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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寰很耐心地教季堯,他性子好,脾氣也好,特意從圍場裡給季堯挑了匹溫馴的馬,教他怎麼上馬,御馬,在馬背上馳騁。
南燕國內,莫說皇室子弟,便是世家貴族中的孩子,也是自小習六藝,可季堯卻因久居冷宮不通此道,反而讓季寰多了幾分憐憫心疼。
他母后和珍妃的恩怨已經過了很多年,珍妃已故,季堯到底是皇家子嗣,卻久居冷宮,連個身份也沒有,著實荒謬,有損皇家顏面。
季寰深知他母后手段,自然清楚季堯這些年大抵是拜他母后所賜,所幸季堯沒有如別的皇子一般,無聲無息地折在宮闈里。
季堯學得快,已經能好好地騎在馬上轉幾圈,季寰很欣慰,說他聰明,季堯乖覺地說都是皇兄教的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季寰讓季堯自個兒多練練,便騎了馬去找那小貴人去了。
季堯笑盈盈地說,皇兄慢走。
楊賀冷眼看著,看季堯臉上的笑容,眉梢眼角,似乎要剖開那層漂亮的皮囊,露出裡頭的尖棱跋扈,陰狠殘忍。
他看得太久,季堯若有所覺,一偏頭,就對上楊賀冷淡探究的目光。季堯愣了下,隨性地捏著馬鞭子,黑色騎裝挺拔利落,儼然矜貴灑脫的小公子,笑道,「公公會騎馬麼?」
楊賀自然也是不會騎馬的。
季堯驅著馬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傾著身,笑嘻嘻道:「公公試試?」
楊賀淡淡道:「多謝殿下好意,奴才看著殿下就好。」
季堯拿鞭柄蹭了蹭楊賀的臉頰,說:「公公陪我玩玩嘛。」
楊賀退了一步,下意識往周遭看看,皇帝一走,興許是讓季堯自己玩兒,只留了兩個圍場中養馬的宮人遠遠看著。
季堯笑道:「公公怕什麼。」
楊賀不疾不徐地說:「殿下還是好好練練馬術吧,明日狩獵,奴才還等著欣賞殿下的風采。」
季堯嘆了口氣,苦惱道:「公公這是等著看我笑話吧。」
楊賀施施然道:「奴才不敢。」
季堯哼笑了一聲,偌大的草場滿是碧色,春風徐徐,陽光和暖,襯得楊賀臉頰瑩白,耳垂透紅又精巧,他忍不住拿鞭柄抵了抵楊賀的耳垂,低聲調笑:「還有公公不敢的事?」
楊賀抓住他的手腕,眼尾長,一抬露出琉璃似的眼睛,疏淡又有幾分傲慢,「比不得殿下口蜜腹劍,欺君罔上。」
季堯笑嘻嘻道:「彼此彼此,我與公公本就是同類人,天生一對,」他話風一轉,有點兒委屈地說:「再說了,我對公公說的句句發乎於心,不像公公,就是個小騙子。」
楊賀:「……」
馬是白色的,養得極好,四肢健壯,高大又溫馴,季堯牽著韁繩,抓得久了,駿馬打了幾個響鼻。楊賀抬手摸了摸駿馬溫熱的身子,仰起臉,看著季堯,說:「殿下喜歡騎馬麼?」
季堯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看著楊賀,目光深沉又執拗,像水中招搖的水草,要將楊賀籠成漂亮的繭,口中輕聲笑道:「喜歡。」
楊賀倏然展顏一笑,抬手奪過季堯手中的馬鞭,想也不想,狠狠一鞭子揮在馬屁股上。季堯變了臉色,駿馬受了激,長嘶一聲,撒開蹄子瘋狂地躥了出去。
楊賀聽見季堯似乎罵了一聲,嘴角翹了翹,兀自清晰又緩慢地說:「殿下抓緊了,摔下去可不輕。」
他那一鞭子甩得重,馬吃了痛,發瘋似的躥騰,季堯不過初學騎術,艱難地在馬背上顛簸來去。
楊賀冷靜地看著,耳邊傳來那兩個宮人的驚叫,駭得肝膽俱裂,大聲呼著殿下,跌跌撞撞地朝季堯跑去,還一邊指揮著季堯如何安撫馬匹。
疾風撲面,季堯伏下身,抓緊馬脖子,手中韁繩也攥得緊。他到底是個初學者,全無經驗,韁繩抓得太緊,反而勒得白馬焦躁不已,遲遲不肯停下來。季堯匆匆回頭看了眼,只見楊賀抄著袖子遠遠地看著,一身艷艷的紅色內侍衣裳,身姿挺拔,無情又冷漠。
他心頭沉了沉,眉眼浮現陰霾,左手拔出身上藏著的匕首狠狠捅入了駿馬脖頸,馬昂頸長嘶,奔躥得越發厲害。季堯滿手都是溫熱的血,眼也不眨地又捅了幾下,直到駿馬的腳步漸漸變得笨重遲緩,重重地倒了下去。
季堯就勢一滾摔在草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前發花,耳邊嗡嗡作響,恍惚好像聽見楊賀怒聲斥責那兩個宮人。
季堯心中涼涼一笑。
等宮人跑去找太醫,楊賀才轉過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季堯,二人目光對視,楊賀關切道:「殿下沒事吧?」
季堯一眼不眨地看著楊賀,眉毛皺緊,有幾分痛意,說:「疼,摔傷了。」
楊賀看了他一會兒,蹲下身,問:「哦?殿下哪兒疼?」
季堯卻突然抓住楊賀的肩膀一拽,翻身壓在他身上,血淋淋的手指掐著楊賀的脖子,眼神陰寒,嘴角卻帶著笑,「公公是真想我死啊。」
楊賀悶哼一聲,用力攥住他的手腕,血腥氣刺鼻,他有些嫌惡地仰起臉,輕輕道:「殿下說的哪兒話,殿下這不是好好的麼?」
季堯手指收緊,攥著他的喉嚨,楊賀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他看著季堯濺了馬血的臉,抬手很溫柔地擦了擦,聲音溫和,說:「這馬性子溫馴,不過一鞭子,頂多帶殿下多跑兩圈,只要殿下記得奴才的話,抱緊了馬脖子,不會讓殿下墮馬致死的。」
「可惜了,」楊賀有些惋惜,一時間,竟不知他是在惋惜什麼。
季堯死死地盯著楊賀,突然笑了起來,泄恨似的,低下頭用力地咬住楊賀的嘴唇,楊賀抗拒地抓緊他的肩膀,二人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粗魯又莽撞,角力似的。
等季堯終於放開楊賀,楊賀下嘴唇咬破了,水紅濕潤。
季堯拿手指摸了摸,手指修長,還未乾涸的血水塗抹在楊賀嘴唇上,染得猩紅妖冶,低聲說:「論心狠,我何及公公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