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秦紹淡淡開口,面色一如從前的平靜,但這次的兩個字卻給了容宿不一樣的感覺。一筆閣 www.yibige.com
似乎……更真了。
秦紹已經越過他走進屋內,舟舟虛弱地匍匐在地上,臉色慘白,十指盡被容宿踩斷,鮮血淋漓,身上也有血跡但不知是何物所傷,總之是悽慘無比。
「你想借我的手,引禍高麗?」秦紹居高臨下地問。
「他們獻上世子,才害得世子走上今天這條絕路,他們該死,他們都該死!!」舟舟嘶吼,「只恨我沒能殺得了你,為世子報仇!」
「是嗎?」秦紹冷哼近前,容宿立刻繃緊神經護衛在旁,就見秦紹根本沒有半分恐懼,抬腳便踩在舟舟鮮血淋漓的手上,半伏著身子壓向舟舟。
舟舟試圖用另一隻手去抓秦紹的衣襟,可那五指已斷哪還有力道,只能在秦紹身上抓出五道血痕罷了。
秦紹朝她面上伸手,大拇指精準地按在舟舟眉頭。
這一刻,舟舟整個人都僵住,而容宿也攥緊拳頭,呲呲兩聲,那黏在舟舟眉頭的兩條栩栩如生的眉毛蜷成一圈,在燈光下微微顫動。
「你還不說實話嗎?到底是想引禍高麗,還是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秦紹將眉頭丟在地上。
容宿指甲嵌入肉中,卻沒有開口辯解。
他隱約感覺,這次遇上「一點眉」不用他來解釋,秦紹也會冷靜看待。
「是我家世子要我偽裝成一點眉的,你們大秦皇帝一貫多疑,看到我的眉毛便不會牽連到高麗!」舟舟冷笑一聲,「他這般為高麗著想,可不還是被棄如敝履!」
「殺了她吧。」秦紹站起身,面色平靜地吩咐容宿。
舟舟面帶慌張地看了容宿一眼,轉而去抓秦紹的袍子:「你讓他殺我,你不怕他毀屍滅跡嗎,你不懷疑是容家害你嗎?你不……」
「你說的很清楚,你是高麗人,偽裝了一點眉,我為什麼要懷疑?」秦紹冷笑著反問。
舟舟嘴唇動了動,伶牙俐齒的她卻說不出什麼。
「你想的很好,否認自己是一點眉的身份,只會讓我更懷疑你就是一點眉,進而挑撥了我與容家的關係。另一方面,即便我心存疑惑,也同樣憎惡李兆信的人行刺我,所以我會上書為難高麗國,但此刻大秦正在對突厥用兵,我為難高麗只會讓朝中文武對我不滿。」
秦紹眯起眼來。
若說沒有前世,她可能真要懷疑,但前世舟舟是在李兆信出事後的第四個月才被容宿送給容騰。
按著前世容宿的脾氣,斷不可能留李兆信的人在她身邊四個月之久,除非,舟舟根本不是李兆信的人,又或者說沿著李兆信的線根本沒有查出她來,這才讓她多活了三個月。
到此,秦紹不難懷疑舟舟的真正身份絕對不止李兆信帶來的密探那麼簡單。
她挑起眉頭:「沒想到你一個小丫頭,竟然對朝局掌控如此分明,那個牡丹尊使,是你的什麼人?」
「昭和世子,果然不簡單。」舟舟冷笑,往前爬了爬試圖接近秦紹。
「她不會說什麼了,容宿,交給你吧。」秦紹看了容宿一眼,又很及時地避開了與他對視的時間,大步離開房間。
容宿將人綁好交給手下,又去追秦紹:「世子,我有事稟報。」
天邊已經見了熹微晨光,啟明星閃閃爍爍掛在一角,像壓住幕布的釘子。
「是南郊圍剿的事嗎?」秦紹背對這容宿,徹夜未眠又要鬥智鬥勇讓她心神疲憊,現在太陽穴的筋蹦蹦直跳,更何況跟她說話的人還是容宿。
「我們在南郊連夜端了一個山匪窩,大約有百十號人,平日裡似乎是靠劫掠遠處貨商為生,山寨里還關押著一些民女,我已經轉交五城兵馬司處理。」容宿稟報。
秦紹冷笑一聲:「好一隻老狐狸。」
「而且江泰已經回城,上奏說他因追捕趙明誠而受傷,陛下還派了太醫去大公主府上幫他診治。」容宿偷看了一眼秦紹臉色。
江泰準備周密,山匪窩裡還藏著民女作證,他自己的護衛又不能自證,只要容宿抓不住牡丹尊使的人,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那些人是江泰派來的。
所以這個啞巴虧,恐怕秦紹是吃定了。
「你放心,這次面見陛下,我沒有指明害我的人是江泰。」秦紹道。
她沒有證據,即使皇帝信任她也不會無端處死自己的嫡親女婿,反而會打草驚蛇,引得皇帝猜忌。
倒不如含沙射影,給皇帝種下疑心的種子。
雖然這種子原本……是要害容王的。
秦紹有些心虛地看了容宿一眼,倒不是說她現在相信容王是無辜的,容宿日後不會謀反,而是眼下對容氏父子的懷疑的確是無端的猜測,並非聖主所為。
「世子機敏過人。」容宿吹捧一句,又偷偷去瞧秦紹臉色。
秦紹覺察到他的目光,下意識躲閃開:「狐狸受了驚,總會漏出馬腳的,就勞容先生多盡些心力了。」
「是,」容宿抱拳送走秦紹,臉上的笑逐漸變成一種劫後餘生。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紙條,看了一眼上面內容,終是遞到燈前燒毀。
「大成,你親去大佛寺找慧寧,就說紹世子要聽他講禪,請他過府。」容宿道。
「爺,這事恐怕不成,」大成壓低聲音道:「慧寧禪師據說是被上代主持下令閉關三年的,這還沒到半個月,恐怕不會放他出來的。您那封信,恐怕都是禪師院中最後一隻信鴿了。」
「正因如此,我才要請他出山。」容宿拍了拍大成胸口。
那焚盡的灰燼隨風飄散,在第一縷晨光中消弭於無形,但那紙條上的字永遠牢牢印在他腦海里。
帝星將隕,速救!
所以容宿連南郊山匪窩的證據都不找了,快馬加鞭趕回王府。
萬幸他及時趕到,否則舟舟暗算秦紹成功,帝星隕落,別說他容宿此生盡毀,就連大秦的江山恐怕都要葬送在這一晚!
「慧寧這老小子參悟禪機,十次有九次不准,但唯獨准這一次,就是改變大世的壯舉。」容宿揮手攆人:「就為這一次,我也要幫他一把。」
大成聽命出府,快馬途徑大街,只聽張榜告示之處傳來一聲鑼響。
「陛下有旨,昭和世子秦紹獻策有功,親封昭和郡王……」衙差高聲宣告秦紹識破突厥詭計的豐功偉績,聽得大成耳中嗡嗡作響。
昭和郡王。
「慧寧禪師,你可真是命好啊,這下誰敢拒絕昭和郡王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