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平靜寧和的小村村今天出大事了。
案發地點是一家雞舍。
盛夏至趕到時,雞舍已經被村民圍了起來。
眾人看見盛夏至,像看見大救星,立即給她讓出一條路。劉女士立即拉著她往裡走:「快給你周叔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盛夏至一進雞舍,就被眼前的慘狀驚呆了:
灰色的水泥地上,躺滿小雞屍體。
小雞是今年剛出生的雞崽,嫩黃一團,沒有手掌大,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羽毛凌亂,沾滿塵土,身上地上踩滿血跡。
雞舍主人姓周,江寒之前溜趙寶莉時路過他家,聽見他宣稱自己得了禽流感。
他的妻子也是熟人,盛夏至生日那天,就是她攔著,不讓盛夏至喝酒。
兩口子遭此大災,急得眼眶發紅。見盛夏至來了,周大叔趕緊確認:「不是雞瘟吧。」
盛夏至看過現場,回答說:「不是。明顯是受了刺激,相互踩踏死的。」
周家夫妻鬆了口氣,念叨著:「不是鬧病就好。」
他們雞舍很大,損失一屋子小雞崽很可惜,好歹保住了其他雞的生命。這樣比較下來,這些損失就不那麼叫人絕望。
周嬸子情緒平復了些,問盛夏至:「小夏,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盛夏至對家禽養殖並不精通。她想了想,問:「昨晚,雞舍有什麼異常嗎?」
周大叔回答:「沒有。我晚上在這裡值班,什麼異常也沒有。」
雞這種生物,雖是村中一霸,其實很敏感的。強光,巨響,甚至溫度、濕度有變化,都能讓它們受刺激,甚至產生應激反應,輕則影響長肉,產蛋量下降,嚴重的會威脅雞生安全。
所以,養雞場通常建在安靜地方。周家的也不例外。
周家雞舍在村子裡最僻靜的角落,比鄰大海,旁邊是墳地,順著墳地旁的小路往前走二十分鐘,能看見盛夏至的試驗田。
仗著地理優勢,他們沒裝監控,如今出事,也沒處查證,前一晚的細節全靠周叔回憶。
本著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盛夏至來之前給鄭小滿打過電話,這時鄭小滿終於到了,看見滿屋子小雞屍體,她比周家夫婦還生氣。
就在上個月,她親手給這三百多隻小雞打了針,累得胳膊兩天沒抬起來。
鄭小滿咬牙切齒,對小雞發誓:「我一定給你們報仇!」
盛夏至拉她到一旁,小聲問:「是野獸之類做的嗎,能不能向林業局申請補償?」
鄭小滿搖頭:「我檢查過,小雞身上沒有抓咬過的痕跡。再說咱們村子連大點的山林都沒有,哪有什麼野獸。」
他們畜牧站每年都聯合派出所在周邊幾個村子巡講,告訴村民什麼花鳥魚蟲是保護動物,抓了犯法。因此,鄭小滿很清楚附近生活著什麼動物:
「不是大型動物,狼啊,豹子什麼的,咱們這裡壓根沒有。也不是蛇和耗子,它倆鬧不出這種效果。」
鄭小滿思索著:「是什麼呢。」
盛夏至說:「也能排除投毒。周嬸子說,飼料是她親手配的,別的雞也吃了,就這屋子的雞有問題。」
江寒聽了許久,提出個新思路:「會不會,是海里的東西?」
盛夏至不解:「海里?」
江寒真想幫忙,奈何腦子不行。想了半天,供出個嫌疑人:「海怪,什麼的。」
盛夏至雖然沒說話,卻用臉罵了最髒的話。
周家夫妻人緣很好,不斷有村民過來安慰,還有人主動幫忙收拾。
鄭小滿見沒人注意他們,小聲說:「我覺得,是人為的。」
盛夏至驚訝:「你懷疑,是村里人做的。」
鄭小滿聲音更低了:「其實,剛才一進來,我就有這種感覺。
以前上課時,老師講家禽應激反應。我記得有一段視頻,是睡眠中的雞被強光照射,產生應激反應,相互踩踏,最終窒息死亡。
視頻里的場景和現在幾乎一模一樣。
我覺得是有人故意折騰周叔周嬸,趁夜裡沒人注意,往雞舍照強光,嚇死這些小雞崽。」
盛夏至看向身後,每個人都有張淳樸的臉,她想不出誰會做這種事。
但鄭小滿不是個亂說話的人。
盛夏至很生氣,「走,我們去告訴周叔周嬸。」
鄭小滿才想拉住她,江寒已經擋在盛夏至面前。
他問:「你想說什麼?」
盛夏至正氣凜然:「告訴周叔周嬸,有人故意害死他們的小雞。」
江寒問:「嫌疑人呢,作案手法呢,證據呢。」
盛夏至指著鄭小滿,「小滿可是專業的,我相信她的判斷。嫌疑人我們可以慢慢找,總會露出馬腳的。」
江寒說話很不客氣:「所以,你要因為一個外人的話,把全村當嫌疑人。」
「你不要胡說,小滿不是外人。」
盛夏至指著已經堆起來,準備處理的小雞屍體:「這些小雞是他們家的生活費,是孩子的學費,是他們養老和看病錢。
買小雞要錢,處理死禽屍體要錢,既然是有人故意的,我們當然要把這人揪出來賠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說完,她拉上鄭小滿,非去告訴周家夫婦不可。
江寒再一次攔下她,嚴肅說:
「對小村村村民來說,鄭小滿就是外人,村民不會因為鄭小滿沒根據的話撕破臉。你把鄭小滿供出來,說鄭小滿懷疑他們是兇手,你讓她以後怎麼在村里工作。
你別自討沒趣。」
盛夏至從沒注意過其中的人情往來,她驚愕地看向鄭小滿,似乎和她求證。
鄭小滿說:「其實,剛才我檢查小雞的屍體時,周嬸問了我幾個問題。
他們畢竟養了十多年雞,我覺得他們也猜到小雞的死因了。」
鄭小滿拍開江寒的手,「所以,你別聽他的,我又不住村子裡,不用看村民臉色。再說我每個月拿死工資,他們誇我也沒有提成,罵我也不會扣錢,我無所謂。
怎麼樣,你想不想去主持公道,我和你一起。」
鄭小滿話說得灑脫,盛夏至卻知道,她最不喜歡別人不喜歡她。
「算了。」盛夏至說:「我把這件事告訴契媽好了。」
鄭小滿說:「我和你一起。」
江寒的話影響了盛夏至。她擔心劉女士對鄭小滿印象不好,忙說:「你不要去,我自己去就好,我說是我發現的。」
等盛夏至離開,鄭小滿收起和善面孔,面無表情地說:「你嚇到她了。」
江寒始終擺著張臭臉:「你太縱容她了。
同樣的事,沒上過學的阿姨明白,和她同齡的你明白,連沒有記憶的我也明白,為什麼她不明白。
都是因為她身邊的你們,把她慣壞了。」
鄭小滿冷聲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盛夏至每天做科研已經很累了,沒必要為人情世故傷腦筋。
我們很了解她,知道她是個好孩子,有顆赤子之心,不會故意傷害誰,這就夠了。」
江寒不同意她的話,他問:「如果有一天,她離開呢。
她去一個陌生的環境,依舊是現在的脾氣,孩子一樣,毫無城府,對誰都掏心掏肺,有話直說。那些陌生的人會不會利用她,會不會像你們一樣寬容他。」
鄭小滿愣住了。
她從沒想過這種可能。
她從沒意識到,有一天,她的朋友會離開。
她以為她們會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變成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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