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彤沒有聽完介紹,以至於不知道,這座宅子裡還有另一個年輕男人杜棠的存在。
她放下行李,稍作整頓,開始好奇地參觀。
原來,二樓走廊的盡頭有一道門,推開門,外面竟然是個巨大的陽台。不,確切地說,陽台已被游泳池占領。
五月的夜晚有幾分熱氣。月色朦朧,與陽台的燈光相互輝映。碧波蕩漾,池子在燈光下閃動銀色的光芒。
「真不錯!這一定是遷設計的,搬過來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她一身雪白的真絲長裙,衣袂飄飄,宛如凌波仙子亭亭玉立在池旁。看到水池,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側身蹲下,伸出手去掬水漪。
突然,水面掀起了急速滑動的水痕,一道身影嘩地破水而出。
雪彤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入池子固。
「什麼人?」
耳邊傳來低沉的厲喝,她喉嚨一痛,只覺得纖細的脖子被扼住了。
杜棠將她摁在池子邊緣,冷眯著眼睛。她背對著光,五官看得不很清楚,但他知道這是個美麗的女人。
只要是陌生人靠近這座宅子,不管男女,他一視同仁,都會警覺不客氣。
「放開……我才要問你是誰……」雪彤氣惱地擠出字眼。池子裡的水不淺,她猝不及防被人拖下來,驚嚇中無法反應,以至於喝了口水。
杜棠適應了光線,待看清她甜美的面孔時,眼中閃過驚疑,嚇得連忙鬆手。
「少夫人?」
「咳咳!」雪彤驟然失去了支撐,身子軟軟往下滑。她驚慌失措地抱住他,「你……你想害死我嗎?」
「少夫人,請放手。」角色忽然轉換,杜棠尷尬地吐出幾個字。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游泳時只穿著一條泳褲,上半身光裸,突然懷中多了個柔軟的女性身軀,不覺緊張起來。
雪彤長發濕漉漉的,雪白的衣裙輕輕漂浮。她當然也想放手,可是一條腿在被拉下水時,竟然抽筋了。
「不能放。」她氣惱地說。
杜棠微愣,下意識瞟向陽台的門,「讓人看到不好。」
廢話!以為她願意投懷送抱嗎?「你是宋家的什麼人?害我的腳抽筋……」
原來是這樣,杜棠神色緊繃,立刻伸出一臂抱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划水,很快帶她游向泳池的另一側。
上岸的台階,一級一級。
雪彤發現自己不能走路,杜棠見狀,咬咬牙,「冒犯了,少夫人。」說罷突然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上台階。
雪彤想阻止已來不及,不得不攀住他的肩。他肩膀寬厚,肌肉結實,散發著一股莫名的熱力。她除了宋子遷以外,不曾跟哪個男人如此貼近,忍不住心跳急促。
路燈漸明,她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他長得非常高大,似乎比宋子遷和夏允風都高。面孔英俊,看上去很年輕,跟宋子遷的深沉穩重既然不同。她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上次來宋家時,他正好不在。
「你是……華叔的兒子,杜棠?」
杜棠將她放在旁邊的躺椅上,趕緊推開,不安賠罪:「對不起,少夫人,剛才不知道是你。」
雪彤的衣裙濕漉漉地滴著水珠,長發貼在蒼白的臉蛋上,看上去格外柔弱。她原本很生氣,但想到不能才進宋家第一晚就惹出風波,於是搖頭道:「沒關係,不知道不怪你。」
