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天氣,都九月間了還這麼熱……」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身形壯碩只是身上的衣衫破舊不堪,臉上灰塵撲面,唯有說話時露出嘴裡一口白牙。
而他說話的對象,則是一名少年,年紀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只是舉止間頗見沉穩,此刻聽到同伴的抱怨,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插著臉上的汗水和塵土,並沒有答話的意思。
開始說話那青年覺得有些無趣,他這同伴什麼都好,做事踏實勤勞肯干,可唯獨就一點不好——不愛說話。
又過得片刻,挑起話頭那青年又來了興致,神秘兮兮的說道:「阿然,今年是應天宗三年一屆招收弟子的日子,這你肯定應該知道,但你絕對猜不到他們今年是如何選拔弟子的。」
那名為阿然的沉穩少年,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自己的同伴,似笑非笑道:「我猜,今年應該是通過考試的方式來招生弟子吧。」
「哎哎,你怎麼知道的?」那壯碩青年滿臉的不可置信。
但是片刻後他便恍然大悟似的問道:「好你個阿然竟敢耍我,這消息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是船老大告訴你的?」
那名為阿然的少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遠方出了神。
「這個悶葫蘆……」那壯碩青年心中暗罵了聲,對他這個同伴實在是感到無可奈何。
一陣微風吹過,隱約可以聽見遠處傳來民夫的號子聲和更遠處河水的嘩嘩聲響。
這兩人身處的地界位於扶風國西南,離他們所在不遠處有著一座青石山。
山里出產的石料開採出來後製成青石板,頗受大戶人家們的歡迎。
這壯碩青年和那沉穩少年便是在此處尋了個活計,負責將開採出來的石料用推車拉到河邊,好裝船運送出去。
這份工作自然十分辛苦,但好在報酬還不錯,只要捨得下死力氣,一月下來除了吃飽穿暖還能落得一些銀錢剩餘。
此刻二人於途中休息的時候,不免聊到了最近傳得轟轟烈烈的應天宗招生事宜。
呆坐了片刻,那青年又尋得個話頭,好奇的問道:「聽說這次應天宗招收弟子,只要是十六歲以下都可參加沒有其他限制。」
這青年頗為遺憾的嘆息一聲:「哥哥我是沒機會了,可是我記得阿然你正好是十六歲吧,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說罷,這青年的臉上露出一副悠然嚮往的神情來:「那可是應天宗啊,要是萬一走運被選上了,從此便可以做逍遙長生的神仙了。」
那名為阿然的少年雙手一攤,極為坦率的說道:「因為我沒錢,湊不夠路費。」
壯碩青年眉頭皺了起來,問道:「你娘下葬時借的銀錢還沒有還清嗎?」
「快了,」阿然隨口答了一句,可是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心中有些黯然的想到:希望時間還夠吧。
陳遠離開風間城後,御空而行向著扶風國西南飛行而去。
大約兩個時辰後,陳遠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城池。
陳遠降下飛劍,徑直向著城主府走去。
沒過多久,陳遠就從城主府中出來了,只是看他神情,似乎頗為失望的樣子。
剛剛一番詢問他才得知,時間過去了八年,城主府已經換了主人,之前的那位城主早在三年前便已經病逝了,而陳遠他想找的人更是沒了下落。
出得城來,陳遠回憶了一番,繼續向著西方飛去。
陳遠丟下風間城那攤事情,可不是出來閒逛的,他此行是為了履行八年前的一個承諾。
被陳遠坑過的人可以說不在少數,但讓他故意去說話不算數,陳遠可做不到這點。
事實上,這個承諾本應在三年前就該兌現了,可按照東大陸的時間計算,陳遠那時候還位面裂縫中苦苦掙扎呢。
而如今,他在二十七分派舉行考試的時候抽出時間趕來,也只是希望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隨著陳遠的一路前行,眼前的世界漸漸被一層淡淡的薄霧所籠罩,這讓陳遠知道,他想找的地方快要到了。
前方隱約看見一個村落的影子,陳遠落了下來,抬頭看見村口牌坊上「霧隱村」的村名,陳遠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
八年前,自己和蘇皇子、李師姐在這附近破開一座幻陣後,獲得了祖師帝一的遺澤。
也就是那次的破陣之行,陳遠對領路的孩童許下了一個承諾,待他年滿十二歲,只要他有修道資質,自己便會收他為徒,領他進入應天宗門。
陳遠自嘲一笑,只是後來自己卻對這個孩童失約了……
那個孩童好像是姓陶吧,叫什麼來著?陳遠心中想到,八年前自己遇見那個孩童時,他好像是七八歲年紀吧,如今八年過去,當年的孩童也已經長成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了吧。
按理來說,十五六歲已經錯過了最好的築基時期,從這時才開始修煉想要到達築基境界,註定會比那些十二三的少年們艱難許多。
只是陳遠不願讓別人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他已經想好了,只要當年的孩童有著修道天賦,自己就是用靈丹妙藥去堆,也要幫他把這錯過的三年補回來。
陳遠循著記憶來到一間破舊的茅屋之前,當年那個孩童和他相依為命的娘親便是住在這裡。
只是如今這裡似乎荒廢了很久的樣子,屋內積滿了灰塵,蛛網密布。
在屋內沒發現什麼線索,陳遠退了出來,心中有些疑惑:既不在城主府,也沒有回到霧隱村,那小子究竟去了哪裡?
最後,在村里問了一圈,陳遠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你說陶然那小子啊,」一名豁著門牙的村老吐詞不清的說道,「他現在應該在青石山做活呢。」
青石山腳。
阿然活動活動腿腳,對著自己同伴說道:「休息夠了吧,我們繼續。」
「好哩。」
那青年套好繩索,和阿然一起拉起車來,口中還在滔滔不絕的暢想道:「要是我有了法力,一揮手間,這石料便從山腳搬到了河邊,那該有多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