竟不識主公這般明主,若非如此,焉能渾渾噩噩多年卻無所做為。」
「慈只恨未能儘早歸附於主公麾下,為主公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劉備忙將太史慈扶起,卻是嘆道:
「子義千萬不可自責,你當初的選擇,本就是人之常情。」
「想當初備只是一區區縣令,莫說是伱,換作任何人,都不會想到投奔一個縣令。」
「你當時選擇劉繇,乃是最明智不過的選擇,換成是備的話,多半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話鋒一轉,劉備目光又轉向了蕭方,臉上浮現感激之色。
「當年備雖有一腔匡扶漢室的熱血,卻與你一樣渾渾噩噩,不知前路該往哪裡走。」
「如不是得遇景略這等王佐奇士,備多半已死在了徐州,就算僥倖躲過一劫,此刻也不知在哪裡蹉跎光陰。」
「說句大實話,備也沒想到,會有今日這般局面,更沒想到還能與子義在這江東再會。」
劉備是感慨萬千,將自己今日成就,皆是歸功於了蕭方身上。
太史慈順著劉備目光,轉向了那位輕搖羽扇的年輕文士。
「這位莫非便是,傳聞中算無遺策,奇謀百出,輔佐主公橫掃荊揚,所向披靡,如謀聖再世的蕭軍師?」
太史慈打量著蕭方,眼神中既是新奇,又是深深的敬意。
「子義說的沒錯,這位便是蕭方蕭景略。」
劉備笑呵呵的點頭說道。
太史慈當即禮了禮衣冠,向著蕭方拱手一揖:
「慈於江東之時,便久仰蕭軍師神機妙算之名,今日終於得見蕭軍師風采也!」
蕭方羽扇微微一揚,淡淡笑道:
「子義言重了,東萊太史慈,義勇世無雙,方也是久仰你太史子義之名。」
「主公得子義這般虎將,江東可定也!」
說著蕭方便上前,將太史慈扶了起來。
劉備是哈哈一笑,拉著太史慈豪然道:
「吾已備下接風酒,子義,走,我們回大帳去!」
「今日咱們定要開懷暢飲,喝他個痛快才是!」
太史慈也是豪爽之人,當下也哈哈大笑,遂欣然隨著劉備入營。
一行人入得大帳,劉備便將營中謀臣武將眾豪傑,盡數介紹給了太史慈。
太史慈便與眾將,輪番豪飲,開懷大笑。
正喝得痛快之時,親衛入帳。
「啟稟主公,袁術派信者由北岸而來,送來一封戰書給主公!」
大帳內的談笑聲,立時沉寂下來。
眾人驚訝的目光,齊聚向了那封戰書。
劉備放下酒杯,卻也不看,只令陳到當眾宣讀。
於是陳到便接過書信,將那道所謂戰書,高聲宣讀了出來。
諸將拳頭漸漸握緊,個個開始咬牙切齒,臉上燃起了憤怒之色。
那是一封極具羞辱性的戰書。
袁術以狂傲的口氣宣稱,他將退兵十里,放劉備率大軍登陸北岸,兩軍於濡須水西岸決一死戰。
信中的用詞語氣,極盡的輕蔑,儼然視劉備如草芥一般,彈指間便可摧滅。
「袁術這個狗雜種,當年若非他犯我徐州,兄長焉會讓呂布鑽了空子,竊了我徐州!」
「現下兄長雄踞荊州,實力遠勝當年,他竟然還敢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兄長,當真可惡之極!」
「兄長,咱就跟他戰,新仇舊賬咱們一起跟他算!」
張飛罵罵咧咧而起,憤然叫戰。
劉備聽著他這番罵言,當年失徐州時的慘烈,不由浮現於心頭。
再加上袁術篡漢之罪,這國讎私恨疊加,焉能不激起劉備的怒意。
「景略,你說袁賊這道戰書,我接還是不接?」
劉備雖滿腔憤怒,卻仍保持著幾分冷靜,不忘徵詢蕭方的意見。
畢竟袁術帶來了三萬淮南兵,況且還有呂布這等天下第一武將為先鋒,這樣的陣容,哪怕是曹操也得忌憚三分。
何況東邊赭圻渡還有孫策一萬兵馬,雖然已構不成主要威脅,卻仍要留下足夠的兵馬監視施壓。
這意味著,若渡江應戰,最多只能帶三萬左右兵馬,與袁術兵馬兵力相當。
而且還是背水一戰。
形勢不能說處於劣勢,至少也是旗鼓相當吧,以老劉的定力,自然不會因怒而戰,輕易中了袁術的激將法。
「袁術所以下這道戰書,是因為他在淮南驕奢無度,橫徵暴斂,必定是庫府空虛,並無多少糧草支撐他與我軍長期對峙。」
「所以他才想激怒主公,才好速戰速決。」
「而現下曹操正兵圍葉縣,主公平定江東也需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南陽出現變故。」
「況且拖延下去,也給了孫策招募新兵,恢復元氣的機會。」
「如此一來,袁術這道戰書,豈不正中主公下懷?」
蕭方意思已明了,主張老劉順水推舟接下袁術的挑戰。
老劉手中戰書攥緊,眼中戰意已熊熊燃起。
蕭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又道:
「況且主公自起兵以來,雖然連戰連勝,但卻多以出奇制勝為多。」
「用兵之道,講究的乃是奇正相合,以正兵為主,以奇兵為輔。」
「主公若想一統天下,再造漢室,光靠奇兵還遠遠不夠,還要有以堂堂正正之師,正面破敵的能力。」
「袁術麾下的淮南兵,既不算烏合之眾,亦非是精銳之師,正好可用來一試我軍正面決戰的能力。」
「唯有經歷一場正面對決,方能打出主公真正的威名,方能讓我們將士打出信心,我軍也才能真正配得上精銳之師四字!」
「故方以為,袁術要戰,我們便渡江與他一戰!」
蕭方這一番話,如雷霆般迴蕩在帳中,令諸將無不熱血沸騰。
劉備眼中殘存的顧慮,此刻也如醍醐灌頂一般,盡數被蕭方所言驅散。
「軍師說的沒錯!」
「唯有以堂堂正正之師,正面擊敗強敵,我軍才可稱精銳之師!」
劉備奮然而起,豪然喝道:
「傳吾將令,吾將親率三萬步騎過江,與袁術那漢賊決一死戰!」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