「少夫人腿腳抽筋了,我看看!」杜棠撩開她的裙擺,意識到舉動唐突後,尷尬地收回了手,「對不起……少夫人,哪裡抽筋請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處理一下。」
雪彤決心在宋家保持一份溫婉嫻靜的形象,輕柔道:「現在好多了,應該沒事。但是我有隻鞋子落到了水裡。」
杜棠二話不說,立刻縱身躍進了池子。他跳水的姿態優美矯健,像條靈活的魚,眨眼游到剛才脅迫她的地方,頭一埋,潛入了水底。
料不到他是如此行動派,雪彤目瞪口呆,緊緊注視著水面。
很快,杜棠露出了頭,手裡拿著一隻鑲著水鑽的精美的高跟鞋。
「少夫人,找到了。」他朝她揚了揚手,年輕的臉龐露出笑。
雪彤沒有應聲,注意力被眼前的畫面吸引了。
路燈下,杜棠從水池裡一步步走來,水珠剔透,沿著男性壯闊的胸膛滾落。長期的格鬥訓練,使得他肌理分明,結實的腹肌每塊都漂亮完美,以及泳褲邊緣若隱若現的魚人線……
「少夫人。」杜棠的聲音近在眼前。
「哦,謝謝。」雪彤臉蛋微熱,努力將目光從他的胸膛收回。
她向來自視甚高,不與一般男人接觸。以杜棠的身份和地位而言,放在平日絕不可能多看一眼。偏偏這是宋家,這是一個月色溫柔幽靜的夜晚,她非但沒有排斥,還有種要將他收為親信的念頭。
她早有思考過,宋家人口簡單,但自己依然需要在最快的時
tang間內,奠定地位。
杜棠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他是華叔的兒子,如果這對父子能站在自己這邊,以後在宋家的日子定會舒適愜意。
雪彤接過鞋子,沖他嫣然一笑。
杜棠看她美麗又惹人憐愛的模樣,失神了片刻,清清嗓子道:「少夫人,剛才真的很抱歉。您還是馬上回房換衣服吧,要是感冒,杜棠罪過可大了。」
雪彤彎身,優雅地穿上鞋子,站起身來。腳踝抽筋的痛楚未退,她皺了下眉頭,杜棠飛快扶住。
「阿棠是吧?我聽子遷提過你的名字,以後我也叫你阿棠吧!」
「少夫人想怎麼叫都好。」
「呵,你不用拘謹。看樣子我們年齡差不多,你可以叫我雪彤。」
「不行,萬萬不行。」杜棠扶著她走向陽台大門。雖是現代社會,但受人恩惠在宋家長大,父親教導他要懂得尊卑,有些事他不敢越矩。
雪彤不以為意地笑笑,原本也沒真打算讓他喊自己的名字,只想展現自己的和善親切罷了。
「阿棠,你在宋家呆了這麼多年,以後很多事情都要請教你,請多關照。」
「少夫人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就好。」杜棠低頭,悄悄看她。如此美麗柔善的女子,跟少爺真的很配!
**
巴黎。
宋子遷接到杜興華的電話時,雨桐剛好開始午睡,他從雨桐的房間出來。
聽說雪彤帶著行李正式入住宋家,不禁皺眉。雖然此事之前早有提過,但她趁他不在時,突襲宋家,著實讓人不快。
「我知道了。」華叔面前,他未表露情緒,沉聲交代,「讓玉珠嬸好好照顧她吧!在我回國之前,不許發生任何意外。」
「少爺放心,我們都會盡心照顧少夫人。」
「嗯。最重要的是我叔父,讓他以後一言一行都小心點,不能讓雪彤發現異常。」
「二爺是精明人,這些年都習慣了扮演老爺。不說的話,沒人會看出來。」只有兩人通話時,杜興華才稱呼宋世邦為二爺。
宋子遷沉吟:「華叔,讓你留意宅子周圍的可疑人員,有發現嗎?」
「這個少爺也放心,我跟阿棠前後左右都留意了,暫時沒發現異常。少爺安心出差吧!」
安心?每天發生這麼多事情,如何安心?哪怕遠在地球的另一頭,也無法擺脫宋家的點滴。
宋子遷收起電話,返回雨桐的房間。她眼眸微閉,平靜安寧,看樣子已經睡著,眉宇間卻淺蹙著一抹憂傷。
他坐在床頭,凝視著她,伸手想抹去那道憂傷,又怕驚擾到她。手指在半空中停頓一會,輕輕收回。
能距離陪在她身邊,安寧和諧,如此時光,多一秒都好。
回去凌江,不知還會發生多少軒然大波。恩怨不可避免地要面對。如果有一天他逼不得已必須對付她的母親,她會原諒嗎?
肯定不會吧!
