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看見許三郎一家大小的,就知道甚麼回事,走上前,把他們引到另一邊,「你們是來買給小兒啟蒙的吧?」
「唯唯。」許三郎也不知小兒啟蒙書該是甚麼。
「那你看看這些,《愛歷篇》、《勸學篇》、《始學篇》、《急就篇》,哦,還有《論語》,都是不錯的。」小夥計拿出幾本薄薄的書讓許三郎看。
可是許三郎不識字啊,只好說,「要不,你先忙,我們自己看看,等會再找你?」
「唯唯。最近收到消息,說大王將在邑里、縣裡建學院,村子裡也鼓勵辦私塾,以後當官還得考試,也不知舉孝廉啥的還行不行。聽說還發明了甚麼雕版印刷術。一本書不用再那麼艱難的抄了,刷刷的一下就出來了。也不知是怎樣的神奇。我們東家已經在想法子多進貨了。最近不少人過來買小兒啟蒙的書,也不知東家甚麼時候才能進到貨,你們要買的話還是趕緊的吧。」
「唯唯。」
等小夥計走開了,許三郎趕緊說,「大娘,你是識字的吧?我看見你炕尾的箱子裡放著一本厚厚的。」
霍香梅趕緊說,「我識字不多,簡單的還行。」
真的不多,那些字都是隸書寫的,有些能簡單的一眼認出來,有些連蒙帶猜的也可以,可是再複雜點的就不行了。
「那你來看看這些。」許三郎趕緊遞給霍香梅,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壞了。
霍香梅接過來,認真的翻看。發現這些書名,自己的那個裝訂的大本子都有寫著,這是自家那本沒有那麼全面,比如《急就篇》就只有前面一部分,而《論語》是沒有的,自己也記不清了。
霍香梅讓許三郎去把小夥計叫過來,「這沒有四書五經嗎?」
小夥計倒是很詫異,沒想到這個婦子識字,「沒聽說過甚麼四書五經的,詩經倒是有的。」
難道四書五經還是後來編的,霍香梅不敢問這個了,「那小兒識字買哪些好呢?」
「識字就買《急就篇》就行了,不過也建議你把《勸學篇》和《論語》也給買了,當然還有《詩經》。」
「你這裡有沒有甚麼可以查字解字的,遇上不熟悉的,我還能翻看。」
「這倒是有本《說文解字》,就是價格不便宜,買的人很少,一年有時候都賣不出去一本。」小夥計站在胡凳上,從後面的架子高處拿下一本厚厚的書,遞給霍香梅,看得出這家子是這個婦子做的主。
看得出是放了很久了,就算小夥計天天拍灰塵,上面也是很少會拍到。
霍香梅趕緊接過來,一看,真的是說文解字,是許慎寫的那本,簡體版的她看過,另外還看過後人寫的說文解字集注,讓後人更加的易懂。
「不知道這多少錢?」
「我先問叫東家過來,看他怎麼說的。」
東家跟著小夥計過來,他已經聽說了,這家子想買《說文解字》,還是那個婦子提出的。不是沒有婦子識字,只是大多數是世家豪族之人。這婦人看起來也不像是。難道是戰亂中世家娘子身邊的識字奴婢?
