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倩娘已經醒了過來,被周圍的一個年輕的婦子餵了一隻蒸餅和半碗水,這會兒正按阿爺的要求端端正正的跪在她阿娘的跟前。眼前黑森森的一幕,讓才兩歲多的許倩娘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那哭得紅腫的眼眶又開始飆淚了。之前阿爺說過如果她好好的跪在這裡,等大家都走了,她阿娘就會醒過來了。
所以許倩娘看到阿娘靜靜的躺在前面的蓆子上,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看到她就會很親熱的過來抱著她,還說會給小倩娘買花花戴,買糖糖吃。許倩娘也不敢開聲,生怕阿娘像阿爺說的那樣,只要她哭出聲音阿娘就不會醒過來了。
可是許倩娘根本就控制不住眼淚和心中的害怕,小小的人兒今天早上第一次被阿爹吼,知道了看人眼色這個本能和害怕,現在看到阿娘這個樣子,又加深了對害怕這個詞語的認識。
周圍前來幫忙的人看到許倩娘這個樣子,莫不是慢慢心中嘆息,這才兩歲多的三寸丁啊,就沒有了阿娘,後面還有個剛剛出生的阿弟,以後阿爹還會再娶,還會有阿弟阿妹,那她就真真的是個小可憐了。
等許德安忙完外面的事過來找許倩娘的時候,許倩娘已經哭著睡著了,兩條小短腿乖乖的跪在她阿娘的一旁,身子往一邊傾斜,頭上的小發揪時不時的點著,身上已經穿上好心的嬸子幫忙臨時趕出來的黃麻孝衣,就算是外人看到這一幕都心軟了,何況是她阿爺。
也許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許德安對許倩娘總是多了一分疼惜,多了一分縱容。
許德安謝過幫忙守著靈堂的兩個婦子,把幾個大錢給她們,這個是必須的,去去晦氣甚麼的。送走了她們,這靈堂就剩下死去的阿慧婦子,哭著睡著的許倩娘和站著的許德安了。
許德安摸摸自己的手臂,有點發涼。雖然他從他阿爹手中接過這個捕快的職位,然後兢兢業業的做到了捕頭的位置,裡面的辛酸真的是自己夜裡想起都想落淚的。
然而此刻看到靈堂里的一切,許德安從未如此的想落淚,他抹了一把發紅的眼眶,抱起小倩娘。這就算是要講孝義,也不能讓小娘子從小就虧了身體啊!
許德安抱著小倩娘出了靈堂,往他睡的屋子走去,那屋子裡還有個被別家年輕婦子餵飽奶的小猴子呢!
……
另一間屋子裡,許仁興摸著後腦勺哎喲喲的痛苦的□□著醒來,那簡直就是個瘋子。這件案件不明之處還有很多,必須對死者進行解剖才能進一步找到死者的死因,對案情有進一步的了解,早日捉到兇手。
可是家屬開始的時候無論警察怎麼說都不願意給死者解剖,後來也不知道上面派人怎麼說服了家屬,最後同意解剖,而負責這次解剖的正是剛剛法醫學碩士畢業進來的新人許仁興。本來按照資格來說,這次解剖不會輪到許仁興的,只是不知道為甚麼,上面會下這樣的通知。
許仁興一頭霧水,不過對於剛剛踏上職場的許仁興來說太需要一個成功的機會了,所以許仁興並沒有多想就拿好解剖需要的工具跟著前來的辦事人員去了解剖現場。
這個死者是被人水江邊發現的,那個時候正是一群退休的老人去江邊散步晨練的時候。死者的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跡,雖然要害處也有被傷害到,卻不能定為致命傷,追究根源應該是落水死亡。那問題來了,到底是生前溺水還是死後入水,就需要進一步的解剖了。
本著職業的謹慎性,許仁興把死者的呼吸道、肺臟、胃腸還有其它內臟器官都認真的檢查了一遍,發現呼吸道裡面有溺液但是沒有泡沫,肺表面也沒有壓痕,胃裡面有溺液可小腸裡面卻沒有,所以許仁興定為死後入水的。
後來警方根據許仁興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嫌疑人,可是嫌疑人卻是拒不承認,最後經過一系列的各種變化,最後嫌疑人啞口無言,確認為兇手。令人驚訝的是,兇手居然就是死者的兒子,而死者的妻子上述要求寬恕她兒子,其中又是一個家庭倫理悲劇。
如果事情就如此簡單就好了……
許仁興受到上司的表揚,給他的職場開了一個很好的起點,不過短短三年,他就已經站穩了腳步,房子也付了首期,正準備跟相戀了好幾年的青梅結婚,然而在婚禮的前一天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他不得不去見的人。
許仁興永遠沒有想到就是這個電話,這個人毀了他前面三十年的生活。
……
這會兒許仁興躺在床,摸著腦後勺暗暗的詛咒那個瘋子,他現在除了覺得除了後腦勺長了一個大包疼得厲害之外,還有四肢都非常的酸痛。
許德安推開門進來,就著月光看到的就是自家兒郎正躺在床上,罵著些他聽不懂的話,臉上的表情比那些爭吵得喋喋不休的婦子還要猙獰,「阿興,你怎麼了?好點沒?」。
「我的頭疼死了,得趕緊塗藥啊!還有最好檢查檢查……」,許仁興也不知道是誰問他,就接著話答了。
許德安點著油燈,靠近床邊,「阿爹看看。」,說著就用大手掰開許仁興的後腦勺,「喲,沒事,就一個包,過兩天就會消去了。你趕緊起來吃點東西,都一整天沒有吃過了,不管怎麼說,先把飯給吃,其它的我們等會再商量。」。
許仁興這時才轉神來,這哪裡來的阿爹啊,再說阿爹這是啥時候的稱呼了,就算是叫阿爹,也不能這樣占自己的便宜啊!