桐,將來不管你對我是愛是恨,有一點永遠不會改變!我不會放手,哪怕是恨著,我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
第二天是chenl的新品發布會。
雨桐因為腳趾受傷,他特意為她再跑了一趟chenl專店,及膝小禮服換成了一條曳地長裙。鞋子換成一款精巧舒適的平底涼鞋,不會碰到傷口,也能將小腳藏在裙子裡。
雨桐悄悄感動。
感動越多,動搖越多,心防越是搖搖欲墜。她不敢貪戀,小心地將情緒藏了起來。
皮特見到她美麗出席,先是關心地問候,而後由衷道:「其實陸秘書不方便的話,可以在酒店休息,在下很感動您帶傷出席。」
雨桐笑道:「能被皮特先生邀請,是莫大的榮幸,何況有機會親眼目睹chenl的新款陣容,不參加會很遺憾的。」
皮特轉向了宋子遷:「陸秘書永遠這麼勇敢堅強,宋少總,有陸秘書這樣的女性在身邊,於公於私都該感到幸福。」
宋子遷執起雨桐的手,注視她的眼眸:「皮特先生說的每個字,我都認同。雨桐,有你,我感到很幸福。」
他說這話時,喊她的名字。
雨桐趕緊撇開視線,他過於流露感情的眼睛,讓人心慌。
她壓抑住心跳,微笑道:「既然是秘書,公事上本該為老闆全心效力。至於私下……前晚發生的危險,換成陌生人在身邊,我也會毫不猶豫去救的。」
宋子遷面色悄然緊繃,似乎不認同她的做法。
皮特卻立刻豎起了大拇指,一番激賞的言辭,毫不掩飾敬佩。
發布會即將開始,場地布置完畢,模特就位,音樂響起,絢麗的燈光打在舞台上。
皮特邀請兩人坐在最前排位置。
根據chenl公司與世興集團的商談,正式合作將從本季新品開始。宋子遷壯志滿懷,嘴角洋溢著驕傲
和滿足。
雨桐目不轉睛望著台上的模特,看到高雅大氣美輪美奐的服飾,她眸子晶亮,終於鬆了口氣。
「謝謝。」宋子遷湊近她耳邊,虔誠地說。沒有她,他可能跟chenl失之交臂,她再次為世興立了一功。
雨桐沒有轉頭,只是臉上露出罕見的燦爛笑容。
他伸出手去,悄悄握住她的。
她掙了掙,便任由他握住。
舞台上燈光絢爛,不時閃爍到他們的臉上。周圍不少媒體記者,紛紛拿起相機朝。
交錯的閃光燈里,有幾束有意對準了前排的他們。將他們的笑,他們悄然交握的手,都不著痕跡地納入了鏡頭。
宋子遷敏銳察覺有絲異樣,眯起眸子朝對面看去,只看到一群不同髮膚的記者,爭先恐後拍攝t台上的秀展。
他看看一旁的雨桐,雨桐似乎全然未覺,臉上笑容依然璀璨。
為時半小時的發布會t台秀很快結束,設計師上台,發表創作靈感以及理念。四周掌聲一片。
宋子遷又朝對面的人群挨個掃視過去,沒發現異常,不禁嘲弄了笑了笑,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這裡是巴黎,應該沒人認識他們。
忽聽到雨桐低聲道:「宋少總,叫你呢!」
原來,皮特先生站在了台上,正跟設計師一起朝他點頭。
「皮特先生請你也上去。」雨桐提醒著,不明白他剛才去何方神遊了。
「你一個人坐這裡,我不放心。」
「宋子遷,你在說笑嗎?」她推他,「快去,大中華區能拿下chenl合作的可沒幾家。世興集團可以趁此揚名了。」
宋子遷注視她:「我們一起上去。」
「你才是大老闆,何況我不方便。」
「我可以抱你。」
「宋子遷,你還要囉嗦嗎?所有人都看著,等著你!」
宋子遷緊了緊她的手指,只好上台。這本是他夢寐以求的時刻,昂首挺胸意氣風發,chnel是他將事業發揚光大的又一里程碑。
但是,他擔心牽掛著她,哪怕她此刻就坐在眼皮底下。如果不是她腳傷,他定會執起她的手,與她並立在這個令人矚目的舞台,與她一起享受這份成功的喜悅。
雨桐一眨不眨望著他,聽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說著感言,暢談著品牌發展目標。她知道,這是皮特先生特別給予的機會。
感激地看了皮特一眼,再轉回宋子遷的臉上。
