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裡被當康拱出了一塊大青石,這事情很快就被周圍的小夥伴們聽見了,豚子哼唧唧的聲音很大,而妘載正在用力把那塊青石刨出來。
青石巨大,且模樣奇怪,有一面特別平整,上面刻畫有神異的符號。
老族長走過來,這時候少年人們嘰嘰喳喳,都在猜測這是什麼,卻被族長一揮手給制止了!
老人的氣息都收斂到最低點,瞪著眼睛,幾乎不可置信。
不要說老族長不可置信,連妘載也有些懵。
豚子在一旁哼哧哼哧的,妘載拍了拍它的腦袋,感慨道:「真是瑞獸,看來你不跳舞也能帶來好運氣。」
「巫,這是什麼啊?」
妘榆咽了口唾沫,覺得後背有些冷,那塊大青石像是有一種鎮壓人心的遠古神異,雖然感覺上就是一塊普通的大石頭,但從妘載的表現來看,顯然並沒有那麼普通。
「這是一塊帝石!」
妘載的手掌覆上那塊石頭:「巫山之陽,神女葬之,旦為朝雲,暮為行雨。」
「巫山神女?!那不是炎帝的女兒嗎!」
老族長雖然有些猜測這塊石頭是神石,但巫山之陽石,怎麼會出現在閼之澤南方,與嶺南交接的這塊南丘上呢?
妘載在那塊石頭中感覺到一種隱藏極深的殘餘力量,他感覺到自己胸口有異動,於是伸手掏了一下,那塊部族中,殘破的火種被取出來,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青石上。
整個部族連地也不耕墾了!
妘載看完了那些符號,巫所傳承的知識讓他能夠讀懂古老的文字。
「這是一位帝為紀念他的女兒,所留下的大石!」
所有的少年人們,臉上全部都逐漸爬起震駭之色。
老族長手掌都在發抖!
「是了,炎帝!炎帝的火!」
老族長心神震動:「雖然不知道赤帝究竟是哪位炎帝,是連山,神農,烈山,厲山,大庭,魁隗但炎帝的火種」
一瞬間,部族中的所有人都升起了巨大的希望!
巫山神女死後留下的大青石,她是炎帝的女兒,青石內很可能還留著炎帝的火種!
「我等乃是縉雲氏之支族,祝融氏之苗裔,若這青石內真有火種」
少年們已經不可想像,他們激動萬分,摩拳擦掌,而妘榆更是一把將豚子抱起來,高高舉起:「豚子!你立大功勞了!」
「哼唧唧!」
豚子四隻蹄子胡亂擺動,但那豬頭仰的高高的,邊上的羔子頓時把嘴巴里的種子吐出去,老大不高興。
它試圖用自己的羊角去搗耕地,但是短小的尾巴卻被妘舒拽住了。
「嗬呸!」
羔子使勁吐著口水,它現在心情十分惡劣。
憑什麼自己找到芋頭還不能吃,這頭小豬弄塊石頭就被一幫人稱讚。
同樣都是扒拉泥巴!待遇差別怎麼這麼大!
不,我要黑化!
羔子和妘舒做著激烈鬥爭,但是老族長轉過身,在羔子的腦袋上使勁揉了兩下!
「好了好了,你也夠有功勞!回去有好吃的!」
羔子這下才算消了氣,變得安靜下來。
妘載試圖與大青石中流轉的那股氣息建立聯繫,如果真的是炎帝政權留下來的氣,說不定真的能夠點燃部族的火種!
火種燃燒,樹種便會從枯死中恢復過來,火與木是息息相生的,當其中一個種子復甦,另外一個不論是殘破還是已經死去,都會重新復活!
「炎帝到底是哪一位炎帝遺留的火氣呢。」
炎帝並非是指的是一個人,後世尊崇的炎帝,其實一般來說指兩個人,即初代炎帝「神農氏」與末代炎帝「帝榆惘」,與黃帝聯合大戰蚩尤的,便是帝榆惘,而嘗百草的,則是神農氏。
神農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
炎帝的時代距離如今過於古老了,很多東西無法仔細考證,因為炎帝氏系遠在黃帝氏系之前,而炎帝氏系中的烈山氏,大庭氏,更是早在更前面的伏羲氏系中就存在了。
氏系,指的是一脈遠祖所留下的不同後人,組成的不同部落,但是血脈都是同歸於一個祖先,譬如現在的山海,即黃帝氏系。
中央政權中的四帝族,讓帝堯感覺棘手的那幫人,就屬於黃帝氏系中最為強大的四個部族。
這讓妘載極為感慨,即使是山海時代,也難以查證炎帝時代的很多事情,而巫的傳承告訴妘載,如果想要知道炎帝氏系,伏羲氏系的具體情況,只有去找靈山十巫。
但是,很多大巫猜測,靈山已滅,十巫俱散,這個人神共存的聖地早已不復存在了。
而當代巫咸對於靈山是否還存在,諱莫如深,不肯對人直言。
妘載仔細感應,他感覺到那股氣正在回應他的呼喚,縉雲氏的神血開始沸騰起來,妘載的身邊,那些剛剛開墾完畢,翻耕過還沒播種的土壤內,本來就存在的野草種子迅速發芽,很快蔓延出一片綠色,是因為受到了「神化」的影響。
妘載的頭上冒出了汗珠。
那團火氣開始駐足不前了!
它似乎停滯了,不再移動,任憑妘載怎麼呼喚,用力引導,它都不為所動!
「出來啊!先賢!」
妘載的手放在石上,隨著時間推移,所有人都發現了異常,他們瞪起了眼睛,拳頭攥緊,手心全是汗水。
出了問題,巫似乎與那石頭中的火氣僵持不下了。
咚!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身體內有一股力量震動了一下!
但也僅僅是一下,緊跟著,妘載身上氣息大降,猛然鬆開手,卻是已經把自己的「縉雲神血」加速沸騰到了極點,卻也沒有辦法引動那裡面的火氣!
一股巨大的悲傷衝擊了妘載的心靈,妘載的兩眼睜著,眼角卻淌下滾燙的淚水,並且無法遏制,那塊大青石中蘊含著的火氣,帶有一種極度巨大的哀傷!
那是一首從亘古傳來的歌謠!恍恍惚惚之間,眼前朦朧,似出現一位老人,他抱著青石哭泣,拍打泥水。
「精衛鳴兮,天地動容!山木翠兮,人為魚蟲!」
「嬌女不能言兮,父至悲痛!海何以不平兮,波濤洶湧!」
炎帝的哭訴,他的小女兒精衛死在東海,他的三女兒瑤姬葬在群山,他的二女兒化為桑樹滅於烈火,他的大女兒隨赤松子遠離人間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候的他不是一位偉大的帝,不是主宰太陽的中原天帝,而僅僅是一個痛失了女兒的蒼老父親罷了。
「是炎帝榆罔。」
末代炎帝,榆罔之後,再沒有以凡人之身統御太陽的強者出現。
妘載站了起來,部族中所有人都望向他。
老族長道:「那是炎帝喪女時所作的歌謠。」
妘載點了點頭:「是的這塊青石,死了,它的火氣帶著巨大的哀傷,全無生與希望。我們不能驅使,所以我無法把它剝離出來,它不適合我們。」
「正如我們立下了碑與大丘,懷念我們逝去的親人,這塊青石,就是炎帝的哭訴,他的悲傷,跨越了千古,來到了我們的面前,這樣的一種遺物,我們既無法使用,也不該去使用。」
「搬回族內,放置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