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今晚夕食前,把你家要讀書的娃的名字報到我這裡。」看到鄉親們能有渠道賺錢,里正也是挺樂呵的。
「里正,我家香蘭能去嗎?她雖然是女娃子,可也是好娃子。」張菊花急忙擠到前面問。
她雖然是個有點摳門還有點貪便宜的性子,但是她對幾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甚至更加疼她家許香蘭。
「可以去,十歲以下的女娃都能去。超過十歲的就不可以了。」里正也不是不通人情的,雖然這時並沒有甚麼男女子之大防,但是十歲大的娘子已經能幫家裡做不少活了,多多少少還是要顧及點。
況且他家阿楠那麼聰慧的娘子也該進私塾讀書一番,這不是以人之便謀自家之便嘛。
霍香梅這時也高興起來了,這樣說,自家小四就不用孤零零一個人在家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婦子的地位似乎不是那麼低。
「還有一件事,以前村子裡都是娃自帶馬扎的,現在是要正經讀書。可塾里沒有炕,天氣又漸冷了。我見胡桌胡凳倒是很適合娃讀書寫字用的,你們可以自己做,也可以找許大郎,他會做這個。」
「到時候得燒火盆,就各家輪流出木柴。另外現在沒有書本,先生會先寫在黃麻紙上教大家,娃自己拿著毛筆沾水在胡桌上寫也可以。明年有便宜的書本白紙了,還是得買的,畢竟到時候考試還得拿毛筆寫字的。毛筆你們可以自己去書肆買,也可以到我這裡統一報名再買,我問過價格了,小兒識字的十文一支。」
「倒是先生的修金,一年交一次,一年一百錢。這是再便宜不過的了,你們可以到處打聽打聽。除了修金外,年節送禮倒是不要太過隆重,半斤肉一斤菜也是可以的。」里正就是怕有人攀比,摳了自家的口糧去送禮,苦了自家孩子和家人。
「現在還有甚麼問題的,可以提出來,之後就不要說了。」如果天天要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里正也煩,儘管是職責所在。
「里正,一天上多久時間?」
「現在是閒冬,要上一整天,早食過去,正午可以歸家休息,末時初到申時初。農忙時會上一個上午,或者更忙時,會有休沐的。」
「那甚麼時候開始上課?」
「你們今天報名,三天後開始上課。」里正一語錘定,「不用每個娃都有胡桌胡凳,可以自家三四個共用一個,否則可能趕不出來。實在是趕不出來就拿著馬扎先去上了再說。」
「今天就這樣,你們先把自家出工去建書院的人名報到我這裡。」
霍香梅看到沒有甚麼事了,等許三郎報了名字就一起家去。幾個娃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咱家的娃都去上課?」霍香梅問許三郎,小五小六小七這三個也不知能不能坐得住。
「都去,我剛剛跟里正說了。不過咱家的娃書先不要拿去。等以後再說。」許三郎皺了皺眉頭,就自家娃有書會被排外的。
「唯唯。讓你買的糯米買了嗎?」
「買了,這糯米價格不便宜,都快是黍米的兩倍了,比稻米也貴。」
「只是當然的了。我做了糖蹲鴟條兒,你吃過了嗎?」
「沒有。」
「那回去嘗嘗,看看能不能做買賣。」
……
回到家後,霍香梅把那碗糖蹲鴟條兒讓許三郎吃。因為天氣乾燥,糖並沒有融化。
「味道不錯。」許三郎吃了又吃,「就是蹲鴟誰家都有,價錢賣不上去的。」
「能賣就好,一個銅子也是銅子,七個娃以後讀書,這錢還得努力攢。」
「唯唯,多做幾樣,我好去縣裡市集租一個位置,過年了這位置也不好租。只有一樣的話,怕不划算。」