可是當許仁興就著油燈黃暈的燈光看到一個穿著古人的衣裳的大漢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黑,這頭更疼了,「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的腦子估計被敲傻了,居然產生這樣的幻覺來。我睡一覺應該會好點的。」。
「阿興你怎麼了?頭還很不舒服?這怎麼就產生幻覺了?」,許德安有點擔心的看著許仁興一臉痛苦糾結的樣子,「要不要阿爹再去找鄧疾醫過來看看?」。
之前鄧疾醫看過了都說沒有甚麼大問題,可是難免沒有疏漏的地方。許德安不得不擔心,家裡只有兩個不滿三歲的小兒,自己能擔事的人太少了,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如果再出啥事,這個家跟散了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許仁興聽見那個大漢還在喋喋不休說著甚麼,可是他真的覺得自己不是幻覺就是做夢了,只是這個幻覺和做夢會讓人產生疼痛嗎?
等許德安想再說點甚麼的時候,許仁興苦惱的抱著頭,「你別出聲了,別吵了,我要睡覺了……」。
作為一個年近三十的漢子,許仁興還是做法醫的,怎麼也不肯相信他眼前所見的是真的,無神論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腦子裡。
如果兒子此時身體沒啥問題,好好的,許德安就算是再疼兒子,也會扒拉的把他拉起來揍一頓再說。混小子,毛長長了,翼硬了,能自個飛了,就敢跟你阿爹沖了。
可是看到兒子如此痛苦的模樣,許德安也做不出父教子的舉動,只好說,「那我回去看看小娘子和小猴子,你好好的睡覺,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幫阿爹的忙。我已經托人去告訴親家阿惠去了的消息,親家的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許德安說完,見許仁興不吭聲,只好擔心的走了出去。這個家啊,沒個主事的女人真的不成家啊!在孝期過了,還得好好的給阿興找個婦子才行。也不拘是娘子還是嫁過的,只要對阿惠留下來的兩個崽子好好的,那就夠了。
……
許仁興聽著腳步聲走遠了漸漸沒有了,才一股腦的坐了起來,他揉揉後背,鬱悶的看著周圍過於真實的一切,「難道是那個瘋子搞的惡作劇?」,不像啊,就這古色古香的土家具,可不是一時想找就能找出來的,就算是能找出來,那也應該是比較老舊的了,哪有這樣嶄新的,還明顯是天天有人住的樣子。
許仁興想下床出去看看,往地上一看,他覺得頭更暈了。這地板居然還是夯實的泥地,這還不算重點,那地上放著的一雙有點舊的布鞋,明顯就是歷史中才能經常看到的,他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外面居然是棉帛做的青色長袍,掀起裡面貼身穿的是土黃色的斜襟上衣和長褲。
這實在是太逼真了,成本也太高了吧?
許仁興看了看自己的腳,試著套上那布鞋,居然完全合適,站起來走兩步。額,挺舒服的……
等許仁興偷偷的扒開屋門往外看的時候,看到天色已暗,而這明顯就是一個農家土屋,很土很土的那種,屋子的造型還是凹字行的,小院子裡有一棵不知道是甚麼樹的果樹,這會兒正開著花,幾隻小母雞正在一口井的周圍啄食,院子裡還搭著一個竹棚子,裡面放著些許仁興看不懂的東西。
魔都甚麼時候有這種屋子了?要知道魔都的地皮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能比的,這個小院子的占地面積可不小,許仁興目測了一下,至少有五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