「這娘子是你想買《說文解字》?」
「唯唯。不知價格如何。」
「二兩銀子。」
好貴,之前有心裡準備的霍香梅已經想到會貴,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那麼的貴。這就是一百斤木棉的錢了,這年代讀書真費錢。
許三郎也沒想到居然是那麼貴,就些紙,上面些字。
之前沒有走西域,覺得讀不讀書沒啥關係,讀了費錢,也沒啥用,家裡種地打獵也不用識字。
可是後來走得多了,做了買賣,才知道識字的好處。每每看到蘇明幫小管事拿筆登記,周圍那些人羨慕的眼神,許三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後來,歸家,小二說阿娘教他算術,現在小二已經算得比自己快還准。
可見讀書識字還是有好處的。可是好貴啊,才一本,看小夥計和大娘的意思,還得多買三四本。
「那這《急就篇》、《勸學篇》還有《論語》和《詩經》呢?」
「前面兩本便宜點,都是五百錢,後面的得一兩銀子。不過你如果真的想買,可算便宜點。」
「有沒有舊書,用過的都可以,能看得清就好,便宜點就好。這實在是太貴了。」
東家倒沒有嫌棄霍香梅討價還價,畢竟書的確是貴,尤其對於一些小老百姓來說。「有的,等會,蘇三,你去角落那,把娘子要看的幾本拿出來她看看,挑些完整的。」
小夥計很快就把《急就篇》、《勸學篇》還有《論語》和《詩經》拿了過來,都是手抄本,紙質泛黃,字倒是寫得端端正正的,很清晰。
「這都是以前那些寒子抄寫的,戰亂後,保存下來的不多了。你看看怎樣,買的話,給你便宜點,就是那本說文解字是不行的。」
霍香梅接過來認真的看了,「不會有錯字吧?」,這字很多自己都不認得,錯了就是錯認了,鬧笑話倒是小事,教錯小娃才是大事。
「不會,他們交過來時,會有人校對過才付錢的。」
「那多少錢?」
「《急就篇》和《勸學篇》都是四百錢,《論語》和《詩經》是八百錢。不能再少了,我這裡還有些被水浸過的黃麻紙和墨,倒是可以算便宜點。」東家讓小夥計再去把紙和墨拿出來,「這紙和墨還是不錯的,只是當時放在一起,架子倒塌了,被水浸到,有些墨跡了。墨是一般的墨,適合小兒啟蒙用。」
小夥計拿過來後,霍香梅摸了摸,好粗糙,不過也明白這時的技術,這也不影響書寫,「不知多少錢?」
「一刀五錢,這兩塊墨算二十錢。」
「那東家,這是多少刀呢?」
「一刀十張,這裡有五十刀。如果你都要了,算你二百錢。另外贈送你一個小石硯。」
「唯唯,那有甚麼筆呢?」
小夥計趕緊遞上,東家給了個讚賞的眼神,「這是小兒練字的筆,筆桿是竹子做的,毛是野兔毛。十錢一支。」
「那我要《說文解字》、《急就篇》、《勸學篇》、《論語》和《詩經》各一本,這紙五十刀全要了,墨也要了,還有毛筆給我拿十支。倒是石硯,東家你得多送一個,可否?」
「唯唯。我算算多少錢。」東家拿過小夥計遞過來的算籌,打得霹靂哇啦響。
小夥計羨慕的看著那雙手,也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能學到這些,今天看東家似乎挺高興的,要不晚點問問?
「一共是六銀一百二十錢。」霍香梅扭頭一看,原來是小二算了出來,也不知道對不對,剛剛自己沒算。
東家很快也算了出來了,「一共是六銀一百二十錢。」
剛剛那個小兒說了,東家也聽到了,只是沒想到居然和自己算的一樣,自己還是用算籌的,也不知他怎麼算出來的,「小兒你是怎麼算出來的,告訴阿叔,阿叔送你一支筆。」
小二知道自己算對了,挺興奮的說,「就是這麼想就出來了。」
東家一頭黑線,那是怎麼想?這孩童估計是在這方面有天賦吧,也不多問了,遞給小兒一支筆,「這是送你的。」
其他幾個娃羨慕啊,可是也知道不能開口要。
東家讓小夥計用布包好,放進許三郎帶進來的籮筐,布的錢也不收了。
許三郎付過錢後,趕緊背好籮筐帶著孩子離去。小夥計在後頭熱情的說,下次再來,下次更便宜了。
花了這麼一大筆錢,霍老爹和許三郎都是痛苦並快樂著,要知道這錢在戰亂前,已經可以買到一畝半的好地了。
一家子也不在外面吃了,回到館舍,在館舍里隨便吃了點粟米羹。
晚上也不出去了,和同村的人打過招呼,按照約定明天早上要早起家去。
離家兩天,也不知家裡怎樣了。羊、雉子和大彘都託付給王李氏餵羊,霍香梅也有點歸心似箭。
晚上就著油燈叫了教了幾個孩子幾句《急就篇》開頭的幾句: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
周千秋,趙孺聊。爰展世,高辟兵。
鄧萬歲,秦妙房。郝利親,馮漢強。
幾個娃自發的搖頭晃腦的念著,霍香梅也想不明白為甚麼要搖頭,自己試了下,感覺還挺有意思的,還能預防頸椎不舒服。
霍老爹和許三郎坐在旁邊也跟著念,尤其是許三郎還特意問怎麼寫。
之後,一家人洗洗,就睡了。也沒有床上活動,明天還得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