「如果我們家也有石磨就好了,不用很大的,就這麼大就行,我磨糯米粉的時候,不用每次都去吳家。又不好次次都免費,這份人情總得還,給錢就幾個銅子,他們也不肯收。」霍香梅向許三郎筆劃了下,她希望有一個多大的石磨。
「這不是難事,村裡有人會做。我找他做去就是了,最遲明天就能拿到。你先琢磨琢磨做甚麼。」
「唯唯。」
許三郎是個行動派的,拿著砍柴刀和麻繩就出去了。家裡雖然有麥吉之類的可以做柴火,可是燒炕還是木柴來得實在,灰不多。許三郎準備去砍些回來,順便讓村裡的石匠給做只石磨。
霍香梅倒想起自家雖然有讓大兄做胡桌,可是沒有讓大兄做大娃他們上課用的胡桌,還得趕緊去說。
……
等霍香梅來到許三郎家時,裡面吵吵囔囔的,能聽得出阿嫂那高亢有點尖銳的聲音裡面的興奮。
「對,胡桌就是這樣的,這胡凳你們可以試試坐坐看,沒關係,坐不壞的。」張菊花拉著旁邊一個婦子坐下來,「小娃讀書就用這個,這胡桌有四面,可以坐四個人,不用那麼大的。這是給我家三郎家做來當長板案用的。」
「時間有點緊,我家大郎肯定一個人做不完的,這不,村子裡還有幾個會做木匠活的,決定一起做,他們等會就回來了,具體價錢,等他們回來說。如果你們自家有木料的,給點加工費就行了。」
「加工費多少?哎呀,鄉里鄉親的,你們意思意思就行了。」
霍香梅從來沒有見過自家阿嫂這個樣子,整個人發光似的。
「香梅,你來了,你家的胡桌胡櫃還不行,這娃上課重要,先緊著他們。」張菊花一看到霍香梅過來,趕緊說,自家的錢甚麼時候都能賺,這外人的還是得緊著點。
看著周圍一雙雙眼睛,霍香梅也說不出,先做自家的要緊,「那些不要緊,就是我家大娃他們讀書的得緊點,我家七個娃都去,你讓大兄給做兩張胡桌,胡凳乾脆做整套了,要八張,可以嗎?」
「唯唯,就算不吃飯,也給趕出來,虧誰,都不能虧自家侄子。」張菊花倒是爽快的應了,反正做木匠活的人不少。這也不是太難的事,有點基礎的人看看都會,只要有工具。
「那各位嫂子,你們先坐坐,我家有事,先家去。」霍香梅打過招呼,趕緊走,她還是不大習慣東家長西家短的面對面說著家常,婦子間可是沒有保密的說法。
還沒走出籬笆,就聽見後面的議論紛紛了。
「你家這個弟婦子,看起來比剛剛嫁的時候顏色好多了。」
「這倒是,那時,像黑不溜秋的鼠,這會倒是白了好多,不知怎麼養的。」
「怎麼養的?許三郎養的唄,前頭都死了兩個了,這得曠多久。這一滋潤的,就好起來了。」
「這都第三個了,你家三郎還得多補補吧。」
「胡說甚麼,我家弟婦子和三郎好著呢。沒見大娃幾個她嫁過來之後,都給養得白白胖胖的。」雖然大娃幾個真沒胖到哪,但這臉長肉了是人都能看見。
儘管張菊花也不大喜歡這弟婦子,看起來就是個心眼多的,沒前頭那個好欺負,還是個識字的,可這是自家人,還不得護著自家人?
「我家這弟婦子,可是個秀才娘子,識字不少,我見過拿著那麼厚一本書看的,我一個都看不懂,現在大娃幾個算數比他們阿爹還要好。我家大文二武也跟著學,回家都能把我們的名字給寫出來了,尤其是二武算得可快可好了,他阿爹都快比不過他了。」
「真的?」幾個婦子面面相覷,倒是沒想到許三郎家的還有這個本事。
「當然是真的,她家帶來的那對兒子,才三歲多點,都會算了,她家小二能幫她親爹管賬,才五歲咧。當然我家大文也不差。」張菊花的好話就像不要錢的拋出去。
村子裡不是沒改嫁的,就算是三嫁的也不少。這時人不忌諱和離改嫁之事,只是有些人總會眼熱別人嫁得過得比自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