宋子遷正好朝台下鞠躬,與皮特握手,最後一句:「有一位我認為很重要的人,沒有她,就沒有世興跟chenl的未來。此時此刻,耽誤大家一點時間,請允許我完成一個微小的心愿。對這位很重要的人,我想親手彈奏一首曲子,以表心意。」
他深邃的視線朝她投射過來。
四目相對,雨桐心中萬般滋味。曾與他並肩奮戰,協助他拿下多個重大項目,他都未曾說過一句感謝,今日,他卻用無比誠摯的語氣,當著這麼多人說了出來。
t台的右方,有一架鋼琴。
她之前沒留意到。
宋子遷踩著優雅沉穩的步子過去,朝台下行禮,特別地朝她揚唇笑了笑。
「送給你。」
她仿佛聽到他這樣說。
他背影挺直,端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輕巧按下,一串美妙的音符流瀉出來。
聽完開頭,雨桐驀然哽咽。她發現了,他彈的竟然是《myheartwillgoon》。
那還是許久許久以前,她上大學時回顧的一部經典老片。儘管看過好多遍,但每次看完,她都要悲傷好久。
他很意外她有如此感性地一面,遞過紙巾,同時用冷淡的語氣說:電影裡的愛情故事,虛構加藝術升華,賺人眼淚而已。事實上,危難時期大多數人只顧自己生死逃亡,就算有男人願意犧牲自己,也可能是發自血性,並非因為愛情。
這個,她不予他辯駁,暗想他應該不曾真愛過誰,才感受不到男女主角之間的那種生死別離……
雨桐怔怔地望著台上,宋子遷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鋼琴聲,聲聲入耳,敲打心坎。
他不是說很感謝嗎?為何會彈這一首?這明明就是屬於愛情的曲子……
她不敢多想下去,閉上眼睛,靜心聆聽。不管他為了什麼,想表達何種心意,這首為她特別彈奏的曲子,會永遠刻在她的心上。
**
凌江市,夏家。
夏允風一早起來,收到來自巴黎的信息。
「喂,允風,你拜託我的事情,有結果了。我拍了一些照片,傳到了你郵箱,有空看看吧!」
「謝謝。」他立刻起身,打開電腦。
「呵呵,謝什麼?都是朋友,巴黎是我的地頭呢,舉手之勞而已。」
原
來,夏允風委託在巴黎的朋友,尋著chenl這條線索找到了宋子遷。
電腦里,他火速點擊郵箱鏈接,一大堆照片在眼前展現。
黑眸迅速掃過一張張圖片,僵硬的身軀慢慢跌坐在椅子上。
那兩人各自編著一套說辭,瞞著眾人前去巴黎。尤其是宋子遷,以公務為名,實則是去偷-情的吧!
「雨桐,你既已打算跟我交往,為何還要這樣做?」夏允風一拳捶在桌子前,電腦彈跳了一下,他眼中迸出駭人的冷光,「是我看錯你了嗎?還是你被姓宋的強迫了?」
他瞪著照片,看到雨桐笑顏如花,燦爛得教人移不開視線。
「你這樣子……怎麼讓我相信,你是被迫的呢?」手指撫摸電腦上,她嬌美的容顏,而後緩緩變成了拳頭。
房門被人推開。
夏允風飛快按下鼠標,關閉頁面。抬頭,意外看到父親的身影。
「爸?」父子倆冷戰多時,沒想到父親會主動走進自己的房間。
夏國賓臉色緊繃,眼眸陰沉,將一樣東西放在他的桌上,逼問:「是你的?」
夏允風定睛一看,是枚小小的金葉子。「不是。」他搖頭,忽然腦海浮現一個念頭,迅速拿起它,仔細看了看,「這個,好像是一片金葉子。」
夏國賓厲色道:「不是你的,怎會出現在家裡?」
「不是爸爸,也不是我,難道是彤?」
「你妹妹不可能有這東西,它可是……」
「可是什麼?爸爸為何欲言又止?」夏允風勾起了好奇,追問,「雖然我不願聯想,但這東西的主人——應該是七年不見的金葉子女士。」
夏國賓震動,緊緊盯著他:「你叫她女士?你說她七年不見?
「爸,我不知道你究竟跟金葉子多少恩怨,但是,她是雨桐的母親,我希望……」
「你說她是陸雨桐的母親,你的意思是她還沒死?」夏國賓忽然揪起他的領口。
(今天6000字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